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宇村的年轻人中间,日子过得最舒服的要算金童玉女那一对小夫妻。外边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跟两个年轻人无关,玉女十五岁不到就当了两个孩子的妈妈,一些文人记者故意让一对小夫妻的故事继续发酵,每过一段日子报纸上总能见到金童玉女的生活照片以及记者们故弄玄虚的文章,世界各地的慈善组织便源源不断地把各种慰问品发往郭宇村,两个小孩子衣食无忧,这样一来村里一些小孩子也能享受到金童玉女使用不完的慰问品,一对小夫妻真正成为郭宇村人的福星。

常焕生从小跟上老爹在包子铺里起早贪黑卖包子,养成了吃苦耐劳的习惯,可就是跟妈妈经常拌嘴,娘俩好像心里并没有什么隔阂,常常为一点小事吵闹。常有理老婆很伤心,跟人说她的女婿比女儿强,女婿安远是娘俩从路上捡回来的南方小伙,脾气出奇地好,虽然媳妇看起来像个河东吼,安远总是让着媳妇三分,媳妇发火安远不生气,媳妇火发完了该干啥照样干啥,家有丑妻男人不遭横事,丑夫人丑福人,夫人虽丑却对男人忠心耿耿,安远虽然当疙瘩的保镖,但是与世无争与人无怨,心态平和,是个典型的好人。

这是一个奇妙的家庭,一幢大院子里住着安远常焕生、金童玉女两对夫妻,常有理老婆原来是受疙瘩委托照顾金童玉女的衣食起居,没有想到一晃几年过去,院子里一下子有了四个孩子,两对过去素不相识的夫妻和睦相处,从来没有因为你多我少而发生过争执。

郭宇村不断发生各种灾难,良田爷爷留下的这幢院子却是个世外桃源。两对夫妻忠诚厮守,有时也争吵,那是生活的添加剂,争吵过后和好如初,谁也不会嫌弃谁。

可是常焕生妈妈却耐不住寂寞,率先出轨。一对老鸳鸯缠缠绵绵两年多,终于走到一起。对此安远想得开,感觉到岳母跟邓金元生活在一起没有什么丢人,少年夫妻老来伴,老年人最怕生活孤单,郭宇村那么多的寡妇光棍都重新组合,两个人才组成一个家,神仙造人就造下一半男人一半女人,子女们要设身处地为老人着想才对。

常焕生感觉心里别扭,认为妈妈嫁人丢人。常焕生甚至想撵到疙瘩家的旧宅院把妈妈拽回来。安远害怕媳妇,安远管不下常焕生。那一日常焕生把自己的女儿交给玉女照管,说她去去就回。常焕生气势汹汹地来到疙瘩家的老宅院,正好邓金元不在家,屋子里妈妈正在做饭。常焕生拽着妈妈就走,老婆子当然没有女儿的力量大,正好在门前的场院里撞见春花,老婆子一见春花放声大哭,春花以为母女俩闹矛盾,好心好意把常焕生拦下,并且劝道:“有啥话不能在自家屋里去说,闹到院子里都不怕人笑话。”

常焕生有点蛮不讲理:“我们家的事不要你管!”

常焕生妈妈边哭边说:“春花,你快去找疙瘩,让疙瘩来评理,焕生嫌我嫁人给她丢脸。”

春花开导焕生:“老人有老人的难处,做子女的只能尽到自己的责任。这件事只能顺其自然,不要强人所难。”

岂料焕生却说:“郭宇村的风气瞎了,老的少的光知道卖×!”

还没等春花反应过来,焕生妈妈猛然间撕开焕生,扇起了自己的耳光:“我把先人亏了,生下了这么个忤逆!我头疼脑热谁来照看?焕生,我跪下给你磕头,你是我先人!我爱卖×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连累郭宇村其他人!”

洋芋、狼婆娘、棒槌,郭宇村几个年纪大的老婆全都出来,把常焕生围在场院中心,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焕生,把焕生批驳的一无是处,常焕生再强势心里也有点害怕,因为女儿不可以辱骂自己的亲娘。

正在这时安远来了,不由分说把自己的媳妇拉回家。常焕生回到家里又跟安远闹腾,女人家在人前丢脸了就回家找丈夫出气。安远也受气惯了,把媳妇骂他当成一种享受,媳妇每天不骂他一两回反而有点不习惯,不过这一天安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对常焕生说:“老婆,你嫌我窝囊咱俩干脆分开!”

常焕生懵了,郭宇村有的是寡妇,郭宇村的小寡妇个个都比常焕生漂亮。安远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就走,把个常焕生凉在那里,常焕生的脊背冒出了一身冷汗,安远会不会休掉自己?

有时,老婆的脾气大是男人给惯的,一旦男人认真了老婆又有点害怕男人。农村女人没有文化,行为做事想当然,认的是死理,万一安远起了异心,常焕生可就彻底没有了依靠……常焕生胆怯了害怕了,安远随随便便的一句话让常焕生吓出一身冷汗。

可是常焕生没有立刻去找安远,常焕生在想,即使安远想休掉她也得说出一些道道(理由),女人刚刚跟妈妈生了气,这阵子还没有缓过神,她得想想,究竟是谁的不对。

两个男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两个女孩子睡着了。玉女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显得早熟,一般家常便饭大都是两个女人轮流去做,反正大家在一起就是为了相互间扶帮,玉女看常焕生发呆,主动做饭。

饭做熟了,常焕生却吃不下去,越想越不对劲,安远是不是在外边有了相好的女人?那个男人长得不赖,李明秋的女儿都看上安远,上一次李妍回凤栖还不是亲自来郭宇村跟安远重叙旧缘?幸亏常焕生及时识破,把自己的男人管理严格,才使得那一对痴男怨女没有机会。

可是现在安远经常跟疙瘩在外边闯荡,有时三五天都不回家,现在这社会有头有脸的男人想找个野女人非常容易,谁敢说安远在外边没有干过那种事情?

常焕生简直着了魔一般,又疯疯癫癫来到疙瘩家里,正好疙瘩跟安远都不在家,洋芋在前院为三个匠人泡茶。

可怜的女人全不记得刚刚在场院里洋芋怎样数落她,问得凄惶:“洋芋婶子,你看见安远了没有?”

洋芋一看见常焕生心里就没有好气,贸然说了一句:“安远也把眼睛瞎了,找了你这么个不讲理的女人!”

常焕生心里彻底崩溃了,常焕生已经没有了跟洋芋辩论的勇气。常焕生痴痴呆呆地回到家里,看见玉女哇一声大哭:“安远不要我了,你说姐姐咋办哩?”

女人喜欢一个男人,就想把男人牢牢地攥在手心,其实常焕生的凶悍是一种脆弱,女人最担心自己温暖的窝被其它女人侵占。

玉女害怕了,玉女感觉到常焕生神经有点不正常。玉女让正在院子里打坐的金童赶快去叫焕生妈妈回来,就说焕生生病了。

焕生妈妈不可能跟女儿有什么成见,其实焕生妈妈自从跟邓金元过到一起以后,经常回女儿家里来,母女俩虽然争争吵吵,但是没有隔阂,一听见女儿生病,焕生妈妈立刻跟上金童回到女儿家。

常焕生看见妈妈一边流泪一边反复地念叨着那一句老话:“妈妈,安远不要我了,你说我该咋办?”

无论妈妈怎样劝慰,女儿谁的话都不相信。这简直是一曲乡村版的宝哥哥和林妹妹,爱是一种自私的无暇,假如安远真的不要常焕生了,常焕生说不定就要自杀!

一天以后安远跟疙瘩从县城回来了,穿一身崭新的军装。常焕生看见安远咧嘴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安远,你又结婚了,对不?”

安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结婚?我跟谁结婚?”

常焕生又哭了:“那你这一身新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安远释然:“这是刘军长发的,刘军长把疙瘩招安了,我们都成了刘军长的兵。”

常焕生不顾一切,扑到安远怀里:“安远,你是娃他大(爹),说啥都不能休妻,对不?”

安远糊涂了:“我啥时候说过要休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