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天，火炉城市钱塘正处在一年中最酷暑的时刻。

连几百里外山位于山里的横店，最赶的那些剧组，都已经选择了中午休息，只在一大早和下午3点以后开工。

曾经在《神雕侠侣》中给顾诚当过选角副导演的刘慧，这几天正好闲着，结果被一个电话叫到了东部软件园，YY网络科技。到了地方，她还不知道顾总为什么喊她来。

自从《神雕》之后，她一直被顾诚以优厚的待遇留用了，放在林志凌主导的经纪公司里，主持投拍筹备的工作。

林志凌的经验比较单一，只懂如何管好艺人的经济，却不懂怎么站在投资方和制片方的角度筹备一部影视所需的人力资源。而刘慧作为多年选角副导演的资历，恰好补足了这块短板，两个美女年龄相若，一个管人，一个管片，虽然目前组织略显凌乱，但也相得益彰。

刘慧坐在休息室里呼呼吹了一会儿空调，刚刚收掉一身汗。顾诚就推门进来了，也不客套，随和而又直截了当地问：“最近不忙吧？找你筹备点儿小东西。”

刘慧赶忙身子微微前倾，含胸缩背地扯了扯胸衣，免得刚刚因为汗湿而勾勒出来的轮廓太明显，失礼：“不忙不忙，选角么，你也知道的，片子拍起来走上轨道，后面就没我事儿了。你上个月又吩咐我最近不用考察投资别的片子，所以就闲着了。”

“没事儿，劳逸结合么，不接是对的，开学之后说不定我想自己筹拍一部片子，新类型的，试试水市场，所以是得让公司的艺人都空一空。这次我只投钱，自己不出演，也不编不导，到时候你就做制片人好了。”

刘慧一听，眼神终于难得的一亮，对顾诚的知遇之恩很是感戴：“多谢顾总提携！能问问是什么类型的片子么？”

她做了多年选角副导，对于影视的供应商和角色筹备已经轻车熟路，让她做一次制片人，实际上完全是可以胜任的。但当年跟着王忠军和冯导混的时候，因为论资排辈的关系，又哪有这种机会？

还是顾诚这里，扁平化管理，上升通道非常丰富。

“坐下！怎么这么客气。”顾诚示意对方稍安勿躁，他本来今天找刘慧来，是谈谈他自己代言品牌的事儿，并没有打算深谈后期经纪公司那块的业务。但是眼下看对方那么热切，他也不想伤了士气，便随便提几句。

“明年开始，公司有可能考虑试水网络视频，还有正版的数字化视频内容销售渠道。对你跟志凌姐这块，集团的要求是尝试一下游戏/网络/漫改这方面的市场，便于将来把这块市场圈下来。

咱先不要求改公司文学网站的热门作品，这些作品眼下还不够热度，咱先拿社会上已经成名多年的网络IP试试水。”

刘慧听得很认真，还记录了几个要点，然后谦虚地问：“那您有意向IP了么？”

“有，我准备拿目前国产仙侠游戏知名度最高的IP，《仙剑奇侠传》试试水。暑假过完之后，你就可以动手筹备了，特效，服装道具，选角，所有供应商你自己搞定。反正我就一个要求，尽量拍出仙气来，跟武侠剧的造景、色调、服饰、特效，一定要区分出档次。”

顾诚的某点文学网站上，目前并没有拿得出手的爆热IP。毕竟03年全国看网文的正版用户只有十几万人，算上盗版估摸着也就两三百万，哪怕把《诛仙》拿出来，也没多少号召力。哪怕只是出于积累经验锻炼团队的考虑，第一部也该上火了多年的成熟游戏改编。

刘慧听了，心中一凛，倒是更多了几分信心。她这个年纪的文艺女青年，自然也玩过《仙剑奇侠传》的，对那种催泪弹剧情也算是心有戚戚焉。以她的专业眼光，自然知道这种题材拍好了观众接受度肯定很高。

但是她也有一个明显的担心，那就是怕这种题材过不了总局的审批。

“顾总……这种题材如果拍出来，肯定是万人空巷，因为非常稀缺，市场也很饥渴。但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种题材会那么饥渴？就是因为总局把关得严，这种电子游戏改编过来的、又三俗又怪力乱神的东西，那帮老头子很难审过的……”

如果***和小泽玛丽雅的东西能上电视台，收视率肯定完爆所有题材的电视剧，但问题就在于这种东西是上不了的。

游戏改编，这种精神DU品，在03年——这部片子如果现在拍的话，上映应该是04年了——以当时的社会开放程度，简直不能想象。

“怎么上电视台，我来跑关系解决，你不用担心。大不了就是疏通关节花销太大，赚不到钱么。实在不行，我们找别的渠道。”

顾诚敢打这个包票，毕竟是因为觉得社会肯定会越来越开放，游戏，网文，这些被传统传媒出版业封杀的“精神垃圾”（在总局和板叔眼里是精神垃圾），总有突破的机会。

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多聊，便示意刘慧别问这方面的细节了。

“行，那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执行层面的：这部片子，要全部用我们自己经纪公司签约的艺人么？”

这个问题刘慧不得不问，因为自从《神雕》之后，顾诚由于不卖张大胡子面子，和央视的关系跌到了冰点。如果再用一大批海华或者别的和央视制作部关系千丝万缕的经纪公司的艺人，很可能会遇到合作上的障碍。

顾诚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略微斟酌了一下，定了个基调：“到时候能用自己人的就用，一切以片子能顺利拍下来为准。”

刘慧想了想，心中一时找不到可以演“仙气逼人”的赵灵儿的人选，为难地说：

“那就有点麻烦了……刘菲菲的背景，显然是彻底投靠央视的。不用她，又找不到别的以仙气著称的女演员。赵灵儿这种角色，比小龙女还小白，根本不需要演技，只需要清纯。越是经验丰富大家熟知的女演员，演赵灵儿的效果就越负面。我可能得海选新人，要既漂亮，又一张白纸毫无黑历史的那种……”

“这个你不用向我汇报了，大胆去做，我相信你的公平公正。男演员也可以一样处理，反正我没空出演。”顾诚快刀斩乱麻，彻底止住了这个话题，

“说说今天喊你来的正事儿吧。最近我手头有个大生意要上线，叫人人网，主打熟人社交，比YY贴吧还实名。五月份时候YY贴吧事件，也让我看清了个人的‘品牌号召力’，所以近期我准备考虑为自己的生意代言，找你负责策划一下。”

刘慧一阵猝不及防。

从来不拍广告的顾总，竟！然！要！拍！广！告！了！

世上还有更猝不及防的广告狗么？

而且，这不是应该找广告公司的人策划么？莫非是怕丢人，先傲娇地找自己人聊聊草稿？

……

刘慧怀着非常荣幸的心情，大致听了一遍顾诚的诉求。

产业界的名人，给自己的产品代言，甚至放低身段做广告，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另一个时空，十年之后，随着这个世界越来越扁平化、逼格的门槛越来越低。连丁三石这种标榜“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专注小而美”的死胖子，都觍着脸给自己公司的《西楚霸王》、《率土之滨》这些手游做广告了，而且还是视频网站上的15秒贴片广告。

素来高调的马风虽然不会拍电视广告，但是各种趁着灌鸡汤的机会发软文或者让手下人包装恶搞一下“我出微信企业号”“我出丁丁”，“我出企业版微信”“我出丁丁”之类的段子，那也是常有的事儿——只不过，马风从来不会承认这些恶搞段子是他亲自默许炒作的，官面上他只会装得自己也是受害者。

也就马腾这种人，因为知道骂他的人太多，如果露脸恐怕会有反效果，才一贯低调。

刘慧对于顾诚的心态，包括他对“人人网”一炮而红的超高期望，也是可以理解的。

本着传播学专业人士的角度，刘慧谨慎地帮顾诚提纲挈领地分析了几个要点。

“作为一个网站类产品，而且还是商务属性比较低、生活属性比较高的网站类产品。电视媒体上的广告宣传是我们首先要排除的——事实上也没有哪个门户或者社交网站会在电视上打广告。

最多是产品上线之后，在适当的时间做一些社会热点聚焦类型的有偿新闻。这种事儿不用我说了，我不算专业，找公司的公关部安排就是。

你本人如果想出镜的话，专业杂志的平面广告是一种可以考虑的形式，看上去会严肃一些。另外就是部分大城市CBD和著名大学校园的平面广告，都比电视广告要有逼格一点，也显得咱做的不是快消品。这样的话，你只需要做一些平面照片和访谈文案就可以了。”

顾诚听得很仔细，不过总觉得自己那么高的人气，如此处理总归有点像有劲儿没处使。

“难不成，人人网上线之后，我还得去把高中校友都加关注一遍？显得我很亲民、同时让用户知道上人人网可以认识校花校草？”

这种招数，好像跟上贴吧骗聊圈粉没什么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