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斗子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拾掇了狼婆娘这个寡妇。
早年漏斗子跟狼食(狼婆娘的第一任丈夫)一起,在牲畜市上当经纪(相当于交易员,俗称牙行)。那是一个干焾子沾油的职业,不需要摊任何成本,全凭三寸不烂之舌,撮合买卖双方的生意。但是两人的境遇却完全不一样,狼食有老婆,还有三个儿子,而漏斗子却光杆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俗话说同行是冤家,瓦沟镇一月六集,集市上牲畜交易有限,僧多粥少,为了一桩生意难免相互间拆台,那狼食为了养活老婆孩子,有时也就不择手段,在交易行当做一些小弊实乃常见,他可以把一头犍牛弹嫌得一无是处,也可以将一头老驴夸赞成千里驹,无论买家卖家只要稍微对狼食有所提示,狼食就不会让那人吃亏。当然,狼食也能得到可观的报酬。
可是漏斗子却不同,他总是把两只手捅在袖管里,把集市上的每一头牲畜都要看个仔细,有人找漏斗子来撮合交易,漏斗子给出的价格比较公允。人世间有些事就是那么奇怪,漏斗子的生意却相对而言比较清淡,世人认假不认真。漏斗子也不计较,反正只要饿不下肚子就行。
狼食的死亡也很离奇,那一天狼食跟几个闲汉摸了一天纸牌,回家时天已经很晚,快到自家门口时突然被一条绳索套住脖子,紧接着双脚离地,第二天早晨狼婆娘出来倒尿盆,发觉狼食被吊死在自家门前的一颗树上。
狼食究竟是谁害死的不得而知,作为同行漏斗子不得不有所表示。就在埋了狼食大约七八天以后,那天瓦沟镇遇集,漏斗子撮合了几桩买卖,挣了几个小钱,买了几个烧饼,黄昏时分踏进狼婆娘的屋门。三个儿子还在院子里玩耍,狼婆娘将屋门关紧,褪下裤子,威胁漏斗子:“你今晚愿意跟我成家,明早咱们就是一家人。假如你敢说个不字,我就去官府诬告你害死了狼食”!
漏斗子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三魂六魄都被吓飞,他上牙跟下牙磕碰着,说活言不达意:“别别别,别告官,我这九斤十四两(形容人头)攥在你的手里。你无非是想把我当驴使,想叫我替你拉磨,这都好说,这都容易。可可可是你逼我到你那泔水桶里洗澡(这里形容发生关系),漏斗子没有那个兴趣”。
狼婆娘把漏斗子抱上炕,不由分说把漏斗子剥光,然后手里攥根擀面杖,一边打一边骂:“漏斗子你长得人逑不像,还嫌我这泔水桶!泔水桶咋啦?泔水桶的泔水也不能让你白喝!今夜里你钻进去试试,明年的这时狼婆娘再给你生一个小漏斗子”!
漏斗子不敢不依,不敢不从,偷鸡摸狗的事情做过,那条道儿已不陌生,反正瘦驴披了个马鞍鞯,显得有点不配套,感觉中那不是泔水桶,简直是个涝池,漏斗子在涝池里游泳,渐渐地感觉舒服,这人褥子比冷炕强许多,人睡在上边感觉暖和。
狼婆娘说到做到,第二年便为漏斗子生下豹子。两口子嫌住到瓦沟镇挨众人的唾沫点子,于是举家搬迁,来到郭宇村栖身。
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提那些作甚?事实上狼婆娘也是出于无奈,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儿子,狼婆娘不牵一头毛驴替她拉磨还能咋办?反正风风雨雨过来了,漏斗子虽然没有什么能耐,却也基本老实,那个驴样子让狼婆娘放心,狼婆娘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凶,但是从内心讲对漏斗子不错,这几年日子刚过得有点红火,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三狼和二狼相继死于非命,大狼又不在家,五个孙子全靠大狼媳妇春花一个人照看。郭宇村的女人全都为自己垒了新窝,只有春花坚守妇道,不婚不嫁,跟婆婆一起,苦苦地支撑着这个家。
狼婆娘明显地消瘦了许多,满头的白发稀疏,看起来老态龙钟。而漏斗子最担心的,是害怕豹子悄悄溜走。
板兰根为豹子生了个女儿,小俩口暂时不再闹腾。可是那豹子始终对板兰根心怀芥蒂,小俩口的关系出现裂痕。豹子其所以能够跟板兰根保持这种夫妻关系,漏斗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老爹爹年事已高,豹子的所有行为牵动着漏斗子的神经,豹子不可能不为爹爹和娘考虑,加之二哥三哥尸骨未寒,豹子再不能在这个家庭推波助澜。
正值大烟割收季节,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倾巢出动,争分夺秒,去到大田里割收大烟,唯独豹子家显得冷清,几个大人围着一群小孩关起门来度时月,让豹子感到焦躁不安,几个侄子两个老人必须靠豹子养活,这样子下去难免有一天坐吃山空,必须为以后的日子做出安排。
豹子曾经跟爹爹商量,要么他去跟杨九娃入伙,挣些钱养家糊口。谁知道老爹爹一个劲地摇头:“你把我活埋了再走”。豹子无奈,提着罐罐到大田里割烟,可是豹子一天到晚割不过一个小孩,晚上回来睡到炕上长吁短叹,板兰根说要不这样,她明天把孩子交给大嫂照看,板兰根跟豹子一起下田割烟。豹子说你才生了孩子没有几天,爹娘肯定不会同意你去下田割烟。
板兰根突然灵机一动,说:“要不这样,我明天叫我的妹妹板兰叶、弟弟板匠来跟咱家割烟,小孩子家,不要什么工钱,只要管顿饭就行”。
其实那两个小孩子一直没有闲着,二姐板兰花出走了,板兰叶跟板匠就在村子里混饭,谁家叫姐弟俩干活都去,为的是混一顿饱饭。板兰根时常接济姐弟俩,可是由于婆婆家一连出事,加之板兰根跟豹子的关系若即若离,板兰根自身难保,也就无暇顾忌弟妹,这阵子让他们姐弟俩来干活,想必豹子肯定愿意。
果然,豹子一拍大腿,突然醒悟到:“现成的劳力我们为啥不用?我这就去叫他们姐弟俩来咱家居住”。
就这样,漏斗子家又重整旗鼓,翻开了新的一页,狼婆娘相约刘媒婆和漏斗子,豹子带着妻弟妻妹,一个破碎的家庭突然出了六个劳力,中午板兰花照看孩子,春花挑着饭罐到大田里给大家送饭,老婆子老头子和豹子笨手笨脚,相对而言板兰叶和板匠割烟最多,晚上一家人回来围着院子里的石凳上吃饭,这个家庭又重新出现了笑声。
睡觉时板匠跟漏斗子睡在一起,小女孩板兰叶要跟上姐姐去睡,大家也没有多想,小女孩从小就没有了爹娘,跟姐姐睡在一起亲热。
半夜里板兰叶突然嘎嘎地喊了起来:“哎呀姐夫,你怎么钻进我的被窝里”!
豹子威吓道:“不许出声”!
板兰叶不再出声,小女子知道姐夫要干啥,心里有点害怕,那座城池已经被人攻破,板兰叶不害怕豹子对她施虐,小女子主要担心姐姐突然醒来,那种局面一定非常尴尬。
豹子好像在实施某项报复,活儿做得山响。板兰叶有点承受不住了,发出了可怜的哀求:“哎呀姐夫,你*妹子*慢点,妹子疼”。可是那板兰根始终一动不动地睡着,好像一直没有睡醒。
第二天早晨一切照旧,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板兰叶起来去倒尿盆,板兰根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说:“豹子,我哥板胡日过我,你昨夜又日过我妹子,咱俩扯平了,谁都不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