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初阳刚生起的时候，乱石堆上的狼群进入了山林，捕获今日一天的伙食，熊兽围着巨石继续练爪子，熊宝不能再装嫩了，不情愿的恢复成半大熊兽，跟钟子琦亲热了一番，跟着公熊们训练去了。

杰克带着鼩鼱们选了个合适的地方开始挖洞，打算暂居下来，这里沙子下的沙虫太好吃了，海蛎子也很好吃，在吃腻之前，它们不打算去别处了。

墨九穿上练武的衣服，站在乱石堆上，拔出手中明阳剑，晨光照在剑身上，泛出冰蓝的寒光，他闭上双目，静下心来，明阳剑在空中游走，动作行云流水、潇洒自如，但是到某个阶段动作会迟疑下，仿佛习惯的动作被强制改成另一种样子，更改后的动作虽然生涩，但是从协调和剑锋行走的姿态反而更加流畅。墨九在按照钟子琦给他的无名剑谱纠正自己错误的剑招，动作并不熟练，所以舞动的速度要比平时慢的多。

赪颜微眯着眼，盯着乱石上的男人，这套剑法，他怎么看的这么眼熟呢？

钟子琦穿上衣服，拿着钱包出山了，她要买一些日用品，还要买一口大缸储存淡水，海边距离内陆河还是有些距离的，每天往返非常麻烦，有一口水缸能节约不少时间，墨九的钱袋子银两也所剩不多，这次去城里，还得想办法弄点钱。

罗城在蛮夷入侵的时候也受到了蛮夷军队的围攻，但是并没有受到重创，守城的将军指挥有方，保住了罗城，也庇佑了罗城周围众多百姓，受攻击的四座城池中，罗城是最小的城，也是距离连山脉最近的城，它被连山脉半包围起来，因为距离连山脉过近，为了防止野兽摸进城里，城墙修建的比其他城池都要高，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加上城墙的高度，有效的阻拦了蛮夷的铁蹄，钟子琦要去的，正是这座城。

为了换取更多的银两，钟子琦路上抓了一头雄鹿，皮毛光滑，鹿角叉多而强壮，外观特别漂亮，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罗城门口，守城的官兵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扛着一头巨大的雄鹿缓缓走来，路上返乡的百姓纷纷避让。走得近了，官兵也看清了女子容貌，说不上多漂亮，皮肤有些黑，看上去好像是农家女子，但是又与农家女的气质有很大区别，眼睛太锐利，姿态太从容，没有一点女孩子家的娇羞，官兵互相对视一眼，心中对此女有了警觉。

钟子琦明显感觉到了官兵们的警惕，她淡定的拿出柳盟主给她的铁牌，这铁牌还是墨九给她要的，柳向天知道她刚“下山”，身份在有官府的城里算是黑户，行走江湖没有个身份证明有很多不便，就将武林盟的铁牌给了她一个，只要将此牌亮出来，就可以证明自己是武林盟人的身份，各地官府自然不会多加调查。

果然，见到铁令，守城官兵顿时明白了这女人身上的不同之处，原来是江湖人。官兵给登了记，就放钟子琦进去了。

城里不断有出城的百姓，带着行李家眷，衣着简陋，一看就是周边村庄逃难过来的百姓，这时候战争结束了，他们还要赶回家乡照看田间，眼看着就到秋收的季节了，耽误了几个月还不知道今年的收成还能收回几层，减产是肯定的了，照这个情况，明年的粮价肯定是要涨。

钟子琦打听了城里酒楼最好的一家，寻了过去，门口的迎宾小二见着了一脸笑容的迎过来：“这位姑娘，您是要卖鹿吗？”他打量着钟子琦身上的鹿，见那鹿角又大又漂亮，身上的毛发油光水滑，而且身强体壮，肉肯定厚实，绝对的上等货。

虽然战争更结束，但是罗城受到的波及小，城里没受多少损失，有钱的人家还敦实着呢，这些山里难搞的野味儿价格贵着呢，而且雄鹿滋补，是老少爷们都稀罕的货色，价钱上自然还可以往上调一调，小二不敢怠慢，得到钟子琦的点头，赶紧引她进来找掌柜，就怕附近的同行得到消息过来强，或者坏心思的来抬价。

走过大堂的时候，有吃饭的食客见着了雄鹿，大声问着小二：“小二，你们店里要有野鹿肉了？怎么报价的，给我来一锅鹿鞭汤！”

“哎哟喂赵员外，你那身子板受得住鹿鞭汤吗？别在新抬进府的八姨太身上下不来，鹿鞭汤还是让给我们哥几个吧。哈哈哈~！”邻座一群年轻力壮的公子哥嬉笑道。

赵员外脸色一沉，怒喝：“李家小儿，你上次逛窑子的事儿你爹是不是没打你？居然敢跟我争汤，信不信我让你爹打断你的腿儿？”

起哄的公子哥赶紧叫道：“赵员外，我这是关心你啊，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哈哈哈哈~！”

“各位爷对不住，这头雄鹿还没被买下来，小的带这位姑娘去后堂见过掌柜，若是拿下来了，必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爷。”小二笑嘻嘻的说道，带着钟子琦快速穿过大堂。

钟子琦扛着雄鹿跟小二走到后堂，小二找来掌柜就回前堂迎客，富客楼的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留着美须的中年男子，掌柜的热情招待钟子琦，他看着雄鹿眼中闪过喜色，却不动声色，客气的问道：“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钟子琦将雄鹿放到地上，拍拍肩膀整理了下衣服，笑道：“我姓钟。”

“在下姓林，是富客楼的掌柜，姑娘这头雄鹿姿色甚好，不知道姑娘开价多少？”林掌柜一直盯着鹿角，这对鹿角品相上层，市面上难有这么大这么对称的鹿角，若是好好镶嵌一番，三百两银子的卖价肯定有了，至于皮毛，不管做成地毯还是皮草都会卖个不小价钱，比不上鹿角，但是也得有五十两左右。

他仔细观察钟子琦，衣着朴素，手却细腻的很，也不像是猎户出身，但是更不会是富家小姐，哪里的富家小姐会来卖鹿肉。一时间到捉摸不透这人身份。他打算让对方自己报价，摸摸底。

钟子琦哪里知道行情，但是也知道野鹿价高，从大堂那些食客的反应也能看出来，她坐在靠近门口的太师椅上，林掌柜一见，给奉了茶，钟子琦走了一路正口渴，将茶水饮尽才笑着说：“林掌柜给开个价吧。”

“既然姑娘让我开价，那我就给个整数，一百两，姑娘看如何？”林掌柜手翻了一番说道。

钟子琦把茶杯一放，起身将雄鹿翻过来，抓着胸口的奇特花纹说道：“这是连山脉深处的迷灵鹿，专吃山中草药野山参。”钟子琦又将雄鹿背毛翻开：“它的毛发永不褪色，毛发根部呈红色，再看鹿角。”钟子琦单手拎起鹿角，拖着整头鹿的上半身离了地，在林掌柜惊讶的目光下拖到窗口对着太阳：“鹿角遇光呈黄金色，鹿角大而对称，掌柜的，你就给我一百两？”

她虽然不知道行情，可迷灵鹿的价值心里还是有谱的，当初她觉得这鹿肉好吃，给墨九猎了一头来，才知道此鹿珍贵，浑身是宝，比寻常鹿药效更好，所以路上遇见这头雄鹿的时候，直接给杀了带过来。

迷灵鹿外形跟普通鹿差不多，但是在胸口有特殊的纹路，刚才躺在地上林掌柜自然没看到，这会儿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迷灵鹿嘛，这种鹿肉最为滋补，迷灵鹿嘴刁，非草药不吃，最爱的就是野山参，生活地周围肯定是野山参密集处，但是它们多生存在连山脉的深处，一般人根本不敢深入，自然难以猎到，没想到他居然有幸能碰到了。

说什么都要拿下来。

林掌柜难言激动的说：“五百两，我出五百两！”

按照普通人家十两银子过一年丰韵的日子来算，五百两真可谓高价了，但是钟子琦认为林掌柜还是压了价，她也不确定这价格到底有多少水分，但是生意人总不会亏了自己，能压价就压价的本性，她觉得价格还是会台上一台。

她思索了下，伸出十个手指头，说道：“一千两！”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她等着林掌柜跟她还价。

结果林掌柜一拍桌子：“好，成交！”

钟子琦：擦，要少了！

钟子琦结果林掌柜拿来的银票，看了眼银票的钱行，银足钱行，名字通俗易懂，在炫凉很有名气，在好几个城池都见过分号，确认银票和钱行没有问题，钟子琦出了富客楼，走出老远就听到富客楼的林掌柜兴奋的对食客说：“今日本店有幸买到一头迷灵鹿，明日召开菜品拍卖会，价高者得，希望各位爷有兴趣的准时入店！”

“迷灵鹿？林掌柜，那鹿鞭给我留着，多少钱我都要了！”

“林掌柜，鹿肉生不生卖？我买回去给我娘补身子。”

“诸位，诸位，明日富客楼专场卖肉，价高者得，希望各位请早。”

钟子琦摇头，不懂行情啊，这架势一千两妥妥的回本了，普通百姓喝不出钱来，但是有钱的可不在少数。

在城里找到银足钱行，将一千两银票换了些碎银铜板，破成十两五十两的面额，钟子琦开始在城里大扫荡，首先，她要去买一辆驴车。

牲口市场在城西市就能买到，那里牲口就几种，牛马驴，她甚至还看到卖羊的，钟子琦在市场挑选适合的驴，驴有很好的负重能力和抵抗能力，这点比马强不少，可谓是吃苦耐劳好牲口，最重要的是，驴便宜啊。

正挑着，就听到隔壁有个卖驴的跟卖马的抱怨：“你个孙二子，我不过将驴放你棚子里一天，你家马就把它给上了，生下个这么个玩意。”

“那能怪我吗？你那头母驴那么丑，谁知道我家马怎么相中它了，哎哟，你家这牲口长得还真奇怪，既不像驴也不像马，这是个啥玩意啊？”

钟子琦惊奇，抬头看去，驴圈中有一头比其他驴子高大，长耳朵马脸的牲口，正是马和驴的杂交品种骡子，骡子具有驴的耐久力和负重力，又有马的机灵劲儿，简直是马和驴的集优产品，这可比买一头驴强多了。

听两个男人的话，这还是头驴骡，更是稀少的很。公驴和母马生出的骡子叫马骡，是骡子里最平常的，因为更容易匹配怀孕，但是公马和母驴想要生出骡子却非常艰难，生出的骡子被叫做驴骡，驴骡稀少，没想到她居然在这里碰上一直，而且听话里的意思，还是一次成功！要知道，人工刻意繁殖，有的公马花了六年才让母驴怀崽。

那头驴骡就站在主人身边，左看看右看看，显然是第一次拉出来被卖，还是个年轻骡子，它有点兴奋，也不怕生人，看到有人指着他议论，还伸出头想要闻一闻。

因为驴骡围过来不少人，但是都不认识骡子，听到马商和驴商的谈话，都纷纷称其，没想到马和驴还能生崽子，就不知道这种生下来的后代体力和智力如何，万一是个残的，买回去不得赔了。

没人肯出价，准备孕崽的母驴就被别人家的马这么祸害了，自己损失了一头好驴，得了个这么个万一，驴商特别愤怒，也特别愁，想着要不然就半卖半送吧，总不能砸手里，而且每天都得吃饲料，越养越赔。

驴商正犯愁呢，身边走过来一个女子，指着让他犯愁的牲口问道：“它多少钱？”

驴商大惊，上下打量着钟子琦，好奇问道：“姑娘要买这头？”

“恩，长得太好玩了。”

哦，原来是看着好玩啊。不管怎么样，能卖出去就行，虽然自己看不上这头杂种，但是自家货还是要可着劲的吹。

驴商拍着骡子的大赞道：“这可是个好牲口啊，它可有千里马的血统，它娘是我家里负重最厉害，脚力最好的驴子，它爹是隔壁的千里马，一日千里绝对没问题，它血统好啊，看这驴……马……这脸，多俊俏啊，你再看看这腿，特有劲。”驴商掰开驴骡的嘴唇，敲着牙齿说道：“你咱看看这满口的白牙，多健康啊，这牲口好啊，绝无仅有，你罗城里再找不出第二头。”

钟子琦点头，确实是头好骡子，骡子很乖巧，被人扯着嘴唇子也不躲不叫，她伸手摸了摸，那骡子就好奇的看着她，大眼睛水汪汪的，还真挺俊俏。

钟子琦满意的点点头，将右手伸到袖子里递给驴商，驴商一愣，笑道：“没想到是行家。”也同样抬起右手伸进钟子琦的袖子里，两个人隔着袖子用手指头谈价钱，一番讨价还价后，两人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最终，钟子琦花了三两银子，将骡子牵走了，驴商满意的收起银子，没想到居然买了三两，要知道一个好驴子也不过是三两出头了。

骡子有点小不舍，回头看着驴棚，一头浅棕色的母驴子走到驴棚前盯着骡子，骡子低声叫了一声，那母驴也叫了一声，旁边马棚突然传来一声马嘶鸣，骡子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昂起来，回了一声，乖乖跟钟子琦走了。

钟子琦又买了一辆板车，给骡子套上了，骡子是头小少年，钟子琦给起了个名字，叫小驴。

小驴第一次拉车，很不习惯，但是拉着拉着就喜欢上了，这东西好玩。钟子琦先去买了面，这地方产小麦，面粉比大米便宜，她找了一圈没看到玉米面，跟掌柜的打听，掌柜的表示没听过这种农作物，钟子琦估计玉米这时候还没有传到这里。

将面粉放到骡车上，她有找了家卖瓦罐的，买了几个，还买了木碗和筷子，棉被也买了一些，马毛的牙刷四个，还有皂角，钟子琦甚至买到了帐篷，顺便选了几捆麻绳和铁锹。遇到调料店的时候进去搜刮了一番，调料没有多少，不过是一些简单的调味干叶，花椒大料酱油醋是统统没有的，多买了些茱萸，这东西去湿气还开胃，就是味道不太好。不一会儿，骡车就满了。

钟子琦开始找水缸，这是今天来的最重要的目的，古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水缸，就算是八九十年代有些人家院子里还放着水缸，钟子琦小时候还在自家院子里的水缸里洗过澡，那时候她妈将水缸装满水，太阳晒一天水就变得热乎了，傍晚的时候跳进去洗澡特别的舒服。

看着店门口的大水缸，钟子琦想洗澡了。

骡车放不下两口缸，钟子琦将买来的东西全都放进其中一个水缸里，棉被扑在里面防震，剩下的棉被堵住缸口，放倒绑在骡车上，至于另一个，钟子琦直接抗肩上了。

店主震惊的看着钟子琦，收了钱还站在门口目送她走远，等回了神，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小驴拉车很卖力，主人给它吃了不少土豆，现在肚子饱饱的力气大着呢。

山路不好走，有些地方甚至没有路，遇见窄的地方，钟子琦就将堵路的杂草石头清走。

有了小驴，速度就慢了很多——相对钟子琦而言，直到傍晚才走到海边，这还要多亏钟子琦早上跑的快，节省了很多时间。

赪颜晚上果然又抓了一条皇带鱼，狼群已经吃饱喝足趴在乱石堆上睡觉了，熊宝见到娘亲将人整个抱进怀里蹭，对于出现的小驴表示绝对的好奇和善意，对于小驴的出现，大家充满好奇，钟子琦看到黑狼王的眼神，立刻强调这不是食物，是伙伴，黑狼王有些失落，带着狼妹回到乱石堆睡觉去了。

吃饭的时候钟子琦发现墨九蔫了吧唧的，坐过去将烤好的包子递给他，这肉包子还是在城里买的呢，晚上正好直接吃了。

墨九接过包子，无神的双眼看向远方，喃喃的说：“师姐，我找到师公了。”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