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在郭麻子身下等待着,等待那岩浆突喷的时刻,可是结果令雀儿失望,郭麻子的战车已经熄火,那是一个令人尴尬的时刻,雀儿的等待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安慰,她附在郭麻子耳朵边轻轻地说:“哥吔,你可能太累,不要紧,慢慢来”。

可是郭麻子却有点马失前蹄般的忧伤,这种现象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他无可奈何地从雀儿的身上滑落,身子萎缩成一团,轻轻地哀叹一声:“我可能真老了”。

雀儿突然把鼻子耸起,她嗅到了郭麻子身上有一股异香,这种香味引起了她的好奇。其实这没有什么奇怪,郭麻子洗澡时身上涂了香皂。可是当年中国农村的女人连肥皂都很少用,像雀儿那样的女孩子连香皂都没有见过。女人是男人的催化剂,洗过澡的男人浑身清香,让雀儿有一种心醉的感觉,雀儿的一双玉手在郭麻子身上轻轻地抚摸,郭麻子那有些冷却的肌肤开始预热,感觉中冰山的一角开始融化,血管里血流加速,身上重新胀起了那种欲望。

郭麻子的情绪被雀儿调动到极致,那一招一式都显得非常到位,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雀儿的城廓经过了一个多月的休整,又恢复了那种张力和收缩。郭麻子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即将步入生命的冬天,又遇到了雀儿这样一个尤物,两个人都有点贪婪和饥渴,毫不吝啬地给与,又贪得无厌地索取,给予和索取同步完成。好似野狼吞噬麋鹿,听得见酣畅淋漓的嚎叫和无可奈何的哀鸣。猛然间,岩浆突喷,听得见大海落潮时涛声的回流。

雀儿将头枕在郭麻子的肘弯,感受着郭麻子的爱抚,那一刻,她醉了,梦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年龄不是婚姻的障碍,重要的是,心心相印……雀儿懂得许多戏文,知道中国古代许多经典的男欢女爱,过去发生的一切都随风吹散,明晨太阳出来时,雀儿脱胎换骨,将会翻开全新的一页。

郭麻子静静地躺着,生命中许多片段一幕幕在他面前展现,他可能有负于所有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但是决不可对雀儿负心!雀儿将陪他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雀儿已经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来喜一夜等不到雀儿回来,就知道那雀儿已经跟郭麻子混在一起,有一种大功告成的酣然,同时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心酸,那郭麻子跟来喜年纪不差上下,虽然能求得一时之欢,可是终究女儿的后半生将要守寡,想到张鱼儿几个小老婆的下场,来喜的心里微微灼痛,人穷疯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他这是明目张胆地把女儿推入火坑!

第二天早晨天微明,来喜就迫不及待地起来,老婆问他干啥?来喜回答:“雀儿一夜没有回家,我感觉心慌,我想上山看看”。

老婆子一下子把来喜的衣服袖子拽住,厉声问道:“老家伙你疯了,跑上山领赏还是领呛?咱的女子咱知道,假如遇见尴尬事,你这老脸往哪搁”?

来喜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说:“我这心里十五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老婆子倒显得坦然:“这人活一生,什么活法都有,你都不看咱那女子,一见郭麻子眼神都不对了,我说你呀,还是正襟危坐,静等那郭麻子给你磕头”。

来喜骂老婆:“你个老家伙,当初你坚决反对,到如今又热烈赞成”。

老婆也不示弱:“你个老东西,当初你使出浑身解数攀郭麻子的高枝,这阵子生米做成熟饭了,后悔顶**用”!

老俩口你来我往,互相顶牛,抬杠抬得热闹。忽闻山上鼓乐齐鸣,一乘轿子由四个人抬着,下山而来,轿子后边郭麻子骑在马上,一身长袍马褂,披红戴花,脸上难掩喜悦之色。转瞬间那轿子在郭麻子的团部大院内停下,郭麻子下了马,来到轿子跟前,把穿戴一新的雀儿扶下轿子,那雀儿一点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由郭麻子牵着手,来到爹娘面前,早有人在院子内摆好桌椅,杨九娃把来喜老俩口扶得坐在椅子上,那郭麻子牵着雀儿跪在来喜老俩口面前,口内念念有词:“爹、娘,女婿给二老磕头了”。

来喜活了一世,还没有受过如此大礼,此刻面对着一百多名士兵,一个堂堂的团长给来喜下跪,把来喜惊得目瞪口呆,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伸出双手把郭麻子扶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郭团长,你是朝廷命官,吾乃一区区山民,领受不起你的叩拜”。

杨九娃咧嘴一笑,有点玩世不恭:“什么狗屁‘朝廷命官’!来喜,你只认他是你的女婿,你是他的泰山!老人家,那郭麻子以后要对你的女子有啥亏待,你就用枣木棍子揍他”!

满院的士兵仰天大笑,连雀儿也笑弯了腰,郭麻子忍俊不禁,吭了一声,这杨九娃有时不分场合,竟敢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丢他的丑,可是郭麻子不好发作,土匪头子就是无冕之王,把什么事情都不看在眼里,郭麻子拿他没有办法。

大家正在喜庆之时,突然黄河对岸枪声大作,簸箕掌离黄河岸边只有一箭之遥,大家风风火火赶到黄河岸边一看,河中心一只羊皮筏子顺水漂流,看得见羊皮筏子看不见人,一排鬼子兵站在岸边一齐朝那羊皮筏子开枪,那羊皮筏子底下好像有人,慢慢地朝黄河西岸靠拢。

老兵们枪法极准,瞄准对岸的鬼子兵撂倒几个,鬼子们疯狂地报复了,纷纷朝黄河西岸打炮。羊皮筏子靠岸了,水下边冒出了两颗人头,大家掩护那两个人上岸,无心恋战,纷纷撤到安全地带。

那两个人正是派往河东去跟八路军游击队接头的老李和老刘,他俩在河东跟八路军游击队长取得了联系,双方设定了联络暗号,约定三日之后以猫头鹰的鸣叫为暗号,王世勇他们负责把那批军用物资发往河东。老李老刘划着羊皮筏子原路返回,想不到遇见了鬼子的巡逻兵,巡逻兵一起朝羊皮筏子开枪,二人仗着水性好,钻进羊皮筏子下边向河西漂游,一直漂游到郭团长镇守的黄河渡口才靠岸,被郭团长的士兵救护上岸。

张三葛有信听到枪响赶下山来,看见老李和老刘平安返回,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张三介绍老李老刘跟杨九娃郭团长认识,老李老刘久在黄河岸边混迹,早就养成了一股子江湖性格,大家很快混熟,相互间称兄道弟。停一会儿王世勇也闻讯赶来,大家在一起相聚,分析对岸敌情,感觉到已经打草惊蛇,对岸的鬼子肯定会加强戒备,给转运军用物资增添了一些变数。

王世勇队长向郭团长道谢,感谢郭团长倾力相救,才使得老李老刘平安返回。杨九娃站在一边眼神怪怪地看着,感觉到这王世勇有点多此一举。郭团长还是懂得一些章法,拍拍王队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江湖上有一句行话,叫做好朋友不言谢。以后咱们在一起共事,就应当不分彼此,感谢这句话容易使得大家生分”。

杨九娃独臂一挥:“奶奶个怂!咱们能在一起相遇也算缘分,今日里咱们先不提东渡黄河转运军用物资之事,庆祝郭兄大婚才是正题,刘备东吴招亲、曹操送来贺礼,咱们“三国”(这里指国、共和土匪)将士齐聚一起,为郭兄喜结良缘开怀痛饮”!

这种场面令王世勇难堪,不知道郭麻子又通过什么手段强抢民女,八路军靠的是纪律严明赢得民心,绝不能跟土匪和兵痞同流合污!可是他们向黄河东岸转运军用物资还得依靠郭麻子和杨九娃,断然拒绝参加这种宴席会给以后的行动增添变数,可是曲意逢迎又跟八路军的纪律格格不入。

老李老刘似乎看出了王世勇脸上的犹豫,装着无意拽了王世勇一下,提醒道:“灵活、机动”。

其实,郭团长并不希望这样大操大办,可是管不住杨九娃的纵容鼓动,杨九娃还要给刘副军长和钱营长打电话,被郭团长紧紧地把手腕抓住,言辞恳切地说:“不可,杨兄,咱们这种年纪再婚,为的是老年的日子不孤独,万不可声张,让刘副军长和钱营长小瞧咱们弟兄”。

宴席进行到一半,黄河岸边传来了飞机的轰鸣。鬼子的飞机常来这一带侦查,往往飞一圈就走,所以大家也没有太在意。只见那飞机贴着山顶飞过,突然丢下了一排炸弹,大家来不及隐蔽,纷纷藏在饭桌底下。那雀儿经不住大家的起哄,正在为大家清唱秦腔。老兵们有人听过牡丹红的清唱,禁不住拿雀儿跟牡丹红对比,听到炸弹声的瞬间,郭麻子几乎想都没想,一下子把雀儿压在身子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