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谁来三省吾身
入得厅堂,只见堂中有七八名儒生环坐,中间那把椅子却是空着的,儒门门主子思分明尚未赶到。
秦忘舒与林放等人来到厅中,那大厅顿时就显得狭小起来。不想闻名天下的儒门总部所在,竟这是般寒素,比起寻常仙宗门派来亦显不足。瞧来不过像是聚集讲学之所。
端木赐向秦忘舒一一介绍,原来在座诸位皆是儒门大贤。其中一位中年男子愁眉不展,赫然就是秦商。那秦商瞧着秦忘舒,不由微露不满之色,秦忘舒先前在秦家出现,惹得秦宅上下不安,秦商心有怨气也是当然。
那秦忘舒因毁了妙府山居,诸侍皆在身边相随,赵光灵倒也罢了,精卫却因身受重伤,急需择地静养。端木赐见此,忙令人扫出一间静室来,让精卫静养疗伤,自有赵光灵相陪着去了。
秦忘舒刚刚落座,厅外有三人匆匆赶来,三省瞧着其中一人,面色大变,伸手暗暗一扯秦忘舒的衣袖。低声道:“子路来了。”
秦忘舒循目瞧去,那子路身高九尺,相貌堂堂,身穿一件泛白的青袍,双目凛凛生威,面容却藏谦逊。瞧来是个至诚君子,哪知却是奸险小人。
三人并肩而来,子路位在左侧,右侧那人身穿白袍,生得面黄肌瘦,却是精神百倍。
中间那位青衫文士,就是当今儒门门主子思了,瞧其面容,虽是文弱秀美,却是英华内敛,气度超凡。唯将一对眉头紧锁,显得心事重重,面有倦色。
端木赐向秦忘舒引见,原来那白袍儒生就是公孙龙子。
端木赐又向子思道:“门主,这位便是秦忘舒秦道友了,先前苍南凶兽猖獗,秦道友振臂一呼,天下响应,秦道友实有首倡之功。其后东穹修士压制,雪神宫天伦阁莞公主顺利承祧,亦少不得秦道友的功劳。”
子思含笑道:“秦道友威名响震天下,子思渴欲一见,哪知今日方才得尝夙愿。秦道友今奉夫子所托而来,必有教我。”
秦忘舒道:“实有紧急大事,要面呈先生,但因在下先前行事鲁莽,却扰得秦宅上下不安,在下心中甚是不安,借此先向秦先生谢罪,还望海涵。”
那秦商忙摆手道:“罢了,罢了,不知者不罪,好在小儿尚未受到惊扰。”
子思道:“想来秦道友亦是得知城中阴风四起,冰魇作祟,这才去秦宅探看,这也是仙修之士的本分。秦兄,贵宅果然安妥?”
秦商道:“幸有子路兄祷天请福,阴风难侵宅邸,又劳门主日夜操劳,这才保我小女性命。小女苟活至今,皆是门主之赐。”
子思叹道:“那冰魇极是厉害,我以一道神念与她斗了三日,也难以将其逼出儒城,若不是子路与宰我助我,只怕我这条性命也被她夺了去。”
秦忘舒动容道:“原来门主这几日竟与冰魇斗法厮杀。”
子思苦笑道:“哪里算是什么斗法厮杀,不过是勉强支撑罢了,那冰魇也就是身在九渊,又被舍利真童压制,其神念已是极弱了,哪知在下仍不是她的对手。”
秦忘舒道:“冰魇为混沌古兽,当年世尊拿她亦是无可奈何,先生能将其挡在儒城之外,亦算是极难得了。”
此话绝非恭维之辞,想那子思瞧来不过二十多岁年纪,其真实年岁,至多不过五六十岁,却已是金仙境界。此人的灵慧仙基已是卓绝超然之极了。
子思道:“冰魇神念不入儒城,皆是子路与宰我之功,可惜宰我却被冰魇所伤,着实令人忧心不已。”
秦忘舒知道宰我便是宰予,本修成睡梦神功,亦可在梦中杀人,虽不及冰魇神通,从旁襄助却是可行的。
秦忘舒道:“冰魇如此难缠,不知何法可破?”
子思道:“禹皇有件通幽之宝,此宝不打肉身,不打元魂,打得是胸中杀气恶念,妄想神识。此宝原是无量山美玉禹皇得之,制成两件法宝,其一望通幽玉圭,其二为量天尺,非得这两件法宝,才能打退冰魇,除此之外,绝无他法可想。”
秦忘舒喜动颜色,道:“那量天尺果然能打退冰魇?”
子思道:“这是当然,只是禹皇远在海外,一时难以请来,量天尺更是下落不明。”
秦忘舒道:“门主且在此稍候,在下去去就来。”
公孙龙大喜道:“难不成秦道友竟知那量天尺下落?”
秦忘舒暗赞此人心灵,点头道:“我当初机缘巧合,与此宝相遇,奈何那量天尺上有剑文铭刻,又怎能拿得动他?如今我周游天下,侥幸修成剑文,或可能将这量天尺取来了。但若仍是拿他不动,还盼诸位先生莫要取笑。”
子思亦是大喜,道:“若秦道友果然能将这量天尺取来,在下便有七成把握能驱退冰魇,儒城千万孩童亦有救了。”
秦忘舒道:“在下这便去了。”正要想身离厅,三思上前一把拉住,嚷道:“我也去,我也去。”
秦忘舒道:“三思,不是我不带你去,如今我没了空间法宝,怎能带着你?此去万里迢迢,我若是一个人,倒也是来去自如。”
三省叫道:“你这是嫌我遁速慢了,子思哥哥,这事情你得助我。”
子思笑道:“秦道友修的凌虚步法,我虽有几间遁器,又怎能及得上这天下第一的步法,此事我却帮不上你。”
三省道:“子思哥哥就是小气,你那手中那些宝贝,我岂不知?不如将那件浩然正气堂借来使使?”
子思恍然,大笑道:“好你个三省,果然瞒你不过,也罢,那件浩然正气堂我也极少动用,就借你用上一回。只是此事罢了,你可得还我。”
三省不置可否,唯嘻嘻笑道:“不是还你,就是还给夫子,岂不都是一般。”
子思点头道:“若是还给夫子,的确也是应该。那夫子出海之时,将身边诸般法宝皆赐给了我,身边实无几件法宝傍身,也着实令人心中不安。”
三省拍手笑道:“那我们可说定了,我借了你的法宝,日后就还给夫子。”
子思含笑点头,大袖挥动,空中现出光华万道,光华之中浮着两件法宝,其中一件法宝高约三尺, 像是匠人建屋筑殿的模型一般,殿上书有“浩然正气”四个小字。正是儒门空间法宝,浩然正气堂。
另有一件法宝,则是一柄玉剑,比寻常法剑略短,只有二尺三寸。剑上刻着君子二字,此又是儒门一宝,名叫三省剑。
三省喜道:“怎地却有两件法宝?这玉剑名叫三省,莫不是给我制的?”
子思笑道:“上次你来,我也无物相赠,却让你空手而归,心中着实不安。这才早早备下此剑,以补上回缺失。此剑为小曾先生亲手打造,却是极难得的。”
原来儒门有两位曾先生,是为一对父子,父子二人皆是儒门器修大能,尤其是小曾先生更是厉害,不光器修有术,于儒门诸术亦是发扬光大,乃是儒门之中第二位称圣者。
三省喜极,她向子思讨要浩然正气堂,那是为了秦忘舒,毕竟秦忘舒侍将众多,若无空间法宝,着实行走不便。不想子思甚是大方,又赠她三省剑。
三省向前取了三省剑在手,越瞧越是欢喜,那玉剑不光打制精巧,更是华美之极,长短适度,恰合着女子使用。
她一边谢过子思,一边道:“子思哥哥,不知三省剑有何妙用?”
子思道:“你可知何谓三省?”
三省道:“这是我名字来由,我岂能不知?”挺胸昂首念道:“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此为三省。难不成用这三省剑与人动手,却也要心中盘算三回,那可不是误了大事?”
一言说的诸儒皆笑,子思道:“那刀剑为杀伐之器,专用来诛杀奸邪,因此这三省剑施展开来,不需自问,问的却是对手。”
三省道:“怎样去问对手?”
子思道:“若那对手是魔域修士,此剑威能便增三倍,若对手是冥界鬼修,却来我凡界猖狂,此剑威能则增五倍,若对手是奸恶之徒,修的是邪法歪道,但见此剑,必定胆怯心虚,唯有束手待毙了。”
三省笑道:“我明白了,此来此剑三问,问的是,你是魔修乎,鬼修乎?奸邪乎?若果然是魔修鬼修,奸邪之徒,那就好好省悟吧。”说到这里,似有意似无意,就向子路瞧了一眼。
那子路忧心忡忡,自入得大厅来,就一直低首沉思,却也没在意过三省的目光。
子思先将浩然正气堂的用法传予秦忘舒,又将三省剑的御控之法传予三省,也就是片刻工夫,三省便牢牢记下,说来这三省极是聪慧的,只是平时贪玩偷懒,不肯向学罢了,真要认真起来,等闲修士可是比不过她。
秦忘舒见三省得了两宝,亦替她欢喜,只是三省既讨来了浩然正气堂,那可就推拒不得了。无奈之下,只好收了浩然正气堂,辞了子思诸修,就来到大厅之外。
这边召唤三省进了浩然正气堂,正想施展步法,忽见院中生出一道阴风,就向他疾卷而来,那阴风之中似乎有一道森寒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秦忘舒,秦忘舒禅识探去,忽觉得头痛欲裂,脑中似有千针万刃,扎得他痛苦不堪。
身边子思与子路同时喝道:“不好,是冰魇神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