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我歌我舞鬼神哭
秦重大怒,挥拳向无面谛苦打来,但那谛苦不闪不避,安然受了秦重一拳。那秦重虽是百战名将,死后又化厉鬼,但毕竟是凡俗之身,一拳便有千斤之力,打在谛苦身上,也只是挠痒罢了。
本来那谛苦便可谛听元魂心声,宁大海叫出“少帅”二字来,更是暴露身份,这才惹得谛苦动手。
秦忘舒见父帅宁叔被执,大叫一声,就向那谛苦扑去,铁牢虽固,又怎能经得住他一扑之力,粗如儿臂的铁栏自是应声而断。
但那谛苦步法离奇,早就滑步避过,十殿谛苦皆是谛听弟子,谛听固然难修道术,但凭胸中无双玄承,传授弟子者,自然是最高明的道术了。
那谛苦腹部传来声音道:“你若再上前,我立时杀了这二人。”
秦忘舒心中犹在滴血,他纵有天大神通,但平生最敬爱的二人被执,也是方寸大乱,慌忙停住脚步,道:“莫伤我父帅。”
谛苦本无面目,声音更是毫无感情,冷冷地道:“你弃了法宝,收了凤火,再跪下来认罪。”
秦重与宁大海双双叫道:“不可。”
那谛苦也不理会,双手中黑光一闪,秦重与宁大海两道元魂便承受重大压力,再也发不出声来。
秦忘舒叫道:“好,我收了凤火,弃了法宝,跪下认罪。”
泰山王与转轮王见此情景,皆是大喜。那秦忘舒悍勇难敌,纵是两大阎罗殿君联手,也拿他无可奈何,不挟到他的痛处,如何才能逼他就范。不想狱中关押的两名厉鬼,竟是他的亲人。
卞城王叹了口气,道:“以人亲眷性命逼迫,委实不妥。”
转轮王听了这话,亦是沉吟不语,泰山王则道:“先拿下这厮,再作道理。”
那秦忘舒虽知一旦将凤火收了去,卞城王脱困而出,自己再无胜机。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瞧着父帅宁叔魂散魄消,这是身为人子之责,天地虽大,怎比过父子亲情。
然而他内心之中,却又挣扎之极。只因他本是身负使命而来,父帅宁叔性命虽重,真的就重过亿万苍生?
他自踏仙修之路,渐渐地眼界开阔,先前心中只有亲朋家国,其后方有苍生。而既有了拯救苍生之念,自家性命也瞧得轻了,但父帅宁叔对自己恩重如山,那是自己万万舍弃不下的。
也因如此,他对林天弃军营行刺父帅,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无法释然。但细细想来,若林天弃杀的是别国将帅,自己不但早就原谅他了,甚至还会对其敬重有加。
说来说去,自己仍是抛不掉心中私念,家国好弃,父子私情难舍。
原来心关情关,自己一关也不曾真正突破,又怎能突破天仙境界?此事不必去问儒圣,秦忘舒已然寻到了症结所在。
但就算明知自己只顾私情,不顾大义,那是万万不妥,但让秦忘舒真个儿置父帅于不顾,那却是绝难做到了。
就在秦忘舒行将下跪之时,云雾之中的秦重已是目眦眉掀,他虽受谛苦法术逼迫,却还是大吼道:“秦忘舒,今日你我父子情绝,从此各不相干。”猛然一挣,就向那谛苦一头撞去。
秦忘舒大叫道:“不可。”
他深知父帅性情果决狠辣,此举分明是来挣命求死了,也唯有如此,才能令秦忘舒摆脱威胁,放手一搏。
但秦重便是挣扎,在谛苦面前也是徒劳,唯盼着谛苦恼羞成怒,举手将他杀了。
奈何那谛苦本是前世皆忘,七情不生,唯知奉法而行。秦重无论怎样惹他,那谛苦始终不恼,只是冷冷地道:“秦忘舒,速速下跪认罪,饶你父帅宁叔不死。”
宁大海大叫道:“都是我害了少帅,苍天大地,大海虽是百死难赎,却该怎样断了这性命。”
那厉鬼原无自杀一说,便是毁了身躯,元魂也是无计自伤,又 苦控制之下,真个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重与宁大海既是无计求死,便同时破口大骂,秦重道:“秦忘舒,我已与你恩断情绝,你便是救了我,我也是个死。”
那宁大海也叫道:“姓秦的,你这个没骨气的脓包,今日若是下跪认罪,就当我宁大海从没见过你。”
秦忘舒泪如雨下,大叫道:“孩儿知错了。”忽地曲身前扑,此刻已将凌虚步法施展到极致,端得是迅雷不及掩耳。
那谛苦早就留心秦忘舒举止,但秦忘舒扑击速度之快,仍是远超他的反应,眼瞧着秦忘舒已到身前,谛苦忙将秦重宁大海拦在身前,只盼能阻止秦忘舒前行。
那谛苦此刻,亦是骑虎难下了。
只因谛苦若是将秦重与宁大海杀了,固然是轻而易举,秦忘舒没了负担,自然势若疯虎一般,就算三大殿君联手,怕也制不住他了。
但若是不立时动手,秦忘舒出手如电,很快就会将秦重与宁大海夺去了。
那谛苦本无七情,行事只计较成败而已,心中立时想到,就算要挟秦忘舒不得,但秦重与宁大海若是死了,必令秦忘舒心境大乱,三大殿君或有可趁之机。
既然已保不住秦重宁大海,那么也只有舍弃了。
那谛苦决心既下,正要动手,忽见那铁牢外立着一人,口中念念有词道:“天地有正气,浩然日月明,静若潜龙卧,怒作不平鸣,我歌鬼神哭,我舞入苍冥。”一字字急速念来,铿锵有力。一时间此人身周符文狂舞,青光大盛。
那人正是公孙轲,因被六殿狱君带进阎罗十殿面君,便趁着枉死城中大乱,悄然混了进来。他口中所念,乃是儒家秘术,镇魔驱鬼诀。
那阴符经中的九大密术,固然可令鬼修无法抵御,防不胜防,法诀到处,鬼修魂魄皆消。但阴符经九大密术,皆是杀伐之法,此刻却是行不通了。
儒家镇魔驱鬼法诀,却是另辟蹊径,以教化为先。因此那镇魔驱鬼法诀念来,谛苦顿时心境大乱,杀心尽泯。忽地一声大哭,叫道:“苍生皆苦,如之奈何。”
公孙轲全身青光四射,身如山阿,一字字道:“既知苍生皆苦,何必不留余地。”他身上青光,乃是儒家特有神通浩然正气。
这世间儒生,修三省功,养浩然正气,与诸大门宗道术皆不相同,此心法不求吸纳天地灵气,唯求自身行得正,走得直,只要此生言行无亏,性情刚直,那浩然正气一日强过一日,到最后自然沛莫能御,充塞于天地之间。
若是细细推敲,那三省功,浩然正气,与禅修之术颇为相同,只是禅修之术,唯求明悟,儒门神通,却要心有天下,执善固执。
谛苦听了公孙轲之言,忙将头点身摇,道:“谛苦知错,亦不忍伤此二鬼。”果然双手一松,就将秦重与宁大海放开,秦忘舒急忙上前,将秦重与宁大海收进紫竹林中。
那公孙轲含笑道:“人之初,性本善,世间本无恶,教化路不通。”说到这里,先是双臂化飞灰而去,其后整个身躯,皆在青光之中寸寸化去,铁牢之中,飞灰乱舞。
原来公孙轲本是鬼修之躯,既然强行施展浩然正气,镇邪驱鬼法诀,试问他自身鬼躯又怎能承受,自然化为乌有了。
秦忘舒忍着热泪,又将公孙轲一道残魂收起,那谛苦如痴如醉,呆立在铁牢一角,显然仍未从儒门神通之中恢复过来。
秦忘舒虽是恨极了谛苦,但谛苦本是忠于职守,怎有过错。且十殿之中,只有一名谛苦,谛苦若是死了,谁来谛听亡魂腹中冤屈。
因此秦忘舒强忍心中怒火,将那谛苦轻轻一推,只推到数十丈去,双目瞧向转轮王与泰山王二人,一字字道:“两位殿君,今日之战,不得不为,我等重新比过。”
泰山王喝道:“道友究竟意欲何为?”
秦忘舒道:“我有冲天冤屈,要面见冥王,两位殿君若能成全,忘舒替天下苍生感激两位大德。”
泰山王道:“冥王日理万机,只观大略,若每个人有了冤屈都来见他,那冥王也不用做了。”
秦忘舒道:“我此来是替天下苍生请命,若是不允,只好再来斗法。”
泰山王道:“道友,你若想令刚才那两名厉鬼转世,倒也不难,此事正归转轮王管辖,本王便亲自替你请命,着转轮王操办此事。”
转轮王道:“此事自然是举手之劳。”
秦忘舒道:“忘舒实非因父帅与宁叔而来,唯盼一见冥王。”
泰山王怒道:“他事犹可,若见冥王,却是千难万难。”
卞城王道:“泰山王,若他果然为苍生请命,便是一见冥王,又能如何?“
泰山王焦燥起来,大叫道:“此事万万不可。”因这一怒,就现出本像来,原来那泰山王形如黑猿,竟是鬼兽出身。
秦忘舒暗叫道:“卞城王一心为公,性情最是一直不过,但这泰山王却是刻意留难,原来竟是鬼兽出身。难怪要阻天下言路,不肯让我去见冥王。”
心中一恼,手中法诀已生,就见那泰山王的头顶处,蓦然现出天雨真火来,那天雨真火罩定泰山王,火雨无数,要将泰山王立时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