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滚木都放完了!”侯焘颇有些尴尬地汇报到,因为他是卓飞派来此处布置的先锋,而这附近大树稀少,他领着五百亲卫砍光了这附近的大树,却也才凑到了这么几根滚木,而今天一用,看来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完全不够用啊!
卓飞笑了笑,说道:“焘儿不必自责,滚木这东西,有就多放,没有就少放,没啥大不了的,你放心,他们是冲不上来的,咱们不是还有后手么……”
“啊~~~哎呦~~~~”
正说话间,正在爬坡的蒙古铁骑忽然开始成片倒下,一些战马更是倒地打滚,将骑士陷落,然后很快便被身后的涌上来的同伴踏成了肉泥。
纳赤结望着前面倒下的族人,茫然不解,不过很快就有人大喊道:“四脚钉!到处都是四脚钉!”
四脚钉就是铁蒺藜,其状有四刺,任意一面落地都能保证有一刺向上,这宝贝可是我们老祖宗用了两千多年的滞敌利器,而对付这种东西最好的办法……咳咳,似乎还真没有,只能拿个大笤帚扫走,或是用大号的磁铁来吸。
纳赤结勃然大怒,暗骂山上那些无耻的鼠辈就只会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招数,真是好不可恶。可惜此时此刻,纳赤结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而前面的骑兵已经本能地停了下来,死活也不肯再冲上去了。
停下的骑兵还不如步兵,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而地上的铁蒺藜不清干净,那真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冲上山顶。再说了,若是三千探马赤军死伤过半,那即使自己把山上的敌军全灭了,恐怕也是功不抵过吧!再说了,这些探马赤军可都是自己的族人,是草原上的勇士,又怎么如此轻易地浪费掉呢?
纳赤结进退不得,突然间怀念起有汉奴骑兵冲在前面铺路的感觉了,心说早知如此,那怎么也应该带上两三千汉军轻骑过来才对啊!唉,岱钦生怕被人分了功劳,却漏掉这最重要的一层,看来我这个长子似乎也不是特别的大智若愚嘛……
“放箭,放箭!”纳赤结嘶声下令到。
两三千探马赤军闻言,纷纷摘下骑弓仰射,只可惜此处距离山顶还有近六十丈,又是仰射,所以即便是以蒙古弓的霸道射程,却也是压根儿就射不到山顶上的。
(注:蒙古弓,是一种复合弓,拉力约为五十公斤到七十公斤左右,有效射程约为一百六十米。)
蒙古骑兵突然放箭,近三千支箭腾空而起,如雨如蝗,的确是声势惊人的。卓飞第一次看见这种大场面,也很是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看见这些箭支像是被喷了杀虫剂的苍蝇蚊子一般无力地栽落到了地上,而飞得最远的距离自己也差不多有近十丈距离。
此情此景,顿时令卓飞胆气横生,伸手拨开持盾挡在身前的王挫和众亲卫,哈哈一笑,道:“都说鞑虏骑射无双,今日本帅倒真的是长了见识,嗯,果然无双,无双的臭啊!哈哈哈……”
众将哄然大笑,心说鞑虏的骑射确实是很恐怖的,只不过此刻实在是离得太远罢了,而卓大人偏偏要借此来挤兑人家,这……这真是忒损了点儿。
张跑最爱起哄,见状,忙对着众亲卫说道:“来来来,兄弟们快跟我一起喊!鞑虏骑射,天下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鞑虏骑射,天下无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众亲卫哈哈大笑,忙齐声大喊附和不止。
山坡上的三千探马赤军虽然大多数听不懂汉话,但眼见山上的南人挤眉弄眼的笑成一团,便是对方是在侮辱自己。说实话,自打南侵之后,这些蒙古精英勇士从来都是追着南人随便砍的,又何曾受过这般的屈辱。天呐,待宰的羔羊竟然开始嘲笑屠夫,莫非是想死的更难受点儿么!
高傲的蒙古战士决不能忍受这种屈辱的!同时,这种因屡屡战无不胜而滋生在每个蒙古战士骨子里面的骄傲,令他们忘记了死亡恐惧,忘记了脚下的铁蒺藜,重新驱动战马,冲锋……
可惜勇敢并不是每次都能奏效的,爬了不到十丈,却又付出了近百人的代价,而山坡上的敌军还在不断地射箭下来,虽然这些南人的箭是那么的绵软无力,最多也就能在无畏的蒙古勇士的身上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但是,这些南人的箭矢就像那绵绵不绝的小雨般不断落下,实在是多到有些离谱儿,而这种无穷无尽的滋扰折磨,足以令宇内的一切生物感到气馁!
唉,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正常人淋个雨都感到难受,更何况是淋箭雨呢!
天下无敌的蒙古铁骑,看着隐藏在草地里那密密麻麻的锋芒,再也没有了向前的勇气,纷纷勒马停住,纳赤结见状,也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长叹一声,下令后撤。
山上的亲卫和义兵见轻轻松松地就打退了鞑虏铁骑,登时士气大振,欢呼雷动,一时间把卓飞卓大人崇拜到了极点。
只有王挫颇不痛快,因为他一直在等着敌军冲上来,好能痛快地厮杀一通儿,结果到了最后,这些看似耐打的鞑虏骑兵竟然被几个钉子就给逼退了,令自己好不容易才悟出来的绝世斧法登时便没有了显摆的机会,真是好生没用,于是这小子气呼呼的说道,“师傅,我说这些鞑虏也忒不经打了,这便退了,您说咱们要不要追下去杀个痛快啊!”
卓飞白了自己这个傻徒儿一眼,没好气儿地说道:“唉,鞑虏上不来自是着急,可你又急个什么?莫非你这夯货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王挫又被师傅教诲了,很没面子,正想狡辩几句,却见师傅他老人家阴恻恻地一笑,喃喃自语说道:“骑兵退了,这就该派步兵上了吧,嘿嘿,好,甚好,本公子正发愁不能把你们给一锅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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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大都督,纳赤结那厮竟然碰了个灰头土脸,该,真是活该!”史煊骑在马上,指着远处的山坡哈哈大笑。
吕师夔也想笑,却忍住了,又板起面孔,低声呵斥道:“日盛不得胡言乱语,大家都是袍泽兄弟,岂可幸灾乐祸,若是被人听了去……咳咳,下次不许胡说了。”
史煊一惊,抬头看了看吕师夔,只见大都督的表情虽然严肃,但嘴角却有些若有若无的笑意,于是他便知道大都督没有真的生气,只是爱护自己。
史煊有些感动,要说吕师夔和他无亲无故的,却一直颇为照顾于他,这日久生情,是以史煊也敬吕师夔如师。
“谨遵大都督教诲!”史煊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吕师夔很满意史煊的态度,颌首微微一笑,又说道:“蔡蒙吉以区区滚木加铁蒺藜便挡住了三千铁骑,不错,不错,果然是有些能耐的。”
“大都督,这有何难,且看我去破了蔡蒙吉的地刺大阵!”史煊到底年轻气盛,一拍胸脯,大声请命到。
吕师夔笑意更浓,说道:“如此也好,那本都督便在此处静观日盛逞威了。”
“末将必不负大都督厚望!”史煊应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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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山脚下,纳赤结一清点人数,发现整整三千探马赤军,如今只剩下两千六百八十七人,其中还有六十几个重伤,近半人轻伤,可谓是惨不忍睹,而战果居然是零,这简直是南侵以来,从来就没出现过的情况啊!
而更让纳赤结郁闷的是自己那个大智若愚长子,腿骨也被战马压断,如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也不知能不能挺过来。
“万户大人,快看,史家小儿领着汉奴们来了!”千户巴根愤愤地怒吼到。
纳赤结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史煊正领着一万步卒快速地向山坡下走来。
纳赤结怨恨地望了一眼远处的吕字大旗,狠狠地说道:“也罢,且让这些汉奴在前面送死好了,咱们跟在后面,只要通路一开,咱们就杀上去抢功,你还怕人头割的不够那些汉奴快么!”
千户巴根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心说万户大人果然要比自己聪明许多,真是的,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为什么就想不到呢?
“万户大人英明!”巴根由衷的赞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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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矮山五百步之地,一万元军步卒列成方阵待命,史煊高踞马上,英姿飒爽,意气昂扬。
“陈风,黄明,孟伯松上前听令!”
“末将在!”三名千户出列领命。
“本万户命尔等三人速领本部步卒除衣负土,沿坡铺路。”
“末将遵命!”
“鲁见元,本万户命尔率本部刀盾手掩护他们行事。”
“末将遵令!”
“张天阳,辛渐,本万户命尔二人帅令本部步卒,分别迂回左右两侧攻上。”
“末将遵命!”
“好,其余各部,且随本万户在此养精蓄锐,一旦铺出道路,便一鼓作气,冲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万名元兵高声附和,气势震天。
呜呜呜~~~~
一刻钟之后,低沉的牛角号声再次响起,正面四千,左右两侧各一千,总共六千名元兵步卒开始向山顶列阵攻来。
卓飞一看,元军果然阵列齐整,配合得当,确是有些强军的模样儿。
“负土铺路,嗯,果然是鞑虏惯用的伎俩,看样子,他们是把这山当成城来攻了!”卓飞指着山坡上缓缓行进的敌军,笑眯眯的说道。
其余诸将却没他这么好的心情,纷纷紧张地望着攻上来的元军,抽出兵器,准备誓死杀敌。
卓飞看了一圈,见没人理他,也觉得没趣,于是挥了挥手,说道:“来人,准备投弹。”
投蛋?投什么蛋?
诸将皆有些莫名奇妙,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知州府的亲卫们从阵列中拖出了数十个长条木箱,堆在阵前,然后又打开木箱,从里面搬出了一个又一个带着长布条的黑瓷瓶,而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儿也同时钻入了诸将的鼻腔之内。
卓飞见准备妥当,扫了扫茫然不解的诸将,突然放声长笑,吊着嗓子唱道:“哇哈哈哈,今日本仙借得东风,必要焚尽魑魅魍魉,还天下苍生一个公道……”
这声比鬼哭还要难听的枭叫,直令山顶上的义兵和亲卫们皆恨不得掩耳不闻,可一看发声之人竟是平易近人、爱兵如子的大帅的份儿上,大伙儿又着实不忍不给个面子,于是纷纷做欣赏状。
而围在卓飞身边的诸将更是满面赔笑,鼓掌叫好不迭,唯有王挫丈二摸不着头脑,嘟囔到:“师傅总是骗人,哪有东风,这风自身后来,明明就是西南风嘛……哎呦……谁敲我头!”
卓飞抽回了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那微微有些痛的香拳,撇了悻悻不乐的傻徒儿王挫一眼,心说你小子敢挑为师我老人家的刺儿,纯属自己找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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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兵的步卒缓步攀山而上,并负土铺路,死伤尚不足两百人,便轻松地破掉了卓飞步下的地刺大阵,离山顶越来越近了,而山顶上的宋军除了有气无力的射些箭之外,似乎也没什么高明的招数了……破敌就在眼前。
山脚下,纳赤结眼看着史煊的步卒还差二十丈便要冲到山顶了,忙一挥马刀,大喊道:“汉奴已经铺通了登山的道路,来自草原的勇士们,让我们再次提起马刀,越过汉奴,去收获本应属于我们的荣耀吧!驾!”
马刀挥下,近三千探马赤军迅速整队,追随着睿智的万户大人,再次向山顶冲去。
蒙古铁骑从史煊的阵前呼啸而过,直把史煊气得直跳脚,大吼道:“纳赤结欺人太甚,莫非以为老子是他的垫脚石吗!来人,速速传令诸千户,全军进攻,绝不能让纳赤结那厮先擒了蔡蒙吉!”
不足百丈的矮山坡上,最前面是铺路的元军步卒,中部是拼了命都想越过步卒去抢功的探马赤军,而后面又是想赶上前面探马赤军的大队步卒。
最前面的元军步卒好不容易接近山顶了,自然不肯让身后的探马赤军先过去摘果子,而探马赤军身为一、二等人的蒙古人和色目人,见三、四等的汉人和南人竟敢阻拦自己,更是觉得耻辱,于是纷纷挥着马鞭驱赶,直把许多元军步卒抽得头破血流。而元军步卒虽然不敢反抗,却也来了火气,死命地堵着前路,就是不给骑兵过去。
这么一阻,很快史煊也领着大队的步军赶了上来,纳赤结一见,心说再让这么多步卒上去的话,那自己还能有肉吃么!
一时间,靠前面的探马赤军拼命地想往上挤,而靠后面的探马赤军又要拼命阻挡大队步卒不给他们过去,只可惜马和马之间的间隙总是大一些的,很难阻住铁了心的步卒渗透进来。
纳赤结见状,很是无奈,因为此刻拿马鞭抽的作用实在不够大,而真动刀杀几个人来震慑立威,他却又不敢冒这个险,毕竟此刻步卒的人数太多,而自己的骑兵已经没有了速度,若真的逼得步卒哗变造反,那自己这三千探马赤军怕是就要尸骨无存了。
于是乎,一万步卒很快就和三千铁骑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难分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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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山顶上,卓飞望着这一切真是目瞪口呆,心说这群乌合之众真的就是打到大宋朝满地找牙的蒙古人么!这还有天理么!
卓飞有点晕,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怪了,怪了,鞑虏这么想上来,莫非这山顶上有宝贝不成?”
诸将闻言,各个眼角儿直抽抽,心说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么,在鞑虏的眼中,咱们的项上人头可不就是最大的宝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