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君,工藤队长好像。”陈乐乐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掩不住内心狂喜,急着在小野面前嚼舌根,要是能挑拨了这两个人的关系,在远方队长面前也是大功一件。小野却似乎不想听他说话,挥挥手让他出去。陈乐乐怏怏退出,心中暗骂小野有眼无珠,简直憨得像猪。
部队上下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没人不相信井下和木村在潭底发现化学武器的事,也没人不相信部队很快要凯旋会总部的事,怎么能不兴奋,怎么能不庆祝。
只有木村还躺在病床上,刺骨的寒冷刚才是由外到内,现在是由内到外,冷得直哆嗦。显然是发了高烧,头脑有点模糊,闭上眼睛就是深潭底部的漆黑和恐惧。病房里的光景和深潭底差不许多,所有人都在大厅里集合,又唱又跳,有吃有喝,好不热闹,没有人记得病床上还躺着一个病号。
井下显得特别兴奋,木村躺在病床上,功臣就只有他一人,不只发现了武器,还救了人,一等功加一等功,双喜临门。所有人都过来向他敬酒道贺,井下也不客气,一一接过来喝了,不一会儿就酩酊大醉。
小野从来不允许队员喝醉,这次却破了例,还亲自过来和井下碰杯,夸他是民族英雄。井下乐得找不着北,一连干了三杯,拍马屁夸小野决策英明,绝对不是其他人能够比拟的,包括工藤副队长也不行。
工藤听得有点尴尬,不过见小野道贺,也只能跟着道贺,喝完杯中酒后,趁着没人注意,闪进病房。小野用余光瞄了瞄,并没有阻止,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木村还在床上颤抖,想喝水却连个水字都说不出,就算说了也没人听见。正当苦闷,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脑袋下部将整个身子托起,一杯冷热适中的水出现在嘴边。木村并未多想,张嘴就咕噜咕噜猛喝,一下子一杯水下肚,整个人立即温暖许多,身子不再颤抖,眼睛也能睁开。
“队,队长,是你啊。”木村看到工藤,眼泪差点掉下来。堂堂一个副队长,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刻还挂念着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现在就叫我去卖命也在所不惜。
工藤慢慢把木村放下,和蔼问道:“感觉怎么样?”
“我,我没事,很好,感觉很好,谢谢队长,谢谢队长。”
“行了,跟我就不要客气了。你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队长英明神武,本来应该担当重任的,如果不是那次意外,队长绝对不会屈居人下。”
工藤眼里闪过一丝忧郁,惨然笑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不要再说了。”
木村也觉得有些不合时宜,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稍显尴尬。
“下面真有化学武器?”工藤不想再绕圈子,直奔主题。
木村愣了一下,摸不清工藤想干什么,虽然自己看不清潭底,但是听听外面的声音也知道,肯定是井下发现了化学武器,得到了小野队长的认可:“呃,这个,这个,你也知道,我没有下到最底部。我,我。”
“行了,我不是来批评你的,只是想知道知道下面的情况。”
“下面很冷,很黑。”
“很黑?”
“是的,不过,后来好像有白光,或者强光,总之很刺眼。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光,强光?”
“是的,我敢肯定,发现化学武器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我至少是个见证人,你是说吧,队长。”
工藤突然有点不耐烦,不接木村的话茬,又问:“下面有多冷?”
“非常冷,队长,我的体格你是知道的,平时是数一数二的强壮,要不是底下环境非常恶劣,我至少可以再往下潜几十米,那都不是什么问题。”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工藤转身往外走。
“队长,队长。”木村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直接说自己根本没有看见什么白光,转念又作罢,不管怎么样,功劳不能都让井下给占了。
大厅的喧闹还没有停止,小野也加入了疯狂的庆祝活动中,看样子是酒喝多了,跳舞的脚步东歪西倒,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狗吃屎。
工藤冷冷看了一眼,心中暗骂,这也配当队长,简直丢皇军的脸,最好酒精中毒而死。小野眯着眼,窥见了工藤鄙夷的眼神,嘴角又是一阵冷笑,仰头又灌进一杯酒。
学堂门口,值班的是山口鹿野和本田山均一。这两人从入伍开始就跟着工藤,算是推心置腹的亲信。为了方便行事,今晚特意安排他们两个值班,也好防止消息走漏。今晚庆祝的酒也换了度数较高的头曲,最好每个队员都喝个烂醉,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有答案。工藤进了房间,穿上防水的衣服,带上手电筒和绳索,从后门跳出来,直奔两蛋潭。
夜幕早已浓黑,伸手不见五指。冷风呼呼乱窜,拍打在脸上,比刀割还难受。工藤并没有打开手电筒,怕惊扰了学堂里狂欢的人群,体内猛跳的心脏,把刺骨的严寒抵御在身体之外。只要确认是化学武器,今晚就连夜回去总部报告,抢下这一功,就能将功赎罪,到时看你小野还怎么野?
潭面仍旧波澜不惊,夜色下一片死黑,像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神仙都看不见里面有没有妖魔。工藤捧了点水拍到脸上,刺骨的冷让他更加明确此行的意义,荣辱就靠这一搏,无论如何一定要成功。
打定主意,拍了拍胸脯,算是给自己打气,把绳子绑在岸边的一棵树干上,一头绑在腰间,手电筒帮在头顶,深吸一口气,扑通跳入潭中。确定水面没过头顶,才把手电筒打开。
潭下果然和木村说的一样,冷若寒冰,绕是穿着防水服也抵不住慢慢渗入的冷意。手电筒的光线在水底像一根金黄色的柱子,向周围发射的光圈并不大,眼力所能看见的范围只有光柱的正前方。
工藤调整好手电筒的方向,使它直射潭底部,忍着眼球被冷水刺痛的痛苦,瞪大眼睛直视下方。可惜,潭太深,似乎还看不见下面的光景。
工藤又往下扎了几下,腰间的绳索似乎不够长,剧烈抖了两下。潭底隐约有一个东西,虽然看不清楚形状,但至少有深黑色的一团。不行,无论如何得再下去一点。
工藤用力扯了下绳子,突然感觉绳子拉力小了许多,料想是刚才卡住树桩或石头,也没多想,急急往下扎了两下。看见了,一个大圆球。圆球四周光滑,个别地方还能反射光线,但也是星星点点,根本不可能形成巨大的强光束。
难道还有其他的东西?工藤用手电筒向四周照射。潭底深处也就这么一小个窟窿,像是专门为这个圆球挖的,其他地方并不深,根本藏不了东西。
八格,工藤隐隐感觉哪里不对,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化学武器,难道是小野的阴谋?刚想到阴谋二字,腰间的绳索突然剧烈抽动,整个人被带着往上拖。
糟糕,被人发现了。工藤自觉不妙,拉住绳索往下扯,可惜下水太久,肺部储存的氧气不足,根本使不上力气,抵挡不住上面来的拉力。
到底是谁?工藤心中大惊,却不慌乱,打了这么多年仗,有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一定是小野搞的鬼,故意设套引我上钩。哼,想抓我现行,没那么容易。想着,从口袋里抽搐短刀,割断腰间的绳索。
只见一条绳子像蛇一样,迅速向上游动,很快出了水面。工藤急忙关了手电筒,嘴里咬着短刀,朝潭尾游去。听潭面传来的声音,好像有两个人跳入潭中,并迅速地插入潭底。回头一看,果然有两条光速在潭里转悠。
真的是小野,要不是在水中,工藤早就破口大骂。这是要干什么?杀人灭口?工藤打了个冷战,想起今天小野小眼睛渗透出来的冷光。原来,他早就想杀我。
来不及多想,光束已经向潭尾迫近。工藤快速拨了几下水,在潭边的草丛里冒出头,狂吸几口空气,仔细查看四周。对面岸上隐约站着几个人,都没有开手电筒。水里的光束还在窜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是小野没错,要不是他,这个村子再没有谁能干出这事。工藤心中冷笑,找吧,好好找,等你们发现找不到人时,我已经在村田少佐面前告状,到时再看看是谁死谁活。为了安全,工藤又扎进水里,往潭尾游了一阵,直到伸手碰见一块大石头才停下来。
到潭尾了没错,因为就算潜着水,也能感觉到半个脑袋露在水面上,下面却顶到溪中的沙石。工藤双手撑在水底,准备把脑袋抬出水面。向上扬了几下,怎么也抬不起来。
怎么了?无边恐惧瞬间爬满工藤原本坚毅的心灵。后脑勺上有一只脚,准确的说,是一只鞋底,死死踩住了脑袋。是谁?工藤本能地用手抓住那只脚,奋力想把它移开。那脚却巍然不动,毫不讲理地踩着,甚至越踩越用力,直接把工藤脸陷入沙石之中。
工藤本来算好,游到潭尾刚好可以出来唤气,肺部的氧气已经几乎用完,加上刚才一阵发力,再也屏不住呼吸,张嘴狂吸,把溪水和沙石全部吸入肺中。
手脚在肺部的撕裂中胡乱扑腾,像一只被按进热水中的放过血的鸭子,使尽力气做最后的挣扎。不一会儿,沙子塞满肺部,呼吸彻底停止,手脚也不再动弹,那只固执的脚才慢慢移开,迅速逃离那块大石。可怜一心想将功赎罪的工藤副队长,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死在谁脚下都不知道。
潜水的两个人很快在潭尾找到了工藤的尸体,可惜一命早已呜呼,嘴里还咬着一块石头。追杀的人果然是小野派的,下水的正是刚才在学堂门口值班的山口鹿野和本田山均一。所以,工藤到死也不知道,在小野的队伍里,他根本没有亲信可言。
只不过,山口鹿野和本田山均一谁也没有追上工藤,谁也没有向他动手,工藤却死了。难道真的是自己憋死的?不可能,再怎么憋也不会把石头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