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感觉自己才刚刚睡着,就听到司机大叔在叫她:“温小姐,医院到了。”
满心惆怅,无处而发,逐渐演变成了精神衰竭。温暖猛地惊醒,睁大双眼。一发现是司机大叔在叫她,一看,是到医院了。才轻轻喘了口气,走下车。
以前温暖的睡眠质量也从死猪一样怎么叫不醒转变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马上睁开眼。
昨天的落荒而逃,到今天的再一次主动过来。
是怎样的复杂心情。
无法言喻。
温暖还是一如既往的一个人走上楼,一个人挂号,一个人排队,一个人等待。
温暖心情忐忑,紧张不以。临近冬至的大冷天,她的头上竟密密麻麻渗出了一头的冷汗,甚至连头发都打湿了。
像是自己在等待死刑一样,不安。
温暖不停的在位子上踱步,心里像是有只东西在挠着她的心,难受极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终于───
“22号,温暖。”
温暖终于听见护士小姐叫她的名字,像是过了半个世纪了那么久,温暖眼一闭,心一横,迎了上去。
快一点吧。她只乞求快一点。
快刀斩乱麻。
过去了就没办法再纠结了。
是上次给她做怀孕检查的那位医生,她看起来对温暖的印象一点儿都不好,表情很凶,一点都不和善。
温暖到现在还记得她林走的时候这位医生说的那句话,她说:“现在的年轻人为了自己爽整天乱搞,对自己的生活一点儿都不负责任。这不,怀了孕一脸惊讶,都不敢相信。”
她心一沉,更害怕了。
“嗯,温小姐。鉴于现在胎儿还很小,你只需要拿打胎药吃了,之后在这儿待一会儿之后你去厕所蹲一会儿,等胎儿堕掉之后就好了。之后再过来看看后续人流有没有做干净就好了。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儿。”她开口了,声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把药和水递给了温暖:“喏,快点儿吃了。”
温暖面色凝重,心如死灰,正犹豫不下,一动不动。
这一下,女医生的手就停在了空中。她看温暖一动不动,自然是又开口了:“要打胎快点儿,别磨磨唧唧的,后面还很多人等着呢。现在犹豫了,难过了,当时霜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现在呢?”
她的话就像尖针一样,一针一针刺到温暖的心里。密密麻麻,扎满了温暖的整颗心。
温暖颤抖着接过水和药。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打胎之后她还是一个好好的姑娘不是吗?
她缓缓打开药,红色的药丸像鲜血一样刺眼。
温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小孩子满身是血过来找她夺命的场景。
那个孩子肤如白雪,头发,眉毛,睫毛,都是白色的。连嘴唇也很白,眼睛呈现灰白色,很淡很淡,看不出光彩。
她的瞳孔里全是温暖的样子,他对着温暖叫妈妈。
妈妈。
妈妈。
温暖一下子疯了般扔掉了水和堕胎药,疯狂的揉着自己的头发跑了下去。
和上次一样慌忙。
而这次,没有遇见怪婆婆,也没有再碰见顾天爵。
不一样的是她在楼梯口摔了一跤。
司机焦急的在楼下等着温暖,两眼紧盯着楼梯口,迟迟不见温暖出来。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心人的。
有一对过来做正常胎儿健康检查的夫妇把她扶起了来。
一听说她也是孕妇,女人就非常热心肠。一边对她轻声安慰她说不会有事的,一边告诉她养胎时候的注意事项,还叮嘱她让她下次再过来,不管老公有多忙都要让老公陪着过来。
随后还带着温暖找到医生又做了一遍胎儿的健康检查,看到温暖摔出什么事儿,又仔细叮嘱了一番才走了。
和那一对夫妇一起待了很久,只见那男人的大手一直紧紧握着旁边女人的小手,不曾松开一下。肯定给予了她无限的力量。
顾天爵紧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她也会觉得很安心呢。
男人看向女人的眼神,就跟顾天爵看自己的时候一样宠溺。
那个女人还说,“上次啊,我就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自己逞能啊,还以为自己能行呢,结果神知道,一到了医院啊,整个人都脆弱的不行了。还是男人啊,比较沉稳,定的住心,还能给你壮胆。”
不管女人说什么,男人都只管附和,在她边上,“嗯嗯嗯,你说的对。”个不停。
女人喋喋不休的说了那么多句话,温暖就只记得这一句。听得她最心酸,最难过的一句。
那些育儿经,她倒是一句也记不住了。
温暖有点想哭,但还是强忍住了。在这两个人中,她好像有点多余。
她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不想再看见这么颇有夫妻相的两个人再在她眼前晃悠了。她怕她一会儿哭出来,吓到他们。
“很感谢你们。看得出,你的先生很爱你。祝你们幸福。你们先忙吧,待会儿我的先生就会过来了,他可能路上堵车了,所以才这么晚才没到。”温暖说。
“嗯,那我们先走了。”女人笑匿如花的跟温暖挥别,到底是男人懂得看眼色,好像看出来点儿什么,拉着女人走了。
她们走后,温暖感叹道:像他那么单纯,不会看别人眼色。一定是被身边的那个男人藏的很好吧。只有被保护的很好的人,才能有那种天使般的笑脸吧。
她曾经,应该也是她那个样子的。而现在,就怎么也笑不出来那个样子了呢。
自己一个人呆了一会儿后,她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已经下午一点钟了!
过了那么久,那司机大叔一定等急了,温暖想起早上八点钟就从温家出发了,也不知道司机大叔早上有没有吃早饭呢。
她倒是不饿,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好像又开始在踢她了。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的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一贫如洗,那么你将是我最后一件行李。”
孩子,以后我再也不想别的了。
就好好照顾你。
我们两个人好好生活。
岁月还很长。
不怕。
司机大叔看见温暖走下了楼,赶紧走上前扶住了温暖,他一边走一边说:“我老婆常说啊,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自由。过去的那些事儿,就让它们随风去吧。”
而我所见日光下的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一切似乎又都有了眉目。往日度尽的年岁,好像化成一声叹息。
尘归尘,土归土。天地之间,岁月无边。
没关系,至少我还有孩子。有她陪我,就不惧岁月长。
释然,尽欢。
时间风干后你与我再无关。
一切的一切。
看开了就好了。
温暖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以回应司机大叔他的想法是多余的。
她不需要安慰了。
难过了那么久,也累了是时候该做一个了断了。怪不得人人都说,打一次胎,就像是死了一次。
这一下,她什么都看开了。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贵。
至少,她还活着,孩子还活着,顾天爵还活着。
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她该知足的。
“死是生命的循环,你也别太难过了。”很显然司机眼里劲儿并不怎么样,他看温暖也不说话,还以为她还是很难过,就继续说道。
“孩子还在,我很好。”温暖停下来,咧开嘴,露出八颗贝齿。
好久没让牙齿出来晒晒太阳了。
司机也咧嘴一笑,“那就好那就好。你想开了就好。”
“嗯,走吧。”温暖说。
她想找回以前的状态,好好迎接新生活,让她的孩子看到最好的母亲。
“嗯,走。”司机大叔赶紧跟上温暖,走到温暖前面给温暖拉车们,挡车顶。
温暖上车后,还轻声对司机大叔说“谢谢你。”
司机大叔受宠若惊,之前每次载温暖。不管说什么,温暖何曾笑过一下。也只有谈到顾天爵的时候,她才会搭一下话。其余的时候,不论他说什么,她都始终那一副淡淡的表情,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
活脱脱想一个戒了七情六欲的修女。
对。
就是修女!
毫不夸张。
现在在看她,才觉得像一个人。有笑容,有生气儿。
之前她不哭,不笑,也不说话。大家真的都猜测她是不是也像她母亲一样得了抑郁症呢。
现在可以确定了。
不是。
她很好。是大家都低估了这个小丫头,其实她的自我修复能力还挺强的,这也没有要很久,她就已经好起来了了。
回去也可以好好的跟温老爷和温太太报备了,让他们也高兴一下。之前因为她一直郁郁寡欢,温老爷和温太太也都不敢跟她过多接触,生怕一个不甚就勾起了的伤心事儿。
司机大叔在前面自嗨的哼着歌,很难听,但温暖也不再觉得吵了,更不觉得烦了。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阳光舒服的洒在温暖脸上,她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