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3章 为友之道唯在诤(1/1)

第1083章 为友之道唯在诤

灰袍老者虽是笑意盈盈,却尽是讥讽之意,想来这等世外大修,阅历何其丰富,看来秦忘舒与迦罗的主意,一开始就错了。

不过灰袍老者虽说出这话来,未必就是洞窥真情,说不定只是虚言恫吓罢了,秦忘舒心思如电,心中很快就想出一番话来,正想传予刀灵,哪知刀灵久不见秦忘舒传话来,便道:“前辈怎知小侍是受了他人的指派。”

秦忘舒暗暗叫苦,那刀灵性直,竟然是不打自招,这下更给秦忘舒出了难题,事已至此,又该如何挽回?

灰袍老者笑道:“那几位清流一入恶风林,迦罗便大声提醒这恶风林种种险恶之处,应对之法,这些清流修士久在魔域,岂有不知恶风林的道理,可见迦罗所言,并非是提醒部属,而是另外一位域外之人。”

这时另一名黒袍老者从林中缓步走来,道:“若老夫猜得不错,迦罗提醒之人,定是魔刀的主人了。”

刀灵道:“迦罗用意小侍不知,但小侍的确是受了主人派遣,前来劝说两位大修。”

灰袍老者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我倒想听听你的说词,有何高明之处,说不定就能打动老朽也未可知。”

秦忘舒暗道:“这番话说来,说不定另有转机。”便将心中话语对刀灵细细说了,这番话是早就打好腹稿,自然是脱口而出,免得刀灵接受不到指示,又在那里自说自话,搅了这场好事。

刀灵道:“我家主人说了,世尊当年经过魔域,受不五老指点,一直感激不尽,世尊与五老就此结缘,说来也是一桩美事,如今三老大动无名,插手浩劫,平地生波,着实辜负了与世尊这场机缘,我家主人也为此深感惋惜。”

秦忘舒听到刀灵说出“我家主人说了”这话,也就只剩下苦笑了,看来刀灵杀伐固然有术,当起这说客来却是不通。

灰袍老者与黒袍老者相视一点,点头道:“若论你家主人的说词,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刀灵道:“我家主人这番话虽好,但若是刀灵听了,心中也是不肯,两位前辈若是拒绝了我家主人美意,也是当然。”

灰袍老者奇道:“这番话正气凛然,说的极有道理,为何魔刀听了,也是不肯?”

刀灵道:“小侍虽然略知天道,更知天道离我极远,不如我家主人亲厚,好比我家主人得罪于天,偏要逆天而行,就算明知不可为,但小侍自然要帮着主人,在小侍看来,小侍与主人的情义,远大于天意,就算主人杀尽千万苍生,小侍也是此心不变。”

灰袍老者越听越奇,道:“这么说来,你是只顾私情,不管天道了。”

刀灵道:“天道尚远,私情极近,小侍鼠目寸光,只知私情,不管天道。”

秦忘舒听了这话,却是暗暗喝采,这话猛听来是批判自己的言辞大而无当,空有其表,其实却是暗讽两位魔域大修不知天道,只讲私情。

此话若是他人说来,两位大修说不定就要恼羞成怒,自然坏了大事,但刀灵性情便是如此,此言实出真心,一听便知。

黒袍老者微微点了点头,向灰袍老者道:“老友,魔刀这番话,说的我老脸一热,原来你我皆是错了。”

灰袍老者叹道:“明知是错,却也是无计可施。”

黒袍老者道:“不去试一试,怎地就算是无计可施?”

灰袍老者道:“那三老原只是想虚应故事,也算是给索柯二人一点薄面,奈何既与墨圣黄帝相争,不免就动了真火,此刻也是骑虎难下了,便是你我出头,怕也是挽不回来。”

黒袍老者道:“就算挽不回来,也该尽一点诤友之责,若这般眼睁睁地瞧着他三天逆天行事,我这心中也是过不去的。”

灰袍老者叹道:“你若想去,你自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至愚是也。”

黒袍老者皱眉道:“若你我再起分岐,岂不是让天人笑话了。既然那魔刀的主人在此,不如请他现身,听听他有何说辞。”

灰袍老者变色道:“若见了此人,岂不是等同于叛了友道,就算到头来我等还是拒绝了他,说出去也不大好见。只因我等见了他,便知我二人心思动摇了。”

刀灵忽道:“大修,你先要听我家主人的说辞,难道不算心中动摇,这时却不肯见我主人,却又是什么道理?”

一句话说的灰袍老者语塞,黒袍老者笑道:“老友,这魔刀的口舌之利,绝不亚于她的刀锋了。且说这位魔刀的主人,虽在近侧,我却百般探他不着,老友难道心中竟无好奇之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物,竟令堂堂的魔域第一魔刀,对他死心塌地。

灰袍老者道:“罢了,你既要见他,便唤他来,只是我却不肯与他说话。”

黒袍老者深知老友深拗,也不理会,便扬声道:“林中那位道友,可否一现金身。”

秦忘舒瞧这情形,这位黒袍老者,心思已然动摇了,但灰袍老者,却是执拗之性,不肯轻易更改。黒袍老者唤出现身,度其心思,想来是盼着自己能说服灰袍老者了。

秦忘舒虽知此事已现出一线生机来,但如何如说灰袍老者,心中却无把握,饶是如此,既是黒袍老者见招,却也不得不现身一见。

于是秦忘舒收了无相魔诀,几步来前黒袍老者面前,深揖为礼,道:“凡界散修秦忘舒,奉儒圣神农皇法旨,前来魔域面见二老,不速之客,深自惭愧,既得召见,好不欢喜。”

经刚才冷眼旁观,秦忘舒深知在二老面前,实不必故弄玄虚,大玩花样,唯有坦言相告,方见其诚。那诡诈之术,终究是说不服人心的。

黒袍老者点头道:“近年来秦道友声名远播苍穹,今见相见,也是难得,秦道友,你既是奉儒圣神农皇法旨而来,便是我等的对头了,既然见过,机缘已尽,还请道友领着侍将,速速离去才是。”

秦忘舒心中大愕,此老唤自己现身,怎地自己未曾开口提及正事,这老儿便两言两语要将自己打发了?

细细想来,这话却是说给了灰袍老者说的,以示二人立场一致,誓与凡界不相往来。同时也是考较自己如何应对,自己若是应对不无方,双方也只好就此别过了。

秦忘舒道:“两国交兵,尚不拒来使,在下言辞无锋,哪里就能伤人?二老当年相助世尊,冒天下之大不韪,那是何等慷慨激昂,如今却为一己私情,自束手脚,不敢任事,秦某不才,却也要报以一声叹息。”

那灰袍老者见秦忘舒现身时,本是背向秦忘舒而立,果然是不肯见面的,此刻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侧,显见秦忘舒这番话,或已触动其心肠。

黒袍老者原是欲距还迎,既听见秦忘舒这番话有理有节,已然打动灰袍老者,岂不是正中下怀?当下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道友竟是在说我等小气了。”

秦忘舒道:“世间之事,最难的便是公私两全,正如小侍虽言,天道尚远,私情在侧。天道再好,却是瞧不见摸不着的,那私情却是时刻在身,怎能忘怀?太上忘情的境界,又有几人修成?前辈不肯见我,不愿听我说话,实证前辈为至情至性之人,除此无他。”

黒袍老者见秦忘舒应对无差,口才便给,心中更是欢喜,自然声色不动,道:“似这等两难之局,以道友看来,又该如何是好?”

秦忘舒道:“大夫有诤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诤友,则身不离於令名。以在下瞧来,那为友之道,便在于一个诤字,明知好友背天道而驰,却丝毫不去理会,想来他日铸成大错之时,老友重逢,怕是无言以对了。”

灰袍老者霍地转身,森然道:“大错?何来大错?我五人联手,就算不是天下无敌,自保却也不难,难道秦道友莫非想说,我那三位老友竟是覆灭不远了?”

秦忘舒心中明白,若拿九渊世尊分魂,朱厌来作比方,双方势成水火,立成僵局,这说客可是做的极失败的,但若不能点破灰袍老者心中执迷,却也难劝动此人。

此事轻重拿捏,端得是极难了。

沉吟片刻之后,秦忘舒缓缓道:“在下生来也晚,不知五界之事,若是疏漏之处,还请海涵。”

黒袍老者道:“听话听音,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友但说无妨。”

秦忘舒道:“在下听闻世尊起于微末,历九世之劫,终于挣扎出头,来到仙庭。不想仙庭之中,早有了两位世尊,两位世尊既掌大权,坐拥无尽部众,更修得禁重天境界,谁可匹敌?奈何天道在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以两位世尊之能,却也难阻世尊登极。前事不忘,后事之事,还请二老三思。”

灰袍老者听到秦忘舒提及五界时的两位世尊,面色不由变了数变,等秦忘舒说罢,就此沉吟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