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我窥灵台谁窥我
秦忘舒此刻再来瞧这场冥界大能之争,心境已是大为不同。原来越是境界深厚,法力强大,行起事来就要越发的小心翼翼。那冥王若是庸庸碌碌,按章理事,谁又会理他。偏他别出机杼,颠覆乾坤,且又才华盖世,这才引来今日之变。
皆因他一举一动,皆关乎亿万人生死命运,又岂能不慎。
而对叶惊海而言,灵幽禅师的良苦用心,他又怎能知道。他只能将今日之事视为一个重大考验,若想完成胸中志向,今日这场大劫,非得咬牙坚持不可。
他先前无心成全了任老鬼的三灭三绝神通,心中自然大生波澜。但此人极是了得,既知木已成舟,大敌已树。却也容不得后悔懊恼。若想将胸中谋划早日完成,此战非得先胜了不可。
那叶惊海便发一声长啸,其声清越高亢。虽是冥界至尊,鬼修领袖,此啸却有龙凤之音。这一声长啸,似要将胸中郁闷一吐而尽,就听那啸声连绵不绝,有如江河奔海,一去千里。
秦忘舒在灵幽禅师庇护之下,尚不知这长啸的厉害,唯知那啸声初时听来郁郁不得志,苦闷不堪,其后却是不屈不挠,心志更坚。那啸声也就越发地激越了。
而场中诸修,却是个个面色大变。先是那金崇原身躯颤抖,手中法宝难以驾御,不得不大退三步,其后是杨老祖手中法剑难成剑式,只好长叹一声,亦退了两步。
慕老祖尚在苦撑,但大殿上空的月华却已被长啸所阻,变得稀疏黯淡,若断若续,那闻名天下的七月心刀,已是有名无实了。
灵幽禅师见弟子振作起来,一声长啸惊退三位凡冥大修,心中又怎能不喜?在他心中,自然是盼着弟子能渡过此关,于冥王任上,好生地干一番大事的。若冥王难逾此劫,自己一番用心,岂不是尽付东流?
那姬老祖以一截长袖卷住冥王的法剑,却因那长啸之声振荡心境,亦有些把持不稳了。但海内第一修士的名头岂是虚传,长袖紧紧卷住法剑,丝毫不肯放松。
冥王喝道:“姬兄之才,实已强爹胜祖了,我若不是有千年道行,怎是姬兄对手。”说到这里,手起四道禅言,向任老鬼迫去。细瞧这四道禅言,乃为“清。静。虚。空”四字,其中玄妙实难言述。
刚才冥王以一道空字禅言,就逼得杨老祖回剑自保,此刻四道禅言齐出,任老鬼也不敢强撄其锋。忙将一只血掌挡在身前,血光激发之处,禅言难以近身。
冥王既逼退了任老鬼,这才伸出手来,向空中法剑一拍,那法剑猛然震荡起来,剑上激起光芒数道,其色青碧如水,虽非青毫神光,却也是异曲同工。
冥王击退诸修,竟要一心一意,专门来应对姬老祖,由此可见姬老祖修为之高,已令冥王敬重三分。
姬老祖见法剑上青光大盛,面色更是沉重。冥王毕竟是鬼修领袖,所修心法施展到巅峰境界时,自然是生人勿近。那法剑上的青光生机灭绝,与任老鬼的三灭三绝神功,亦算是殊路同归了。
姬老祖若是不肯避让,被这青光扫到,不光是血肉受损,就怕青光入骨,回去后必要大病十年。
那姬老祖暗道:“今日奉禅师法旨,试炼冥王,既然已证冥王至公无私,又何必与他性命相搏。”
原来先前灵幽禅师已暗传法旨,令五修联手共斗叶惊海,以成全任老鬼修成三灭三绝之法,如今目的达成,又何必死战?
姬老祖心念至此,便将长袖撤下,飘身退出战场,那场中便只剩下任老鬼一人了。
任老鬼原本是一脸漠然,此刻却已是微带笑容。只是在血光映照之下,不免带了三分狰狞。就见他再出血掌,推开胸前四道禅言。此举在别人瞧来,固然是轻描淡写,但任老鬼有苦自知,冥王禅修之道,已修至不可思议之境界,四道禅言着实极难对付。
那任老鬼难以一一化解禅言,唯有以三灭三绝神功的强横法力,竭力将其压制罢了,但四道禅言符文不灭,自然潜能不散,随时都可死灰复燃。
任老鬼喝道:“冥王,趁着诸修皆退,你我仇怨,今日了结。”
冥王应声喝道:“正该如此。”将手中法剑一引,那法剑缓缓转动,剑锋所指,已是任老鬼的胸口处。
任老鬼暗道:“此剑果然能测天卜地不成?我修千诀万法,岂能被此剑算定?”
只因那任老鬼的资历甚老,亦与世尊有缘,此番前来问罪,虽是因大义而来,但胸中亦存了争强好胜之心。若说他对冥王之位绝无觊觎之心,却也是牵强了。
而就算夺不到冥王之位,至少也要在冥界有一席之地,令那冥王不敢小觑了自己。这或许才是任老鬼的本心。
为免被测天剑算定,那任老鬼更是只攻不守,只因若避而不战,那叶惊海就可从容测算,任老鬼岂有胜机?
血掌翻飞之处,连禅言也要避让三分,叶惊海自然也不敢以身试法,就见他脚下瞬神步施展开来,在任老鬼身边游走不停,任老鬼的血掌虽如急风骤雨一般,又怎能沾到他的衣角?
那任老鬼几次扑击不成,心中暗暗焦急,忖道:“今日蒙禅师造化,方才修此冥界至高神通,哪知仍是奈何冥王不得?难不成今生今世,要永远屈居人下不成?”
凭着胸中一口强横之气,那任老鬼将身子一晃,就显出法像来。
瞧那任老鬼的法像,乃是一名黑甲神将,其面目与任老鬼有五分厮像,但亦有五分不同。原来黑甲神将半边面孔赤红,半边面孔焦黑。唯有那赤红面孔,与任老鬼面貌相同。
法像一出,任老鬼血掌中血光大增,半座森罗宝殿,皆是殷红一片了。姬老祖等人为防血光袭体,只能退避大殿角落,以自身法诀法宝护体,再也不敢上前厮杀了。毕竟被三灭三绝神功伤到,那可不是有关生死?
灵幽禅师亦不敢大意,场中其他修士皆有自保之能,秦忘舒境界低微,却是受不得血光之苦了。忙祭禅言两道,挡在秦忘舒身前。
禅师所祭禅言,亦是“清。虚”二字,但与冥王相比,自是更为清纯无暇。秦忘舒有这两道禅言护体,这才能安心观战。
再瞧场上的冥王,亦将身子一晃,也显出法像来。那冥王的法像与他本身相貌绝无差别,此法像身高两丈,白衣如雪。只是法像双目神光闪烁,一慈一威。慈目藏悲悯,威晴霸气生。
正如姬老祖先前所言,欲施慈悲心肠,需用霹雳手段。瞧冥王法像,已知其人性情了。
秦忘舒暗道:“性情可以掩饰,法像却难藏拙,观二公法像,任前辈似在正邪之间,冥王却是王霸之才。二人若能联手治冥,定能保冥界千年平安。”
场中二修既然同现法像,此战便如烈火烹油,便是抽薪止沸,也仍是烈火熊熊。
白衣法像左手持法剑一柄,右手负在身后,端得是形容潇洒,意态从容。而观黑甲神将,则是面目狰狞,凶焰万丈。那黑甲神将缓缓向白衣法像探出手去,此掌巨大无俦,实有三丈长短,与黑甲神将的法身,可谓不成比例了。
白衣法像不慌不忙,手中法剑冲着巨掌不断摇晃,只晃了三次,忽地法剑遁空,直刺黑甲神将的肋下。只听“嗤”地一声响,法剑已中,黑甲神将便摇了三摇。
那任老鬼的真身吃了一惊,自家法像有巨掌摭身,哪知竟被白衣法像瞧出破绽来,测天剑倒也是名不虚传。
他遁出法像来,就是要摭住真身,不令测天剑运转,哪知冥王的法像与冥王法出一脉,亦修测天剑术。
任老鬼暗叹道:“冥王已窥灵台,这才修出这测天剑来,我与他相比,终觉有所不足。”
那黑甲法像不甘受欺,巨掌翻飞,一掌掌击去,只可惜白衣法像身形如飞,怎能击得中,唯将森罗宝殿诸处打得轰然作响,此宝若非灵幽禅师加持,只怕早就烟飞灰灭了。
而在白衣法像游走之际,竟能抽空刺出数剑来,那白衣法像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每剑必中。这也就是黑甲神将是法力神念凝成,若换了鬼修肌骨,早就千创百孔了。
而在两大法像激战之时,冥王的法剑本体,随着冥王手掐法诀,仍在那里晃动不休,似在急急计算任老鬼的法力虚实,手段强弱。
想来等到两大法像的斗法决出胜负来,两名大能的本体之争,也会立时见分晓了。
诸修瞧见此景,心中已然雪亮,任老鬼纵然修成冥界至高神功,但比起冥王独窥灵台之功,仍是差了许多。也就是冥王持重,任老鬼又是竭力苦拼,否则这场斗法早就该结束了。
片刻之后,黑甲神将又中数剑,瞧那法像身躯,已是摇摇欲坠,形将分崩离析了。
更要命的是,先前被压制的四大禅言,此刻果然死灰复燃,就在任老鬼身边隐没不定。任老鬼见此,不由得长叹一声,道:“冥王法力滔天,任某甘拜下风。”
说到这里,那黑甲神像轰然散去,任老鬼整衣便拜,向冥王连揖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