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顾诚与权宝雅分开之后,和表姐两人一直走回酒店。
次日,他亲自当导游,带着表姐在汉城痛痛快快玩了两天,直到29号傍晚。
然后,顾诚准点赶到江南区S-M公司门口那家COSTA咖啡馆,要了个包间。
他没让表姐跟着。
作为男人,他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姐妹,不让她们出现在自己的潜在“敌人”面前。
6点刚过,韩更父子俩准时来了。
见面的时候,韩更还不知道顾诚找他的目的,眼神中充满着怨毒。
他掏了60万,其中三分之二是问七八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借的——当时他自己家只拿得出20万现钱。
这笔钱,他爸是用来赌他一生的前途的。
现在却被告知HOT替补计划泡汤了,“东夷神起”也因为互联网泡沫被无限期延滞。
韩更怎么可能不怨毒。
所以,这些日子,他在郑允浩面前,在其他通过选拔的练习生队友面前,没少各种吐槽攻击顾诚。
也亏得他还知道轻重,始终没把幕后交易这件最关键的事情说出来——如果幕后交易的事情泄密,韩更自己也会彻底、永远地失宠于公司。所以在没有真正绝望之前,他是不能吐露的。
顾诚今天要做的,就是在韩更彻底绝望之前,把这个漏重新堵上。
“坐,喝茶吧。”顾诚点的是红茶,当着韩家父子的面,斟了两杯热茶。
韩家父子冷眼看着,并不动手。
顾诚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公司里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对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毕竟当初咱交易的时候没想到过这种突发可能性。”
“少给我假惺惺!现在你高兴了!”韩更年少气盛,早就忍不住了,此刻见顾诚还是慢条斯理地性子,破口大骂起来。
还是韩父老成,拉住了儿子。
“年轻人,稍安勿躁,能听我说完么?”顾诚一边说,用咖啡馆提供的白餐巾挡着脸,不让韩更没素质地把口水溅过来。
等气场彻底压住了,他才继续往下讲。
“当初你从我的退出中得了好处,我拿你60万,天经地义。现在因为第三方的意外不可抗力,导致你在合作中本应得到的机会灭失了。按说这不关我事的,生意总有风险。
但谁让我厚道呢,我今天本着人道的考虑,愿意把你的本金还给你——就算是HOT计划流产的风险,我主动扛下了。”
顾诚说到这里的时候,韩更终于颤抖起来,整个人像是得了帕金森。
顾诚从脚边拿过一个箱子,开锁,推到桌子对面。
“这里是65万,你们最好验一验——我很大方,才借了你半年,就给了你8个点的利息,不少了。”
韩更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诚……诚哥,我,是我误会您了。我猪油蒙了心,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顾诚随意地摆摆手,就像是驱散眼前的香烟:“行了,少废话。我有本事半年之内把60万变成200万,自然有本事做更多大事——之前那些事情,知道怎么把嘴管严实了不?”
200万这个数字,当然是顾诚随口瞎编的。他怕说600万吓尿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知道知道,要是再敢提关于您一个字,我韩更扑街一辈子!”韩更小鸡啄米一样答应着。
顾诚也不为己甚:“行,那你倒是说说,拿到这些钱之后,第一件事准备做什么?”
“第一件事准备做什么?”韩更愣了愣,回答不出来。
还是他父亲反应比较快,敲了儿子一个暴栗,训斥道:“当然是先回去把亲戚家借的钱都还了,然后把上次借钱的理由重新圆谎都圆好了!”
上道。
顾诚觉得没什么问题了,看了看表,起身。
“那就这样,散了吧。我还要赶夜班的飞机,不陪你们吃饭了。”
“诚哥您慢走。”
……
顾诚和表姐连夜赶夜班飞机,飞回了钱塘。
这回,他是真的身无分文了——确切的说,是只剩几万块零花钱。
一回国,就得立刻想筹钱的办法。
飞机上,顾诚才想起明天就是8月30号了,暑假即将结束。理论上潘洁颖得去学校重新上课——她已经是一名MBA专业的研一学生了。
“姐,过两天你就开学了吧?你得按时上课么?”
“没那么快,研一不是9月1号开学,总要晚一两周,没事的。”潘洁颖安慰着弟弟。
她知道弟弟如今身边无人可用,国内的公司还没搭起来呢,她怎么忍心撂挑子。
顾诚不禁感慨:“唉,为什么我每一步都走得这么惊险,明明有好几百万的人了,每次还把自己逼到绝路上。”
潘洁颖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谁让你这么贪心,每一步都尽量跨得最大。”
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来到这个世界半年,一切都还很艰辛的样子。
飞机在钱塘降落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姐弟俩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蹑手蹑脚回各自房间睡下,没有吵醒家中长辈。
70几平的房子,果然很不经用,住4个人都嫌挤。潘洁颖的房间,是一间才几平米的小书房改过来的;把书柜撤了放上床,外面加上只能平移的移门,勉强算一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姐弟俩醒来的时候,祖母权英怜已经做好了早饭,姑姑顾雯则去上班了。
老人家总是起得特别早。
大锅的白米粥,酱瓜、盐渍笋、腐乳组成的小菜,还有手工做的煎饺。
顾诚和潘洁颖洗漱完,坐在桌边吃早饭。
祖母已经吃过了,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
顾诚被看得有些别扭,劝道:“奶奶,以后别包饺子了,买超市的速冻饺子好了。”
祖母显然不听劝,笑呵呵地说:“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好不容易回来,这次总能在家多歇几天了吧?身体要紧,别太拼。”
顾诚也没多想,随口就说:“嗯,不会出远门了,但每天还得跑贷款。”
祖母上了年纪,不懂其中道道,喃喃地复述了一遍:“跑贷款?”
潘洁颖在桌子底下踢了顾诚一脚,甩给他一个白眼。
似乎在说:和外婆说这些作甚?让她担心么?
顾诚旋即发现了自己的冒失,赶忙用人话救场:“其实也没啥,就是进货的时候钱花多了,有点周转不开。放心,肯定是大赚的。”
“是缺钱周转?”祖母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往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吃完饭,祖母把潘洁颖先单独叫到房间里,问了些事儿。然后又把顾诚喊进去,那架势,就像是隔离对口供。
顾诚挑着能说的,都说了。
他不明白,一贯不管外面事儿的祖母,怎么会突然详细问这些。
幸好,祖母听完姐弟俩的陈述后,犹豫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顾诚的疑惑也很快解开了。
祖母吩咐道:“诚诚,把床底下左手那口箱子拖出来。”
顾诚依言把大床底下的箱子拖出来,然后进一步按照指示翻出箱底一个小匣子。
“打开。”
顾诚打开,入眼是一张发黄的硫酸纸,背面手写着几行字,繁体汉字,还有一个手画的草图。
“这是啥?”他迷惑地问祖母。
祖母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整理好思路。
“有些事情,十几年前,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我和他说过。但是,你爸我都没说,怕惹事儿。本来,这些事情我想过带进棺材,但是十几天前,看新闻频道的时候,看到一条新闻,我想,可能是天意吧。”
“奶奶,你说就是了,我接受得了。”
他连穿越都见过了,就不信祖母能说出什么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祖母竟然流下了眼泪。
“这样吧,你把小颖也叫进来。孙子和外孙女,我也不能厚此薄彼。你们也都算长大了。”
顾诚立刻把表姐也喊来,姐弟俩围着老祖母坐下。
“这些年,咱家一直都是对外说,我小时候是北夷国的人,对吧?诚诚,我知道你历史课挺好的,当初米露两国在半岛划国界线的时候,是怎么划的?”
顾诚和潘洁颖相视一眼,觉得这个问题太简单了,不过他们实在想不明白祖母的思维为什么跳跃性这么强。
“北纬38度线呗,这个谁都知道啊。”
“那你们拿张地图来看看,实际上,现在南北夷的国界线,确实是38度线么?”
潘洁颖起身拿来张半岛地图——因为祖母是夷人,华夏地图和半岛地图家里都有收藏。
顾诚自己看了看,发现实际停火线确实不是标准的北纬38度线:
在半岛东岸,金刚山山区,边界线往北拐了一点,把一部分原先理论上应该属于北夷国的土地,划入了东夷国。
而在半岛西岸,汉江入海口的地方,边界线往南拐了一点,把一部分理论上属于东夷的土地划给了夷。
不过顾诚很快找到了合理解释,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我知道,当初的38度线,是雅尔塔会议米国人和露西亚人谈判的时候随手画的。后来的实际分界线,是53年在板门店重新谈出来的,打了几年仗,边界当然会变化。”
祖母点点头,指着地图上半岛西岸那个停火线往南一拐的凸出部。
“后来,这块通过打仗被北方夺走的地方,就是开城。1950年的时候,开城还是东夷的土地,当时我还是一个12岁的孩子。那一年,我父亲去开城经商,把我从汉城老家带走一起去……”
顾诚和潘洁颖姐弟俩,静静地听着,眼睛却瞪得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