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当初跟他的老爹在黄河岸边背客渡河时,根本想不到他以后会成为土匪头目,而且这个头目诸多争议,疙瘩洗不清害死楞木和杨九娃的嫌疑。疙瘩内心的耻辱和权力欲望同时膨胀,那种报复心理无以复加。听到邓金元无意中说出卖羊肉泡的小贩在背后编派他的坏话时,虽然嘴里说不会在意,可是内心里恨不能把那个嚼舌头的汉子咬烂嚼碎!

疙瘩让林丑牛把邓金元送到他的两个儿子家里,然后无所顾忌地推开水上漂的屋门。疙瘩不需要遮掩,这个女人减轻了疙瘩心里承受的压力。水上漂知道疙瘩会来,每天夜里都给疙瘩留门,女人喜欢男人的威猛男人的强壮,两个馋神饿鬼在暗夜中撕咬,贪得无厌地索取、毫不吝啬地给与,相互间都在对方面前展露无遗。疙瘩积攒了太多的能量,积攒了太多的怨气,疙瘩需要在水上漂身上发泄,疙瘩在水上漂身上找到了男人的自尊。

猛然间,疙瘩一把把水上漂推开,急匆匆地穿衣,下炕。看得出女人意犹未尽,两只莲藕似地胳膊伸向半空,似乎要把疙瘩抓住,疙瘩走出屋门撂下一句话:“水上漂,等我,哥以后娶你。”

月亮钉在西边天上,远远地能听见黄河的涛声。蘑菇似的茅屋在月光下静默,好像什么地方,传来一声狗咬。疙瘩从树身上解下马缰绳,翻身骑上马背,义无反顾地朝瓦沟镇走去。

疙瘩认识卖羊肉泡的汉子,那汉子也算半个土匪,家里有老婆有孩子,还耕种几亩薄地,农忙时回家种田,农闲时上山当土匪。当年山上这样的汉子还有几个,大家都是为了混一碗饭吃。

人在极端暴怒中容易失去理智,疙瘩知道那卖羊肉泡的汉子住在那里,端直骑马走到汉子家的院墙外边,疙瘩下了马站在院子外边叫门:“我是疙瘩,你起来一下,有一桩买卖。”

卖羊肉泡的汉子什么都没有想,穿上衣服给疙瘩开门,过去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土匪们把打劫叫做“买卖”。有买卖就必须去做,这年月谁怕谁?

那汉子给疙瘩开了门,都没有来得及吭一声,就被疙瘩手里的尖刀穿了个透心。疙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死了卖羊肉泡的汉子一家五口。

仅仅为了一句无足轻重的传言,竟然让疙瘩大开杀戒。可怜卖羊肉泡的小贩为了贪图一点小便宜,霎时间满门遭殃,全家人死于非命。

疙瘩把刀尖上的血渍在死人身上擦擦,然后骑马逃离了现场。疙瘩感觉不来什么,反而有一种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轻松。荒蛮的年代,贫瘠的山村,杀死一个人跟死了一只鸡一样容易。这种命案民不告官不究,即使告官也抓不住凶手,疙瘩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疙瘩需要的是杀人时的快感!疙瘩感觉解气。

疙瘩骑马来到张有贵的大门前,把大门擂得山响,张有贵穿衣开了大门,月光下看疙瘩浑身是血,惊恐地倒退了几步。

疙瘩若无其事地说:“不用害怕,我刚才杀了人。我只是想洗洗身上的血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就走。”

张有贵颤颤栗栗地把疙瘩让进客厅,给疙瘩端来了洗脸水,然后把自己的干净衣服拿出来让疙瘩换上。

疙瘩临走时叮咛张有贵:“今晚的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果走漏了风声是什么下场我不说你应该明白!”

张有贵忙说:“借我十个胆我都不敢放一个屁!”

月下西山,东方微熹,疙瘩不可能重回山寨,山寨上住着胡老二和刘子房。疙瘩的野心很大,疙瘩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的疙瘩已经瞧不起李明秋那样的混混,把郭麻子之流就没有放在眼里,疙瘩还想有朝一日让刘子房、胡老二在疙瘩的面前俯首称臣!疙瘩狠天无环,狠地无把,疙瘩想把天拽塌、想把地拔起!

疙瘩也不可能回郭宇村,郭宇村住着疙瘩的老娘,提起老娘疙瘩伤心落泪,疙瘩认为满世界他对不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娘亲!至于洋芋和菊花,疙瘩不可能把这两个女人抛弃,因为这两个女人怀里抱着他的亲生儿子。虎毒不食子,男人家一辈子出生入死,还不是为了后辈子孙!最让疙瘩放心不下的还是水上漂,这个女人启蒙了疙瘩的****,让疙瘩认识了另外一种人生。疙瘩想娶水上漂为妾是出于真心,可是每当疙瘩提出这个要求,水上漂并不是欣喜如狂,总是羞涩地一笑,态度暧昧……疙瘩信马由缰,不觉下了驴尾巴梁,凤栖城遥遥在望。

疙瘩把马寄存在骡马大店,独自一人进入县城,来到十字路口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他来凤栖的目的,感觉中自己好似天外来客,这座县城对于疙瘩来说是那样的陌生,疙瘩感觉中所有的记忆都在梦里。他突然肚子饿了,抬头看见了叫驴子酒馆。疙瘩不识字,但是叫驴子酒馆帮助疙瘩找回了丢失的记忆。疙瘩走进酒馆吃饱喝足,一摸身上没带钱,在张有贵家换衣服时忘记了掏钱。

年翠英憨厚地笑笑:“疙瘩兄弟,没带钱不要紧,老嫂子一顿饭能管得起。”

本来是平平常常一句话,疙瘩却感到受了欺辱:你年翠英张狂啥,老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比你的腰粗!

疙瘩愤愤不平地走出叫驴子酒馆,他不想去李明秋家里看那张驴脸!疙瘩只能来到两个女儿家里。

女儿已经给疙瘩生了两个外孙。秀花和秀气看到疙瘩喜出望外:“爹,你怎么来了?”

疙瘩心态扭曲,无厘头地认为两个女儿也跟他过意不去。疙瘩沉下脸来有点不悦:“怎么了?我就来不得?”

两个女儿连忙解释:“哪里,你来了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

疙瘩看见了炕上的两个外孙,猛然间想起了狗剩,这辈子他*的活得窝囊,昨晚上为什么没有想起来连同狗剩一起斩除?疙瘩杀人杀得眼红了,疙瘩把杀人当作享受。

正在这时鲁汉回来了,鲁汉见了疙瘩叫“爹”,鲁汉一句爹叫得疙瘩心里的怨气全无,疙瘩从鲁汉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力量一种信心,疙瘩需要鲁汉,疙瘩必须培植自己的势力范围。疙瘩问鲁汉,问得直接:“鲁汉,给爹拿些钱,爹欠人家吃饭的饭钱、住店的店钱。”

鲁汉伸手向两个媳妇要钱,秀花秀气看不来眼色,又问爹:“需要多少?”

疙瘩的脸沉下来了:“你们怕爹不还”?

“哪里。”秀花秀气争着解释,“爹常年出门,不会身上不带钱。”

鲁汉不耐烦了:“有多少拿多少,别啰嗦!”

两个女人好像少一根玄,竟然把钱袋子全部提了出来。

疙瘩把冒上来的火气硬压下去,说了一句:“先放着,我走时再给他们还钱。”疙瘩不傻,疙瘩主要是不想得罪鲁汉,疙瘩认定鲁汉和林丑牛是他的哼哈二将,就好似当年杨九娃重用楞木和疙瘩一般。

鲁汉到底心直,问疙瘩:“爹,你只说你欠谁的钱,孩儿去给他们还。”

疙瘩故我而言他:“爹想见见邢小蛮,邢小蛮是一条汉子,问问邢小蛮有没有意愿上山。”

正说话时邢小蛮进来了,邢小蛮进屋先不说话,盯着疙瘩左看右看,直看得疙瘩心里发毛:“小蛮,疙瘩还正想找你。你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

邢小蛮直言不讳:“如果小蛮没有猜错的话,疙瘩昨晚杀了人!”

疙瘩吃一惊,暗自思忖:看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邢小蛮火眼金睛,能一眼把人看穿,这个人不可小觑。疙瘩笑笑,未置可否,只是说:“邢大侠,当初杨九娃有眼不识泰山,气量太小,容不得英雄,今日疙瘩有请英雄上山共谋大事,希望不要推辞。”

邢小蛮坚辞:“小蛮不去,一山不容二虎,疙瘩杀心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