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天黑,谁也没有看清豺狗子的真面目,这阵子大家看着这个人挺像昨晚上看见的那个汉子,但是谁也不敢肯定。大家犹豫着站在那汉子面前,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行动。
那人正坐在桌子边吃饭,面前放一碟子黄花木耳拌野猪肉,一只黑瓷碗里盛着半碗烧酒,看样子正吃得惬意。
五个人的突然出现,那汉子并不惊慌,而是站起来,热情地邀请大家入座。王世勇疑惑着,在那人对面的另外一张桌子旁边坐下,那人又朝里屋喊道:“掌柜的,来客人了”!
随着一声吆喝,后屋的门帘掀开,出来一个男人,那男人三十来岁,短衣短裤,看样子精神奕奕,他看见来了客人,招呼道:“客官请坐,请问各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宿”?
王世勇卖个关子,用草帽一边扇凉一边说:“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
那男人唱个喏:“好嘞——”!随即从后门出屋。停一会儿出来一个妇人,那妇人一边擦桌子一边说:“远道来的客人,本驿站规矩,先付帐后上菜”。
牛二上前,摸出两枚银元,交与那妇人,那妇人拿在手里掂掂,说:“客人稍等”。随即提来一只茶壶,在五人面前每人放了一只大碗,给碗里把茶水倒满,说:“客人请用茶”。
五人一边喝茶一边直视着那个喝酒的汉子,那汉子慢悠悠地吃一口野猪肉喝一口酒,全然把五个人不放在眼里,王世勇他们由于不清楚那汉子的来历,也不敢对那人贸然采取行动。看那汉子吃饱喝足,然后背起褡裢,跟掌柜的打了一声招呼,出门扬长而去。
那汉子走后王世勇这张桌子上的酒菜也已经上齐,那个穿着短衣短裤的掌柜看着五个人吃喝,问道:“口味咋样”?
张三一边吃着一边回答:“还行”。
王世勇装着无意问道:“刚才来的那个汉字好面熟”。
掌柜的回答:“那人叫做豺狗子,原先就是撇撇沟的老住户,老子死后不务正业,在瓦沟镇瞎混,前多年听说去了山西,最近又不知道从那里冒了出来,不过这一次看起来发了一点小财,王八有钱出气粗,出手阔绰,常在村子里走动”。
几个人一听傻眼了,又让那豺狗子从眼皮底下溜走,看样子豺狗子这个人不好对付,以后要多加留意才是。
大家在驿馆吃了饭,感觉中这家驿馆的掌柜比水芹憨实,况且是男人当家,于是就决定住下来。
这是一幢两进院子,男主人把他们领进后院,看后院住宿的屋子有通炕还有单间,王世勇要了两个单间,王世勇和牛二睡一个单间,其他三个人睡另外一个单间。刚把屋子收拾好,只见几十匹马队驮着山货浩浩荡荡而来。
那些赶脚的汉子从马背上把货物驮子抬下来,拉着马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打滚,然后赶着马上山,在半山腰的山泉边饮马,饮完马后又把马赶进马厩,给马拌上草料,这才开始吃饭。
王世勇有些不解,国共合作以后,赶脚的汉子几乎全走官路,很少有马队走山路,看样子这支马队是这里的常客,这条山路比走官路远许多,赶脚的汉子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走官路走山路?
算了吧,世上的许多事情本身就很难说清,何必要追根究底?看赶脚的汉子们吃得是小米干饭,每人最起码能吃三大碗,吃完饭后天色尚早,汉子们纷纷上炕倒头便睡,明天早晨三更他们就得起来赶路,只留下两三个人在院子里一边抽烟,一边不停地给马槽里添草添料。
由于相互间并不认识,所以无话。这两天跟那个豺狗子捉迷藏,让豺狗子从眼皮底下溜走,王世勇心里憋闷,躺在炕上不停地抽烟。正在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赶脚的汉子,汉子一进门就问:“你们谁是王队长”?
王世勇从炕上坐起来,说:“我就是。请问客人有什么话要问”?
汉子在炕沿上坐下,掏出自己的烟锅子,跟王世勇对上火,才说:“咱们是自己人”。
“自己人”?王世勇反问了一句,还想问什么,嘴张了一下,没有出声。
汉子掏出一封信,交给王世勇,然后说:“我姓谢,陕北瓦窑堡人,谢子长是我大哥”。
王世勇听闻此话,赶紧下了炕,握紧了老谢的手:“同志,你们来到此地,肯定有什么任务”。
老谢说:“我们从长安返回,马驮子上带回来一些军用物资,首长指示你们把这些军用物资运往河东,山西那边自然有人接应,接头暗号全在信里写着”。
一听说有任务,五个人立马显得兴奋,看样子这支马队是有备而来,解除了王世勇最初的疑惑,谢掌柜说:“给你们留下五驮子货物,首长考虑你们人力有限,再留下两位老同志协助你们,这两位老同志是黄河岸边的老艄公,以前用羊皮筏子渡客,熟悉黄河的水性”。
说着,谢掌柜把在院子里吃烟的那两个人叫进来,那两个人分别做了自我介绍,一个姓李,一个姓刘,王世勇叫他们老李老刘。当下谢掌柜就把分出来的五驮子货物交割给王世勇,王世勇还有些不放心,问谢掌柜:“你们常在这条路上赶脚,这驿站的老板可靠不”?
谢掌柜反问王世勇:“老板没有告诉你什么”?
王世勇茫然:“驿站老板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谢掌柜骂道:“这个侯生福,简直狡猾的跟猴子一样,你往后就放心地住在这里,侯生福是自己人,这家驿站是我军在凤栖的一个物资转运站”。
王世勇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住在这里以后驿站老板对他们特别客气,原来人家早都认出了他们几个人的身份,他们自己却还蒙在鼓里。
正说话间那侯生福进来了,他邀请大家:“咱们初次见面,我特意炒了几个菜,喝一杯,咋样”?
王世勇问:要不要把那些睡觉的同志们叫起来,咱们在一起热闹一下?
谢掌柜摆手:“那倒不必了,他们明天还要赶路”。
喝完酒后月上中天,大家又按照驿站老板侯生福的安排,把五驮子枪械子弹全部卸下来,转移到一个地窖里,这才放心睡去。
由于头天晚上睡觉很晚,第二天早晨王世勇他们醒来时太阳已经出来很高,只见整幢院子内静悄悄,昨天停歇在院子内的马队已经不辞而别。大家起来洗了脸,店掌柜侯生福和老婆已经把饭做好,他们的两个儿子正在清理院子里的粪便,看样子这是一户殷实人家,一家四口人把一个驿站经营的井井有条。
吃完饭八个人在后院开会,侯生福老婆负责在前堂招呼客人。侯生福介绍说:“撇撇沟离簸箕掌只有不足二十里路,那条黄河暗道就在撇撇沟和簸箕掌中间,那里水流比较平缓,是东渡黄河比较理想的选择地点之一,再往下走就到了黄河渡口,阎锡山司令长官过河时打造的那只渡船一直孤零零地停靠在黄河西岸,日本鬼子的飞机常在黄河上空巡逻,也不见把那艘渡船炸沉”。
葛有信分析说:“那艘渡船对敌我双方来说都是一个诱饵,这一次把军用物资运到东岸,我感觉那条渡船我们可以利用,索性来一个声东击西”。
王世勇来了兴致,问道:“怎么个声东击西法?你给咱详细说说”。
葛有信进一步解释:“我们可以利用那条渡船佯装过河,吸引鬼子的注意力,然后从鹰咀这边的暗道把军用物资运过对岸”。
王世勇转过头来问老李老刘:“你俩水性好,是不是首先潜泳过河,跟黄河对岸我军联络人员接上头,让他们做好准备在对岸接应,然后商定具体渡河时间,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老李老刘当即表态,事不宜迟,我俩今晚就泅渡过河,以猫头鹰的叫声为号,你们听到河对岸猫头鹰的叫声就表明我们渡河成功。
王世勇又对葛有信布置任务:“小葛,你跟郭麻子交往颇深,这一次咱们可以将郭团长利用起来,你可以让郭团长派几个士兵佯装乘船渡河,来掩护我们上游向河东运送军用物资”。
葛有信感觉到郭团长那个人是个直筒子,你不说明目的担心郭团长不会贸然出动。
王世勇说:“要不然咱们两个共同去一下,必要时可以把我们东渡黄河的目的对郭麻子公开,求得郭麻子的支持和参与,也为我们以后的开展工作奠定基础”。
老李和老刘又叮咛:“这次运往黄河东岸的军用物资少说也有一千来斤,王队长必须等我们回来以后再商讨运送方案”。
王世勇回答:“我知道,你们不回来我绝对不会贸然采取行动”。
大家正开会时突然听到前厅饭馆女老板高声招呼客人:“客官请坐,想吃点什么”?
这时暗号,告诉后院正在开会的同志们前边来了不速之客,大家立刻按照侯生福事先安排好的方案迅速躲进地窖里。这里刚刚安顿好,瓦沟镇钱营长的几个巡逻的士兵就来到后院,看样子他们也是常客,见了侯生福直接问道:“侯掌柜,根据内线反映,你这里昨晚歇了几个散客,那几个人来路不明,他们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