萧子莫如同过街的老鼠,也不知道被一队队周国的内宫侍卫给撵到了未央宫的哪个角落了。
但愿车严能及时从永延宫突围出来才好,和他说了十万火急之时要先考虑自个儿能全身而退,不要相互成了负累。
呼。。。。。。萧子莫翻身上了九曲回廊上的斗拱旁侧隐蔽了身形,下面是举着火把的长长一队侍卫匆匆鱼贯而过。
“快!把整个皇宫翻过来也要把高长恭找出来!!”领头的一个侍卫高声喊着,敦促后面的人快些跟上。
待他们走远了,子莫才跳了下来,然后施展轻功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夜幕之中她尚有藏身之机,要是等天亮了,自身疲惫不说,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都难,所以,今晚必须得出未央宫!
未央重重十四殿,每个殿宇之间便有一道道宫墙隔开,现如今更有重兵把守在每座殿宇的出入要道,子莫已经忘记了趁着夜幕翻过了几座宫墙,东躲西藏,居然有些摸不清方向了。
“给我搜!大冢宰有命,格杀勿论,但绝不可放兰陵王出宫!!”东西两个方向同时有火光隐隐闪现,子莫一转头,发现来时候的路也被堵了!没有办法,她轻晃身形靠在了那座殿宇的门旁,轻轻往里推开了一丝小缝,不期然间门猛地朝里打开然后有人将子莫一把拉了进去,殿门又马上关得严丝合缝,仿佛就从来没打开过。
萧子莫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用手反钳住那人,却听得一声女子的惊呼。
“疼!”
听声音,很是熟悉!
子莫放开了那人的手,借着外面的光线仔细一看,的确是那宇文护的小姑姑宇文嫣。
“你。。。。。。?”子莫还未说完,宇文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拉着子莫进了内室。
“夫人,夫人,大冢宰大人正在命小人追捕刺客,不知夫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门外有侍卫问道。
“你们吵什么?吵吵嚷嚷打扰我歇息了!这里什么人都没来过,还不快走!”
宇文嫣回答。
“夫人,我们搜查到了这里便没了刺客踪迹。。。。。。会不会。。。。。。”
“放肆!我明个儿大早还要去城外的佛图寺为老夫人上香祈福,尔等居然如此叨扰,明个儿不能为老夫人抢到头香,你们可担待得起吗?”宇文嫣怒道。
“是。。。。。。属下告退。”
外面的火光逐渐离得远了,子莫从宫殿的帐幔后头出来,拱手谢道:“多谢宇文姑娘搭救,不过我此刻身份多有不便,就不打扰了。”子莫说完,就想翻身跳出窗户,继续逃命。
“慢着!我听说了,冢宰大人要对你格杀勿论,说你刺杀了皇帝陛下。别人兴许会信,你以为我会信吗?你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就算你武功再高,你能杀得了多少禁军?”宇文嫣拦住了子莫的去路。
“可是。。。。。。你我孤男寡女,我若藏身在此处,若是让宇文护知道的话恐怕对你也不利啊。况且。。。。。。”子莫想说提亲之事,不过碍于颜面,还是没说下去。
“王爷,我便是个除了那座地下牢房的四面墙便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子,没羞没躁地想要和王爷你共结连理,你若是反而对我生了芥蒂,那宇文嫣真是要了无生趣了。”
“宇文姑娘,我可不是为了这事情!若是事情没有到了这般田地,我本打算我国皇帝陛下若应允的话便娶了姑娘的!”子莫脱口而出。
“真的?!”
即便宫殿里没有掌灯,可适应了黑暗的子莫还是看到宇文嫣刹那间眼底有泪花涌出。
“够了,有你这句话我宇文嫣便够了,今生无憾!”宇文嫣摸了摸眼角,说道,“你稍等片刻,很快就到三更了,我一到时辰便要带着宫女去佛图寺给老夫人抢头香,到时候你便可以一同蒙混出宫了!”宇文嫣这个平时细声细气的柔弱女子,此刻却异常镇定,跟子莫说着她的计划。
“这么巧?如今这种戒严的时候难道宇文护还会放你出去吗?你可别为了救我犯险。”
“不会,冢宰大人即便再怎么狠厉,对待他的母亲却是从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忤逆的,况且此事我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王爷你便是命大,连菩萨都保佑你呢。”宇文嫣笑着说。
“那。。。。。。便有劳姑娘了!不知,我在永延宫的手下可有什么状况,姑娘有听说些什么吗?”子莫担心车严他们,她一个人还能蒙混出去,若是车严被抓了,那可真是头疼。
“王爷不必担心,大冢宰集中人马全力搜捕你,等他想到去永延宫抓人的时候,已经早没了那些北齐侍卫的踪迹了。”
“那便好。。。。。。”子莫欣慰说道。
“王爷,时辰不早了,你也需准备准备我才好送你出宫。”宇文嫣打量了下萧子莫的身形,从内室翻箱倒柜,不久就翻出来一套衣衫。
“这是。。。。。。?”子莫瞅了瞅,发现竟是套女子的衫裙,素淡洁白。
“让王爷受委屈了,可去上香的都是宫中女子,若是王爷不换套行头,怕是躲不过盘查。”宇文嫣抖开了纱裙,拿着在子莫身上比了比,满意地说,“我便知凭王爷的容貌穿上女子的衣服也是倾城国色,一定美极了!”
。。。。。。萧子莫看看那件衣裳,再看看似在想象什么的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宇文嫣,面色局促。
宇文嫣一抬头,便看到那人在尴尬地看着自己,低头垂目,鼻息可闻,突然脸一红心都慌了。
“王爷生气了?嫣儿是不是太逾越和放肆了。”宇文嫣退开了一步,心如小鹿乱撞。
“不会,不过我终究是男子,穿着这种衣衫,总是不伦不类的,没有真正的女子漂亮。”
“王爷的美貌颠覆众生,模糊了男女之别,我觉得王爷您是这世上最美的人,怎么会不伦不类?”大概是黑夜,或者是殿内没有太亮的光,宇文嫣说出了她此生最大胆放肆的话语,说完,手指都在颤着,可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愉快。从遇到了这个人,她才觉得自己没有白白活着,也没有在那不见天日的牢笼中白白熬了近二十载。此般邂逅,即便兰陵王对她再没别的情愫,可她仍然感恩上苍,谁说茫茫人海能相逢相遇,便不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萧子莫本想说些什么,可她看着宇文嫣一脸幸福和憧憬便只是默默拿过了那件衣衫,往内殿去换了。她怎会不懂宇文嫣的心思,可那个女子不过只是想守护心中所爱的人,不强求不妄图占有,这般胸襟,难道还不能让她在心里留个美好的念头吗?
罢了,子莫不知道对宇文嫣是出于怜爱还是惺惺相惜,不舍得伤她的心,也不知道这是一份什么样的心情。
萧子莫第二次穿这女子的衣裳,自然是比第一回熟稔了许多,不多会便从内殿出来了。
宇文嫣站起身,只是呆呆看着,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走到了子莫面前。
“若王爷是女子,这普天下的男人都会为您疯狂的。。。。。。感叹上天造物之神妙,王爷这样的人便是本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呵呵,宇文姑娘今晚说的话便不太像平日里的你了。平日里多看几眼就脸红的人,今晚可着实是妙语连珠啊。”子莫笑着,觉得自个儿好像被调戏的大姑娘,笑呵呵的。
宇文嫣闻言,脸红得滴出血来。是啊,她这是怎么了?什么规矩分寸便都不见了,居然还说出这些没脸没皮的话来。
宇文嫣转身抚着自个儿的脸,烫得很,待心情平复了些,时辰也快到了。
“姑姑,我们几个都准备妥当了,马车也来了,可否上路了?”有个宫女手持宫灯在门外问道。
“好,你们先上马车,我随后就来。”宇文嫣给子莫轻轻描了眉毛和朱唇,然后挽了个常见的发髻,把一根珠钗戴在了子莫的发髻上。
“王爷,等会拿好这腰牌,不要出声。”
子莫点头。
马车的车轱辘碾压着皇宫地砖上的声响在夜深人静之时特别清晰。
“来者何人?为何深更半夜出未央宫!给我上车搜!”一个侍卫欲挑开车帘子,被宇文嫣大声何止。
纤纤玉手,拿的是宇文老夫人宫中的腰牌。
宇文嫣露出了脸,正色说道:“你们不知道今日是我为老夫人去佛图寺祈福的日子吗?居然敢挡驾?”
侍卫一见是宇文嫣,也顿时恭敬不少,拱手道:“姑姑,我们也不想叨扰了您,可是现在未央宫情况紧急,实属无奈,请让属下上马车搜查。。。。。。”
“什么?这一个个宫女都是老夫人亲自挑选了八字的福禄童女,是要去国师那里为我大周国祈福许愿的,你们这些个臭男人居然想上车搜查,也不怕污了佛祖的眼睛!闪开,休得再无理取闹!”宇文嫣发怒得放下了帘子,侍卫为难地看看领头那个,那个头领倒是眼明手快,已经在刚才往那马车中扫了一圈,的确都是女子,也就点点头同意放行。
子莫听着宫门大开的声响,不免松了一口气。
晨曦的风微微吹起马车窗棂上的帘子,只是惊鸿一瞥,那车窗边的美人侧影就看得人忘了呼吸,白衣胜雪,云发丰艳,蛾眉皓齿,恍如幻影。
等马车驶得远了,有个士兵才还过神,自言自语道:“我们未央宫有这样的宫女吗?。。。。。。”
地万不耐烦地听着木杆的念叨。
“地万,你听到没有,你要好好伺候大冢宰,别把心思再放在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了!什么宇文邕,不过就是过眼烟云,即便做了皇帝,那也是短命鬼!”
地万玩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侧卧于占星阁的窗台上,根本没把木杆可汗的话放在心上。
“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你!是谁救了你那被猎人屠戮地几乎灭绝的狼崽子!地万,你说过要报我的恩情,你听到没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每天都念叨好几遍了~~宇文护不是很听我的话吗,这样还不够?”地万飞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可爱又艳丽。
“恩。。。。。。我就是怕你收不住心,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们突厥以后就靠你在这长安做照应了,你可得提起精神!”
木杆可汗还在絮絮叨叨,可地万身旁那只似乎已经熟睡的大狼却警觉地站起了身,然后绿油油的眼睛盯着皇宫外的方向。
“呜。。。。。。”那只狼竖起了背脊的长毛,似是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了,艾萨克,有什么不对?”地万问道。
那狼迎着晨间的风,使劲闻着味道,突然裂开了嘴巴,露出獠牙,低低嘶鸣发着警告。
地万懂它的意思,她不可置信地站起来眺望宫外的方向:“不可能,那人根本不可能逃到宫外去的!怎么可能!!”
可狼依旧嘶鸣,而且四肢用力伸出尖锐的爪子不断刨着地面,身体后倾,欲做攻击之势。
“混账!高长恭可真是命大!”地万气急败坏,提起裙摆就和那头大狼一同向阁楼下走去。
“地万,你去哪里!!”木杆可汗对这个越来越目中无人的丫头很是生气,在后面叫着。
“去收拾我们突厥的克星!高长恭真是那天狼战星,我可不是为了哄宇文护才胡说的!若是让他活着,北周命数会有变,而我们突厥更是风雨飘摇之间!”
紫衣女子骑在那头足有一只豹子那般巨大的狼身上,从通光殿的基台上直接跃了下去,那只猛兽几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