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认为载沣还不够堵心,奕劻继续道:“袁隗小站练兵颇有成效,那些兵将只知有袁隗,不知道有朝廷。如果你们要杀袁隗,那些官兵造反了,谁来阻挡?我们又靠谁去平叛?”
“这……”载沣更加傻眼了,对于这些问题他还真是没有想过。当上摄政王以来,载沣一心向着杀死袁隗,为光冉皇帝报仇,却根本没有想到后续的问题,此时奕劻问起,他自然答不出来。
见到载沣愣在那里不说话,隆裕太后打圆场道:“咱们今天只是商量一下而已,并非真的要杀袁隗。庆亲王大人也说得有理,这件事情咱们要从长计议,庆亲王大人就先回去吧。”
“老臣告退。”奕劻对着两人施礼后,昂首大步走了出去。出门之时奕劻的眉毛一挑,虽然没有冷哼出声,但那轻蔑的笑容,却出卖了他的内心想法,这两个小家伙还太嫩了。
“算啦,我看对付袁隗以后再说,现在还是稳定人心要紧。”隆裕太后劝慰载沣道。
听到太后的话,载沣猛然站了起来:“那怎么行,为了给皇兄报仇,这袁隗我是杀定了,谁也拦不住我。”说完他就气呼呼的离开了。隆裕太后摇头叹息道:“看来想杀袁隗,还需要试探一下各方面的反应。”
“父亲,你的部属托人给你带来喜讯。”袁克满脸喜色的奔入袁隗的书房,对着袁隗轻声说道。
“说。”袁隗正在用毛笔写着什么,他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就直接问道。
“日前摄政王载沣以军机处的名义,向北域新军六镇统制发去了密电,征询对父亲的处理意见。”袁克定说道。
“他们回电了?”袁隗依然没有停笔。
“回了,其中第四镇统制吴凤岭、第六镇统制赵国贤连同回电,请将臣等先行革职,以免士卒有变,辜负天恩。”袁克定说道。
“不好啊。”袁隗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这还不好?”袁克有些眉飞色舞的道:“父亲,这等于是告诉摄政王,你要杀我们的袁大人,可是我们手上的刀却容你不得。”
“不要高兴的太早了,下去吧。”袁隗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让袁克离开了。袁克走出房门的时候,袁隗手中笔锋一顿,字迹顿时歪斜了。袁隗叹了口气,他摇摇头将纸揉成团扔掉,随后又给笔沾饱了墨,重新写了起来。
与此同时,隆裕太后也在和摄政王载沣密议,载沣说道:“日前我已经密电北域六镇新军统制,可是他们全都表示要与袁隗共进退啊。还有各国驻华公使,这几天频频向我询问,打听咱们会如何处置袁隗,还说必须要征求他们的意见,真是岂有此理。”
“看来办袁隗这件事情,必须欲快从速。”隆裕太后忧心忡忡的说道,就在此时,有太监前来报告,说是张孝达大人已经到了,两人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命人将张孝达传唤进来。
已经老迈的张孝达迈着四方步,慢慢走入了偏殿的暖阁之中,他上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说道:“参拜皇太后,摄政王万安。”
“张相国平身请坐。”隆裕太后摆摆手,让太监将张孝达扶起来,又给了个绣墩。
“谢座。”张孝达安安稳稳的做到绣墩上,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隆裕太后说道:“我今天找张相国来,是想要听听你对于处置袁隗的意见。”
张孝达看了看隆裕太后,又看了看摄政王载沣,随后他垂下眼皮用一贯的平稳音调说道:“目前皇帝尚幼,时局艰危,不可轻诛旧臣。”
“什么?不杀?”摄政王载沣惊呼道:“不杀会养虎为患的。”
“可否用其所长?让袁大人继续办理外交,允其将功补过。”张孝达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依然垂着眼皮,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不可,万万不可。”摄政王载沣急道:“你要让他办理外交,那会给我们的后世留下大患。”
“张相国,你是当朝重臣,可否将你的心里话说给我听听?”隆裕太后用眼神制止了上蹿下跳的载沣,随后又心平气和的询问起张孝达来。
“可以,说到遗患后世之事,我想到了前朝崇祯皇帝,他既勤政爱民,也称得上一代令辟。徒然对于臣下操切,轻于杀戮大臣,遂至亡国。如今皇太后监国仁慈开明,且宽大为怀,培植祥和之气,以增厚国脉。”张孝达说的颇为语重心长。
“以张相国的意思,应该如何处置袁隗?”隆裕太后问道。
“既然朝廷恩典,赦免袁隗,咱们可以发布上谕准袁隗回原籍养苛。”张孝达回答道。隆裕太后问了问载沣的意思,载沣此时也没有了主意。最后隆裕太后不得不点头答应了下来,准许袁隗回原籍养足疾去了。
袁隗被招入宫中,宣读了让他开缺回原籍的旨意,他听完圣旨冷静的将其从太监手中接了过来,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从这一刻起,这位一心想要通过君主立宪掌握实权,让后金帝国能够继续绵延国柞的大臣,终于在心中与后金王朝决裂了。在余下的日子里,他将静观其变,等待着报复顽固派的机会。
袁隗在与顽固派的斗争中败下阵来,但却保住了一条命。开缺回籍并没有让这位北域新军的创始人产生丝毫隐退之心,他像蛰伏在雪域中的蛇一般,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实现自己更大的政治野心。
袁府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所有下人都在忙活着收拾东西,将各种需要打包带走的东西收拾好,那些易碎的东西则全部装箱。在这一片忙碌之中,袁隗悠闲的溜达着,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此时袁克突然跑了进来,对着袁隗道:“父亲,张孝达大人来了。”
“哦?”袁隗闻言大吃一惊,他将袍子一撩对着袁克道:“快随我一起去门口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