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三年的打磨。卧龙岗山寨悬崖上的那尊菩萨终于完工。那是疙瘩的创意,菩萨身下坐着一簇簇麦穗,那麦穗四下里散开,让人浮想联翩。开始时人们并不理解,到后来慢慢地揣摩出了疙瘩的良苦用心,没有人提出异议,几乎全被疙瘩那种刻骨铭心的怀恋震撼,

霜打枫叶的早晨,菩萨的坐像下边,升起了第一缕香烟,那是洋芋带着她的两个儿子,大墩子、小墩子,前来祭祀麦穗。洋芋指着悬崖上的菩萨,告诉两个儿子:那是你们的姑姑,名字叫做麦穗。麦穗是你们的爷爷从奔腾咆哮的黄河里边救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边的故事娘无法说出口,相信你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会明白……

慢慢地,前来祭祀的香客越来越多,人们祈儿求女、消病免灾、怀着各种各样的诉求和心愿,据说,那菩萨有求必应,十分灵验。

那一日,秀花秀气互相搀扶,前来祭祀她们向往已久的姑姑,有关姑姑跟爹爹的那一段恋情姐妹俩心知肚明,这个世界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姐妹俩跟鲁汉生的两个儿子已经两岁,两岁的儿子顺着山崖爬到菩萨的莲座上,仿佛两个天真无邪的天使。也不知什么原因,也可能心有灵犀,秀花秀气突然决定不走了,好像这里就是她们的归宿。

明善和尚砍来许多山柴,打算为秀花秀气修建茅屋。靳之林知晓后拿出两千银元,委托疙瘩为两位带发修行的女子修建安身立命的寺庙。疙瘩有点不好意思接受靳之林的馈赠,李明秋在旁边帮腔:“拿着吧,明秋知道兄弟的难处。”正好疙瘩修建时剩下一些建筑材料,于是又开始雇用一些工匠在菩萨的神像下修建祭祀的寺庙,邓银川邓铜川担任木匠。雕刻工程完工以后鲁艺磨磨蹭蹭不想走,修建寺庙时鲁艺又派上了用场。疙瘩也喜欢鲁艺,知道鲁艺的来历,曾经问过鲁艺愿意不愿意入伙?鲁艺笑而不答,看起来心里没有主意。

迎着早晨的第一缕晨曦,菩萨总是最早绽开笑靥,据说,站在黄河对岸山的壑口,站在鹰咀上,能看见黄河西岸的菩萨。民间的菩萨跟神仙界的菩萨有所区别,民间的菩萨是凡尘俗世的老百姓随意想象,带着一种地方的特色,又具备菩萨的功能,普度天下。

那一日,麦穗菩萨的神像前来了祖孙二人,奶奶和孙子曾经是卧龙岗山寨的主人,按规矩杨勇应该把何仙姑叫大妈,不知道什么原因何仙姑让杨勇把她叫“奶奶”,也许叫奶奶更名副其实,一老一少判若祖孙。

何仙姑还是那样神态飘逸,说不上是人是鬼,说不上你在那里突然遇见,又在你的面前消匿,有人说遇见何仙姑预示着走运,又有人说何仙姑是一颗灾星,反正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倒霉的走运的,谁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

神座下一群人正在施工,看见何仙姑立马惊呆,有关何仙姑的传闻人知共晓,可是真正见过何仙姑真面目的不多。正好那天明善和尚也在现场监工,好像明善对修建菩萨寺庙特别在意,明善执意要为两个女人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好像明善跟何仙姑有过一次交锋,一般两个高手遇到一起大都刻意躲避,谁也不想伤害谁。何仙姑指着菩萨的塑像告诉杨勇:“这是你娘。”

娘的形象杨勇依稀记得,杨勇闹不清是谁把娘镌刻的山崖上,让大家供奉,赏析,记忆中娘没有这么丰腴、神采奕奕,杨勇喊了一声:“娘——”群山和鸣,响起久久的回音。

可是明善和尚不知就里,以为这是在亵渎神明,手执禅杖像一尊山神,面对何仙姑示威:“这是菩萨,容不得你们随意污蔑!”

何仙姑淡然一笑,不屑一顾,讽刺明善:“小伙子,你还嫩了点。”

明善知道何仙姑的手段,可是男人的血性无法自控,两个人都拉开了斗鸡的架势,眼看着一场恶斗不可避免。正在这时,一个不大的声音传来:“你们都住手。”

众人回头,原来是靳之林,一个清癯的老人。

老人话不多,却字字珠玑:“世上事、戏上事,本不可当真。为了一点误会而大动干戈,不值。”

何仙姑抽了一口烟,吐出一片烟雾,霎时间,菩萨的脸上显出了愁容,众皆惊呆,不经意间,何仙姑带着杨勇踏上归途。

靳之林这才对明善说:“刚才那个女尼所言属实,这菩萨当真是那个小孩子的母亲。”

疙瘩闻讯赶来,何仙姑早已经不见踪影。

菩萨神座下五间瓦屋,在工匠们的日夜施工下逐渐显出雏形,修建寺庙主要显示工匠们的雕刻手段,好像谁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三个能工巧匠充分发挥各自的特长,那种雕刻的手段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那是一种心灵感应,是一种悟性,栽下一颗菩提树,收获一捧菩提果,智能是一潭用之不涸的泉水,引伸出源源不断的想象,有时,人们真的无法理解马踏飞燕的内涵,其实那是巨匠们稍纵即逝的灵感。

人们一边修建,一边香客不断,有时,信徒们的花贡(供奉神仙的花馍)就摆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工匠们饿了顺便拿起来吃掉,神仙着急也没有办法。

由于香客们较多,大家也不怎么理会。那一日,菩萨的莲座下边来了一个罗圈腿男人,那男人看起来很猥琐,貌不惊人,可是鲁艺一见立刻感觉浑身不自在,李怀德找上山来肯定不怀好意,况且山上住着他的伯伯李明秋,李明秋老虎不吃人名声在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鲁艺必须跟李怀德打招呼,一年前鲁艺就是奔李怀德而来,因为李怀德的陶艺说不上登峰造极,但是别具一番风格。鲁艺停下手里的活,极不自然地问道:“怀德,你刚来?”

可是李怀德浑然不觉,饶有兴致地观看石雕和镌刻工艺,大凡艺术息息相通,李怀德也能从别人的工艺中得到某些灵感,借以提高自己的陶艺水平。李怀德已经忘我,有一种陶醉一种乐此不疲。

鲁艺等了半天,不见李怀德回答,看李怀德全神贯注地欣赏那些工艺,心里感觉自责,体残不是人的缺点,李怀德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比鲁艺高尚!鲁艺又问了一句:“怀德,你还没有吃饭吧,我带你去伙房吃饭。”

李怀德这才说:“卢师傅问了几次,问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说,我知道鲁艺在哪里,我去把鲁艺请回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鲁艺放下心来。看来李怀德不坏恶意,没有对鲁艺耿耿于怀。其实人有时非常奇怪,愈是那样鲁艺愈加不安,你勾引一个残疾人的老婆作甚?鲁艺的良心受到了自责。

鲁艺带李怀德吃完饭,说:“要不然你回去告诉卢师傅,我过几天回来,我必须把自己本身的活路赶完。”

谁知道李怀德不急,说:“不要紧,我可以等几天。”

鲁艺只得把自己份内的活路赶完,然后收拾行囊,跟上李怀德回到凤栖,回到凤栖后李怀德又盛情邀请鲁艺到他家吃饭。那的确令鲁艺尴尬难堪,可是鲁艺不能不去,不去就更加露馅。鲁艺硬着头皮坐在李怀德家的炕上,看文秀肚子已经鼓起,凤眼含怨,心里越发不自在。勉强吃完饭,跳下炕,说他去卢师傅那里转转。

李怀德送鲁艺出来,告诉鲁艺:“你刚才已经看见了,文秀肯定怀上了你的孩子,我不让文秀堕胎,我想通了,人家都说我是个憨憨,你的孩子肯定不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