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编人头看着粗糙破损,但口鼻眉眼却很立体,上面还带着彩绘,虽说算不上精妙,但也一眼能认得出来,这张脸的模样,与赵大颇为相似。
我将竹子脑袋捡起,凑近了仔细看,与赵大确实很像,看来编这颗脑袋的人,完全是照着赵大来做的。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影子戏的道具要比照着真人来做,又为什么是赵大。
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从赵大今天晚上的举动,还有这颗诡异的竹编人头来看,百灵村中,肯定不平静。
我捡起了竹子脑袋,加快速度,回到了宾馆。
白小青已经站在门口等了我好久了,看我的人影出现在路口,一溜烟得跑了过来,问我到底去哪了,打听到什么了。
她看到那颗人头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咋咋呼呼得吵着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按住她,让她安静下来,这件事我不打算声张,我觉得这个村子里的村民都很奇怪,似乎在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我想先暗中调查,摸摸情况。
老肖这小子没心没肺,已经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呼噜震天响。
我把竹子脑袋藏了起来,又把晚上看到的情况和白小青说了一番,商量着明天先去调查赵大的情况,然后再往后山摸,看看那个奇怪的木头桩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就是东河岸,我们一定要过河去看看,找到17号院。
这一夜我都没怎么睡着,望着窗外的夜景,百灵村的西岸灯火依稀,闪烁着红绿相间的霓虹灯,一片阑珊。但是东岸却漆黑一团,如同一座死城。
后半夜,一场大雨滂沱而至,一直到天亮,雨还没有减小的趋势,窗外如水帘一般倾斜的雨水砸在地上,把整个百灵村洗得干干净净。
由于雨下得太大,我们暂时出不了门,只能窝在宾馆里。
老板说这场雨真是邪乎,百灵村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就算是下雨,也没有一连下这么长时间的。
照这个架势,家落溪怕是要发大水了。
反正一时半会的出不了门,我跟旅店的老板又聊起了影子戏的事。
我问老板,影子戏里砍人头的桥段,应该怎么演。
老板说,照着老的传统,这砍人头是影子戏中最重要的一环,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刀摆子”,被砍的人是一种人偶,需要经过专门的打造,材料用的是木头,先雕刻成人甬的形状,然后再在人甬的外面挂一层熟牛皮,之后还得画彩,整个的工序很复杂的。
不仅如此,人甬制成之后,还要举行很隆重的仪式,摆上贡品,杀猪宰羊,放炮祭祀,全村的人都要参加。
最后,要用新鲜的猪血点在人甬的眉心,这叫“定魂”,这一套完成之后,人甬才能用。
这是制作人甬,这只是“刀摆子”中的一个部分,而另一个部分,就是执行砍头的“刽子手”,当地人叫执刀人,也是需要专门的人出任,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村民都能干的。
所以,过去村子里有两家人,一家专门做人甬,一家专门出任执刀人,一代一代得传了好几辈,是村子里公认的。
当然,这只是影子戏最初的原貌,带有浓重的宗教味道。如果要是再往上追溯,真正的影子戏是祭奠活人的,那个时候的仪式和将就可就更多了。
“这活人祭,有什么讲究?”。
老板一愣,表情变得很不自然,摇了摇头,说他也没见过“活人祭”,这里面的规矩,可就说不上来了。
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村子里搞旅游,影子戏就变成了吸引游客的旅游项目,所以以前那些老规矩也就没人讲了,一切从简从快,彻底变成了一种表演形式的旅游产品。
我问:“那这人甬该怎么做?”。
“嗨,以前还用木头雕,后来更简单了,用稻草人代替了,再往后来,就用纸人了”。
“会用竹子吗?”。
“也会吧,但大多数就是用纸人替代,简单,便宜,这就是一个商业演出,成本低点,这利润不就高点嘛,反正都一样,观众也不会在意的”。
“那,人甬做的逼真吗?”。
“要说以前还行,后来就越来越简单,现在几乎都不做造型,用个圆咕噜就代替了”。
“会不会,做成某些人的模样?”。
老板一愣,“做成人的模样,你说笑了吧,这怎么可能呀”。
那颗竹子脑袋,确实是赵大的模样,而且还很神似,不像是随随便便做出来的。
“做人甬的这家人,还在吗?”。
“这个”,老板面露迟疑,但却很快就收了回去,“那户人家早就从村子里搬出去了,这都多少年了,没人记得了”。
老板的表情微变,我看得清楚,事中肯定还另有隐情。
“搬出去了,搬去了那?”,我追问。
“这个,我,我也说不上来”。
“这户人家姓什么?大概的情况,你清楚吗?”。
老板被我追问的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道:“我只知道,他家姓冼,十多年前就搬走了”。
我总觉得这个老板还是隐瞒了什么,又追问了几句。
他却支支吾吾得说不出来了。
我不甘心,又转而问道:“那执刀人呢?他们家是什么情况?”。
“他家呀,他家一直在村子里,不过也很多年不干了”,老板迟疑片刻,“他家姓赵,就在村子东边住”。
“村子东边”,我暗自琢磨,刚才我就是从村子的东边回来的,“姓赵,难道是,赵大家?”。
“嘿”,老板惊讶,“您怎么知道的,就是他们家,影子戏的执刀人就是他家,据说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执刀人,我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赵大一家是执刀人,我既感到意外,又有些在意料之中,这与昨天半夜,他的诡异举动有什么关系吗?
那间奇怪的茅草屋,还有更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木头桩子,又预示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