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显然是有些替赵大掌柜打抱不平,卓飞闻言,看了一眼马厩,又看了看仍是满面愧色的赵副厂长,心中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知道这管子应该不好造,你想啊,又要坚硬,又要均匀,还要浑然一体,不能有接缝,这要求已是极高了,而最关键的是这管子是中空的,所以就不好受力啊!马厩说的没错,锻打这种管子,既轻不得,也重不得,真是很难掌握......咦,锻打?不对吧?
卓飞忽然捕捉到了什么?掂起手中的管子一看,只见管壁凹凸不平,显然是捶打力度不均所致,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言道:“赵老,这管子是像打制刀剑那般打出来的么?”
赵副厂长闻言,有些茫然,言道:“大人......大人好眼力,正是如此不假。”
“呃......赵老,您说咱这造管子的路子会不会从一开始就走岔了呢?”卓飞死盯着管子喃喃自语。
赵副厂长既是生意人,又是搞技术的,闻言后,非但没有因为卓飞否定了他的技术而不忿,反而双目一亮,很是激动地言道:“大人可是有妙法了?快,快说与小老儿知道......”
赵大掌柜虽然年纪大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卓飞众多粉丝中的一员,只不过他崇拜的是卓飞技术罢了。不得不承认,如今卓飞的粉丝,不但人数很多,而且种类也是五花八门的,从文学、识见、机谋、辩术、武略、格物、揽财、治军,直到相貌、性格等等诸多方面都有其狂热的崇拜者,甚至连他那风骚摇扇的招牌动作都已经风靡全城,引来无数公子文人的仿效。
卓飞那奇迹般的成功经历和其独特个人魅力,实是男女老少通杀,已经当之无愧的成为全民偶像,无与伦比。
而偶像的话,那一定是没错的!
狂热的赵副厂长毫不怀疑卓飞这个连铁锤都没摸过的少年郎对自己这个打了一辈子铁的人的断言,他激动地暗想道:既然卓公子说小老儿的路子走错了,那我就一定是真的错了,而万能的卓公子也一定会有个更好的法子......嗯,一定是这样的!
赵副厂长一激动,登时连最起码的上下尊卑都给忘记了,而马厩身为公府大管家,因为职业习惯,所以平日里最在意这个,闻言后便好心地提醒道:“老赵,六爷要说自然会说,岂可催促!”
赵副厂长本就是个见官儿就腿软的生意人,一听这话,登时想起了自己的本份,忙掩嘴低头,唯唯诺诺起来。
卓飞摆了摆手,言道:“无妨,无妨,其实小子也没什么妙法,只是有个思路,也不知行不行得通,怕是还得赵老仔细参详一下。”
“大人的话定是金玉之言,小老儿静听吩咐。”赵副厂长很是虔诚的说道。
卓飞甚是无奈,知道自己就算说破嘴皮也改变不了对方的态度,于是不再纠结,想了想,说道:“管子中空,锻打必难均力,倒不如铸模而造。”
“铸模......”赵副厂长眼睛先是一亮,但接着又面露难色,言道:“若是铸造钢棍倒也简单,可惜这管子却要中空,怕是有些难办。”
卓飞微微一笑,说道:“据小子所知,青铜较钢易熔,不知可否以青铜棍为芯,置于铁范之中,再注入钢水,待冷凝之后,回火再炼,介时青铜必先熔而出,岂不可得管哉?”
赵大掌柜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可片刻之后,忽然猛地舒展开来,击节赞叹到:“好!大人此法甚妙,甚妙!小老儿受教了。”
卓飞的设想令赵大掌柜茅塞顿开,唐宋时期,锻钢技术发展迅速,神兵利器都是锻造出来的,而这也是打铁一词的由来,因为钢铁捶打的次数越多,就越是结实。这道理是没错的,但这也容易令铁匠们走进一个误区,那就是只要要求结实,就首先想到锻造,而忘记了从铸造去入手。
赵大掌柜有些纳闷,按说自己也铸造过不少东西,可怎么就没想到这钢管也能铸造出来呢?唉,还是卓公子聪明,随口一说就能启人深思,难怪人家能做大官啊!
卓飞见自己从穿越小说中领悟的法子似乎可行,登时兴奋起来,又言道:“再者,青铜棍上若预先雕出螺纹,那钢管内壁岂不自有阴文了么!”
“对!对!对!大人高明,实在高明!”赵大掌柜刚刚才考虑到这一层,结果卓飞就已经说出来了,这让赵大掌柜不由得更是拜服。
王挫和赵虎,天天跟着卓飞,早见惯了卓飞的睿智和出彩,见卓飞想出了造管子的办法,虽然与有荣焉,但还不至于太过激动,可马厩却是第一次见识卓飞的厉害,不由得暗暗咂舌,心说六爷随口一个主意就让打了一辈子铁的老赵头拜服感叹,这份睿智当真不是盖得,六爷如今才十五六岁,却博学至此,真是不可思议呀......
“六爷的铸造之法若是可行,那必然比锻打法产量增大数倍,唔,怕是可增产十数倍不止......六爷确是高明,老朽今日总算是见识了。”马厩由衷地感叹着。
卓飞先享受了一下众人的崇敬目光,这才微微一笑,谦虚道:“赵老谬赞了,其实小子只是会想,若是真让我自己做,那却是做不出来的,方才所言只是个大概,具体细节还要劳烦赵老多多琢磨了。”
“应该的,应该的,小老儿必细心琢磨,尽力做好这管子。”赵副厂长忙不迭地应到。
接着卓飞又叮咛了几句,主要是要求赵副厂长多多摸索,大胆尝试,而且一定要详细地记录每次铸造的各项数据,从而选出一种最好的来投入量产,绝不能仅凭经验制造。
马厩闻言,更是凛然,心说六爷要求记录数据的法子当真是大善,如此一来,不但能选出最好的制造方法,稳定质量,而且还能防治工匠私藏技艺,或是因为某一工匠死亡而导致技艺失传,生产中断啊!
马厩对卓飞的未雨绸缪很是叹服,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全场推广各项数据统计工作,而卓飞不知道的是,就因为马厩的这点顿悟,为了挽回了数不清的损失,当然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马厩正想向卓飞保证日后工厂的所有制造都会安排人手记录数据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噪杂,紧接着便有一个声音响起......
“两位兄台,请代为通禀一下,就说沈撰前来拜见卓大人。”
声音很大,明显是故意提高了音量,很显然,这说话者是想要让里面的人能听见。
紧接着,只听守在外面的一名公府亲卫大怒喝道:“大胆!你吵什么吵!这是你吵吵的地方吗!万一再惊扰了大人,你担待的起么!”
“沈某来找大人,自然是有事禀告,又怎会惊扰大人!”
“我说你这人好生无礼,大人要见你自然会找你过来,你不请自来,咱哥俩没直接赶你走,而让你在一旁候着已是仁义,可你不但不谢咱俩,还在这儿大呼小叫,你这不是让咱哥俩难做么!”显然另一名亲卫也忍不住出言责怪到。
“沈某在这儿都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了,而器区那边儿还有诸多的事务待办,某又怎可尽在此处耽搁。”
要说马大公爷的这些亲卫各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老兵,本来就跟马大公爷一样,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而家主如今贵为公爷,这些亲卫们更是水涨船高,虽然马大公爷御下甚严,这些亲卫还不至于飞扬跋扈,但是平日里也各个都是横着走的。
再者说了,六爷进去之前,曾特意叮嘱他俩要把好门户,莫让闲杂人等靠近。所以对于这俩亲卫来说,那除非是马大公爷亲至,否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那他俩也决不能随便放人进去,否则就是对家主的不忠啊!
两名亲卫觉得自己占理儿,又见沈撰还在不停的呱噪,恐怕已经惊扰了六爷,于是这心中气儿更是不打一处来,其中一人怒道:“放肆!我家六爷日理万机,岂不比你更忙!而我家六爷贵为一州父母,那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滚蛋,滚蛋,莫给自己找不自在!”
“没错,本来咱哥俩看在你是副厂长的份上,还给你留了三分颜面,可没想到你竟是个不识抬举的。行了,咱哥俩也不跟你废话了,你若是等不及就自己赶紧滚蛋,若再不知好歹的话,那别怪咱哥俩翻脸无情了!”另一名亲卫也没好气儿地斥道。
“你俩不代为通禀也就算了,怎地还要骂骂咧咧地出口伤人!真......真是混账!”沈撰显然也来了脾气。
“呀嗬!我说你这货怕是有毛病吧!咱哥俩明明是在跟你讲道理,又有哪个词儿是骂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