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之林不会出事,靳之林是池田司令的招牌,是池田司令的财神,不过,靳之林的行为却引起了池田司令的怀疑。池田感觉中国人都很狡猾,跟中国人打交道必须多一些戒备。

靳之林亲眼看见胡司令淘得几件国宝级的文物,比如那枚金印,有可能出自****初期,那是一个时代的印证,有时候一件文物的出土就能推翻历史定论。后人总是根据先人留下的有限的历史资料来研究历史,公正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所有的史学家在撰写历史时都或多或少添加了自己的见解,可是文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证,为现代人研究历史提供了有力的史实。

靳之林最初的想法是出高价把那几件极有价值的文物从胡司令那里购得,然后转手获得丰厚的利润,究竟卖给谁靳之林还没有考虑,极有可能卖给日本人,因为靳之林对日本人非常熟悉。

可是人的观念的转变有时产生于瞬间。那两尊打成碎片的铜鼎还在池田司令的桌子前堆放,地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渍,这些血渍不全是鲁汉的血,靳之林的良心突然受到了谴责:我是不是对自己的祖先犯罪?

靳之林苏醒的良知让他作出了一个毋容置疑的决定,钱算什么?再不能为日本人办事了,应该为自己积点阴德!靳之林不动声色地吃完了一碗面条,然后对池田司令说:连日奔波,确实很累,他想早点歇息。

池田却睡不着,老奸巨猾的池田把那些打碎的青铜器一片片在桌子上对接起来,详细地揣摩着青铜器上的象形文字,猛然间惊醒:靳之林重返河西,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两尊铜鼎!围绕着铜鼎演绎出一场惊心动魄的械斗,连五台山佛陀都被卷了进去。中午打死的那个莽汉很可能被靳之林和佛陀追赶得无处藏身,病急乱投医,企图求得日本人的保护,想不到池田却将他置于死地……日本人干事从来不知道后悔,可是此刻,池田却追悔莫及。

池田想了一夜,想好了对策,干脆送靳之林一个人情,把这打碎的青铜器交给靳之林处理,虽然有点忍痛割爱,但是为了求得更大的利益。靳之林再次西进时,池田决定让靳之林带几个日本的鉴定师过去,以便当场鉴定那些文物的价值。

第二天早晨靳之林起来很晚,有点心灰意懒,池田早已经为靳之林准备好了早餐,并且亲自陪靳之林用膳,池田操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一边吃饭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说在此之前靳之林还有点犹豫,打不定主意该不该再去河西,靳之林静静地听完池田的决定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靳之林说,说得有点心不在焉:“这两尊铜器是稀世珍宝,一旦打碎便不值钱。运往长安修补有点得不偿失,五台山掌门明善师傅为了得到这两件宝贝费尽心机,干脆让明善师傅背往五台山修补。靳某连日劳顿,深感身体不适,想回太原修养一段时日。”

池田把拳头攥紧,又慢慢地展开,脖子上的青筋直冒,脸上却带着笑意。靳之林看在眼里,知道池田已经气急。人跟人之间,有时就这么微妙,昨日此时,池田由于一时疏忽而铸成大错,现在,池田明明知道对手在戏弄他,却仍然装着毫不介意。池田说,说得尽量婉转:“当然,靳兄年事已高,像您这样的人早该享受天伦之乐。不过,这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事成之后,靳兄可以去日本赏樱花,四月正是樱花盛开的时期。”

靳之林考虑到明善佛陀还没有来将那些铜器碎片弄走,断然拒绝会把事情闹僵。况且他昨晚已经说过河西某地发现了大量文物,现在突然决定不去,容易给池田造成错觉。靳氏家族几百口人在太原城里谋生,靳之林不可能给池田留下口实。靳之林决定以拖待变,说得有点勉为其难:“池田君,咱们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说出来也不怕你见笑,近些日子精神感觉不支,靳某确实害怕这把老骨头丢在河西回不来。要不这样,靳某先在洪福县修养几日,等待身体稍好点再去河西。”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是真是假池田都不能再强迫靳之林前往。也许靳之林真的身体不适,这个老家伙不能逼得太急,狗急跳墙,池田还害怕把事情闹僵。池田哀叹一声,表示理解:“回头我会让厨师安排好靳老的伙食,要不要叫几个军妓来为靳老演唱解闷?”

靳之林苦笑:“那倒不必,打扫一间静室,以便靳某静坐疗养。”

靳之林便在洪福县住了下来,过起了囚徒式的生活,感觉一生还没有这几天休闲,早饭小米稀饭、杂粮馒头、外加一碟子咸菜。中午一碗面条,下午一壶清茶。池田早晚都来问安,看起来非常客气,实际上内心很急。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掠夺,贪婪是人的本性,池田也不例外。老实说池田这个魔王的手里已经搜刮了不少的中国珍宝,可是池田仍不满足,财富就是身份的象征,池田心里那种贪婪的欲望永不满足。

而靳之林却在考虑,考虑怎样全身而退。那不是几件文物,关键是要维护这个民族的自尊!靳之林深蕴孔孟之道,感觉中日本鬼子已经成为强弩之末,再为日本人卖命就成为千古罪人!人不可能顽固不化,所有会思维的动物每时每刻都在修正自己前行的方向。好人坏人之间本身就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作为一个中国人,靳之林的良心没有泯灭。

过了几天,明善佛陀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明善被疙瘩的好客感动,竟然在郭宇村住了下来,那一日靳之林的一个保镖亲自前往郭宇村告诉明善,靳之林在山西洪福县将明善等待。

明善预感到了什么不妙,佛陀虽然精气已失,但是武功犹在,辞别了疙瘩,涉水过河,直奔洪福县而来,明善也认识池田,关键时刻明善多了一个心眼,他不会直奔池田而去,明善必须首先见到靳之林,看样子池田和靳之林之间出现了什么芥蒂。明善必须把事情的原委弄清,然后才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明善探得靳之林的住处,悄然从屋顶飘落,可是还不等两人说话,池田已经出现在两人中间。大家都是武林高手,相互间心明如镜。

靳之林落落大方,问明善:“吃了没有?”

明善身上带的干粮已经吃光,故意把禅杖横在手里一晃,面对池田:“贫僧化缘来了。”

池田喊来勤务兵,让勤务兵为明善做一碗面条。少顷,面条端来,明善故意将碗连同面条摔在地上,脸上出现愠怒:“面条里为什么要放猪油?”

池田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池田扇了勤务兵一个耳光,然后亲自来到厨房,监督厨师为明善做饭。

借此机会,靳之林对明善师傅说明了事件发生的原委,靳之林要求明善师傅把铜器碎片背往五台山处置,其他事靳之林自己处理。

池田亲自端一碗面条进屋,看明善和靳之林相对无言。靳之林对池田说:“君子言而有信,池田君让明善把那些碎铜片背走,下来靳某按照池田君的安排行事。”

明善吃了一碗面条,然后把那些铜鼎碎片装进褡裢里背走。后来听说明善并没有上五台山,究竟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靳之林答应第二天带领池田司令委派的文物鉴定师和几个日本特务返回河西,晚上池田司令亲自邀请靳之林茶叙,两个人谈话很投机。晚上睡觉一切正常,靳之林习惯一个人独居。第二天那些准备西进的人全部集结待命,就是迟迟不见靳之林起床。眼看着时候不早,池田只得亲自来到靳之林的卧榻前,掀开被子一看,靳之林浑身僵硬,早已经驾鹤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