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边上的守军得了十万火急的军令,但凡过河北上的船只全都不得放行。

堤岸上的商贾怨声载道,都纷纷打听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军机大事,违令者,斩!”

淮河边境的驻军握着大刀,横眉怒目,吓跑了一堆急着过河的人。

“兵大哥,这我们都干等着,过不了河,那边那只游船算是怎么回事呀?”

一个商人不服气,探着脑袋朝河中张望,伸着胳膊指指点点。

恩?那宋兵朝水中一看,还真有艘画舫船。

“船中何人!休得过去北岸!今晚全面封锁了水道了!如有违令者,杀无赦!”岸上的守军朝着河中大喊。

“你爷爷的,没看到是小爷我呀!好狗不挡道!”画舫船的船舱中出来个人,岸上的士兵一瞧,这就是扬州刺史的宝贝侄子汤宝?!

汤刺史膝下无子,这侄子汤宝便是他过继过来续香火的。

“原来是汤大人!”驻军头领看着是汤宝,便脸上赔着笑,可心里一点不敢大意,这汤宝就是个色胆包天的无脑蠢货,臧质大人下的命令是任何船只都不可过,要是放过去一只就让他掉脑袋的事情他还如何卖这纨绔子弟的人情?便一边行礼一边示意手下划了两只多桨快艇靠近。画舫船本就是游玩用的,而这宋兵的水军则是南朝的利器和优势部队,那多桨快艇一下水便快速逼近了游船。

快艇上的士兵跟汤宝抱拳说道:“大人,上面下的是死命令,小人们不敢违抗!请速回城内!”

“嘿!你们几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一定要下爷爷我的脸是不?”汤宝想到船舱里的天仙人儿还等着他带大家伙去北岸玩玩呢,便怒火攻心。

汤宝对天发誓,他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什么花魁头牌的,只配给那位仙女儿提鞋的份了。他没想到那绝代佳人会邀他一块儿游船,他若是在这儿被这帮兵士们杀了面子,可还如何让那美人垂青于他呢!

“我舅舅可是扬州刺史!你们是不认识小爷我吗?!这淮河的道儿船来船往的何时有封锁过,我看你们今晚是逮着个机会故意要爷爷我难看吧!”汤宝是色从胆边生,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

“启禀汤大人,并非我们有意刁难,只是事关重大!”快艇上的一个士兵拿出了一张通缉画像,展开了让甲板上的汤宝看,“这便是臧质大人让我缉拿的人,此人是北齐的细作,一路从建康逃到了扬州,正欲要渡河北上。此人还乔装打扮成了女子模样,不知道汤大人船上可有这么一号人没有?我们要上船搜查。”

士兵说完,就要将绳索套于画舫船上,想要跳上甲班。

这。。。。。。汤宝正觉得那画眼熟,只觉身后嗖嗖几下凉意,刚上了大船的宋兵竟被打下了水了。

岸上的头脑一看不对,那甲班上持剑的红衣女子身材高挑,那脸,和画上的人有八九分像!

“来人!此人便是臧质大人要抓的人,给我把他们包围起来!不要放跑了!!”

正说着,驻守淮河一岸的宋军岗哨后方传来了哒哒作响的重重的马蹄声,火光冲天,接着便有大队人马冲了进来。

那主事儿的宋兵督军一看,立马单腿跪下躬身行礼:“小人见过臧大人!见过永光王爷!”他一抬眼,便看到刘子业身边还有一个女子,雍容美艳,一个士兵匍匐在地上当脚踏子让她踩着下马。

“见过山阴公主!”那主事儿的军头又是一行礼,发现那公主全然没反应,一路跑着冲到了岸边。

“高长恭!!你给我回来~~~~~~~~本公主的衣服岂是你说脱了就脱了的~~~~~~~~~~~~”山阴公主这一嗓子,萧子莫正和宋军打斗的剑都打滑了两下。

“快!带着郑儿上快艇!”

萧子莫让熊三儿带着郑儿上了快艇先行,而自己垫后把其他的宋兵打下了水。她只是站在另一只快艇之上随着淮河水顺水而下飘荡,水流湍急,渐渐和朝着北岸驶去的熊三和郑儿的那只小艇拉开了距离。

萧子莫自然吸引了宋兵全部的注意力,有跟多的士兵上了小船朝她的那只船包围过来。

臧质在岸边,拉开了弓箭。

刘子业看他瞄准的是河中央的萧子莫,一把抓住了大弓,转了那箭矢的方向。臧质那一箭便设在了载着子莫的小舟上。

“你做什么!”臧质一箭射空,两眼喷着怒火。

“舅父,我们是要活捉他!你若是一箭射死他,那千里迢迢一路追踪着来扬州,还有何用?!”

“哼,能活捉固然是好,可若是让他跑了,日后要抓他可是难了,不如让这高澄的小崽子死在这淮河里,也杀杀戍守在睢州的那斛律老匹夫的威风!!”

搭弓上箭,竟是两支齐发。

子莫在水中已被宋兵的轻舟团团围住,她的小船随波而下,淮水汹涌,周遭漆黑看不清水情,她这样在水上与人打斗还是首次,宋军水师不愧是威名远播,萧子莫踩着小艇上下颠簸,鲜有站稳的时候,可那些宋兵在舟上如履平地,虽武功平平,可一个个都是水战的好手。要是被打落下水,子莫胜算更小。

萧子莫在水中央与几十个宋兵酣战,忽的一记冷箭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横剑一挡,那支冷箭被子莫打落在了船上。

随即另一支冷箭竟擦过她的臂膀,手臂上顿时漫了一片血色。

“高长恭!识相的快快投降!你是离不了我宋境的,如若不然,这淮河,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舅父!你若执意要杀高长恭,我即刻便向陛下禀告!。。。。。。”

“呵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刘子业,你若是想在这人违抗我的命令,我这手中的所握的三十万大宋水师,可是不会认你这富贵王爷的!”

臧质阴狠得看了眼刘子业与刘楚玉,完全不将二人放在眼里。

臧质是刘宋王朝四元老之一,且是手握重兵的老将!刘子业虽得其他二位元老的支持,可在这淮水边,也只有忍气吞声干着急的份。

臧质让手下人手持弓箭列队于水岸边,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

千钧一发,带着郑儿的熊三已经渡河到了对岸。他在那河岸山丘之上看着河心的萧子莫,急得连声大喊:“大人!!大人!!快过来啊,大人!!坚持住!!熊三儿这就来救你!”

郑儿也急得一边哭着一边大叫:“哥哥,你快过来呀哥哥~~~~~~~~~~~~~”

萧子莫在下风处,听得了一些声响,便知熊三和郑儿安全了,倒也放下了心。

宋军一字排开在南岸边上,无数弓箭都在调准角度对准了她。

子莫一边与重重包围上来的宋兵水师对垒,一边对着岸上的臧质喊道:“臧质,我就算今天命丧于此,也绝不苟且求活!不为其他,只为我高长恭,不屑向你这个卑鄙无德之人讨饶!!”

河中央的人儿虽穿着绯红女装,可恣意豪迈,气概万千!

刘子业与那山阴公主虽嘴上嚷着让人下河去抓了来,可此刻倒也生出了一腔情怀。

“这高长恭,当真是英雄气概。。。。。。”楚玉喃喃自语,她本爱他的容貌,而此刻,心如小鹿乱撞,这是她许久未有过的感觉了。

臧质抬手,随即便要万箭射向目标。

可忽的对岸芦苇荡中火光冲天,照亮了北岸的大片高地。

“说得好!!这般气概,才当得起文襄皇帝的儿子,我斛律明月的徒弟!!”

一片嗖嗖嗖的如同疾风骤雨的声音,竟是从子莫的身后射出来的箭雨滑向宋兵的阵营!

包围她的宋军们应声被射下了水中,子莫回头一看,那身后的高地岸边竟火光通明,大队的人马驻守与北岸之上,旌旗被夜风吹得飞扬,那旗帜上刺绣了两个字:斛律。。。。。。

师傅!萧子莫心头满是激动。

密密麻麻的从北岸射向南岸的长箭扎满了堤岸,似是给臧质的人马划出了一道红线。

“斛律光!你欺人太甚!我大宋之地,岂容你放肆!!”臧质看着自己被射杀了的人马,自是七窍生烟。

北齐的军队多为骑兵,马上弓射自是精良。且北方军队多用重兵弓弩,射程远,威力大,臧质的人马顿时都被困于对岸的射程之内。

“呵呵,臧质老弟,许久不就,看你安好,我便放心了!刘远景与沈庆之两位元老都解甲归田,此后我斛律光在这战场上便少了两位旗鼓相当的对手,你啊,臧质老弟,你可不能也脱了战袍回去养老了,不然。。。老夫就太寂寞了!”

上头的落雕都督正在和臧质说话,一边的陈魏然抛出了长长的绳索,在激流之中套住了河心的载着萧子莫的快艇。几个兵士一同用力拉着,子莫的船一点点靠近了北岸。

“老匹夫!我臧质可不会放过你!定要在战场之上将你斩杀,以洗我今日之耻辱!!”臧质举着大刀朝对岸大吼大叫,而一转眼的工夫,子莫便平安被陈魏然他们拖到了岸上。

“高大人!请高大人原谅属下无能,此时才带着斛律将军的人马来相助,让大人受苦了!”陈魏然跪下向子莫赔罪。

“陈队主,此次南下我全靠你搭救了!陈队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把陈魏然扶了起来,萧子莫看到周围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有熊三儿的,还有郑儿的,心下全是暖意。

往高处看,一身战甲,骑于一匹壮硕栗色马儿上的,不正是已经七年未见的师傅嘛!

斛律师傅风采不减当年,只是胡须眉毛稍微花白了些。。。。。。

依稀记得当年年轻爹领她进了斛律将军的府门,落雕都督也是这般一脸笑容打量着她,还声如洪钟得说道:他斛律光从来不收女儿家入门的!

“师傅!”子莫慢慢走到师傅的战马旁,恭敬跪膝行了大礼,“徒儿不肖,许久未见师傅了,还劳师傅您千里迢迢来这儿救我。”

“恩。。。。。。”马上的将军捋了捋胡子,说道,“正是!丢人之极!这哪儿收来的衣裳,穿得男不男,女不女,搞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我斛律将军收了个女徒弟,着实面上无光!”

子莫抬头,看着斛律光,两人一对视,师徒两人均是哈哈大笑。

”师傅,您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太小看女子了!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也可有番作为!”

子莫牵着斛律光的战马,与落雕都督一起徜徉在淮水的岸边上,师徒劫后重逢,自是说不完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