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此处下大雨，他处起龙国
牧云郡外有道流光射来，不是刀，却刀意极其霸道。
枪仙王旭的那道枪芒被刀圣唐观应破去，空担忧一场的温桓吴宗祯等人，恰好看到那道流光，合力拦截下来，触及的刹那感觉到重若泰山，两人身形急坠而下。
直到刀意内敛后才轻若鸿毛，温桓吴宗祯落地后彻底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看向手中的那枚紫檀木雕刻，起初极为熟悉，似曾相识，在细细看去幡然醒悟过来，似乎此前刚入城时，在刀圣唐观应的院落中见过。
只是当时那雕刻只是个未完成品，且蕴含的意境是‘书山有路勤为径’，而不是如今女童登山求学，手中却提着一柄长刀，刀意极其霸道。
吴宗祯皱眉道：“为何唐观应舍书求刀？”
温桓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道：“之前刀圣唐观应曾说，若再出刀，必定会让让杨战师兄见识下他的霸道刀。之前阻拦那道枪意的刀芒就是他唐观应，想来唐观应出山首战告捷，同时将那股立败枪仙王旭的刀意融进这雕刻当中，多半是赠送给师兄的……”
吴宗祯狐疑道：“当真？你什么时候这般料事如神了。”
温桓将紫檀木模板收好，轻声道：“刀圣唐既然力保师兄，这融合了他刀意的雕刻远道而来，不是赠送师兄增给谁？”
话音刚落，牧云郡凭空起金芒万丈。
所有人微微眯眼，抬头看向金芒源点，登时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牧云郡上空，那浑身被金色鳞甲包裹的年轻人，正有金色血液不时滴落，身前那白发老者三十尺长剑剑尖，直接刺入年轻人的鳞甲之中，那万丈光芒便是来源与鳞甲创伤的位置。
沾染金色血液的三十尺余长剑骤然收缩，李素白身形紧随剑柄距离杨战四尺位置，双眸通红，握剑的手都微微颤抖。
紧咬牙关的杨战双手合十，紧紧握着那柄长剑剑身，先是低头看了眼自身伤势，再抬头已经是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任何痛苦跟记恨，有的只是带着几分娇羞的恬静之色，看着院长师尊李素白，轻启嘴唇道：“师尊，你会杀我么？”
李素白嘴唇微微哆嗦，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不……不会。”
杨战浑身上下唯有半张脸庞没有被龙鳞覆盖，自眉心莲花印记到下巴位置，如同太极阴阳鱼那道分割线一般的龙鳞覆盖线，像是脸上带着一张栩栩如生的龙鳞面具。
杨战轻笑道：“哪怕弟子跟人族为敌也不会？”
“谁能改变我李素白弟子生而人族的事实？若有人质疑，天云学院便与其纠缠到底……”李素白狠声道。
“那弟子就不再有什么遗憾了，他人如何看我没关系，只要师尊跟至亲不怪我，那杨战……化龙就化龙！”
杨战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牧云郡上空回响起那句‘化龙就化龙’的话，响彻牧云郡城。
噗！
杨战双手握剑，竟是直接将李素白手中的剑一扯，顿时长剑剑尖自他后背出现，身前是半截长剑跟神情骤然呆滞的李素白。
“师兄！”
“杨战……”
“殿下！”
无论是跟杨战亲如弟兄的温桓吴宗祯，状若癫狂；还是半途同行好长一段路程的吴应熊跟万黎山，还是上官博以及庄城主，都不禁动容。
而随着杨战主动将李素白以天地之力凝聚的长剑，洞穿自个身体后，他体内暴动的龙息似乎找到了个宣泄口，无数金光飞快外泄，分不出是龙息还是金色血液。
人族其血玄黄，可眼前浑身上下都是龙鳞覆盖的杨战，却是背道相驰，一片金灿灿的血色极其刺眼。
此时此刻，杨战头顶两只唯独与金色不同的红色龙角极为夺人眼球，无论是手掌还是脚掌都被龙鳞覆盖，身后脊椎末端延伸出并不粗壮的细长金色龙尾，随风轻轻拂动，另外虽然是五爪金龙模样，但却与此刻悬浮天际的小白龙体型差距甚大。
杨战如今的这幅模样，并非是上官博以及徐老爷子徐烨奇，以及师尊李素白所想的那样，杨战会化身成一头与天际小白龙形似的金龙。可事实却是杨战体型仅仅大了半圈，除了浑身被金色龙鳞覆盖以及多了条细长龙尾外，体型依旧是人类。
半龙半人？
这几乎是李素白徐老爷子等人心中的霎时浮现出的想法，眉头微蹙。
若杨战此时化为与神龙相似无二的百丈金龙，那么当今天下谁人冒天下大不韪说金龙是妖？那可是万年前人族起源的神祗。
但像杨战这般保留人类体型，却完全迥异于人类的模样，与妖族境内的过半妖兽并无不同，尤其是妖族中的兽人妖族更是跟杨战这幅模样有七八分像……
身为世俗好男儿，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便是妖族与人族是生死大敌，如今突然看到无论是挥手间引动天象的白发枯瘦老者，还是那一剑西来的剑道宗师，都在试图诛杀那年轻人。如今看到那年轻人半人半龙的模样，脑海中顿时被‘妖族’二字所占据。
“诛妖！”
热血男儿顿时被激起万丈血气，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顿时牧云郡城中无数武者开始讨伐，口中喊着‘诛妖’，也不忘暗讽堂堂剑道宗师有何犹豫，何不一剑将那半龙半人的妖物捅个通透？
庄城主眉头紧蹙，看了眼上官博，大抵看懂上官博眼中的那抹无奈，直接出现在牧云郡城中的那群武者身前，立身在城中偌大街道中央。
“庄城主，那家伙是不是妖族境内兽人妖族的妖物？化形为人被你们识破？”有武者率先开口道。
“糊涂！”
中年城主当下给了这群家伙一记当头棒喝：“先前你们为何聚集？不就是想目睹先前上官府邸中的剑道高人？莫非没看清那年轻人就是剑道高人？试问你们可曾见过妖族修炼人类的剑道成就剑仙之流？”
“他是剑仙？”
有人质疑道：“除了脚下那柄剑外，他手中可曾有剑？莫非庄城主要袒护那妖物？那剑道宗师跟之前那杆神枪都要击杀它，你何须多说什么？当务之急是尽快除妖，还牧云郡太平！”
庄城主恼羞成怒，冷声道：“你行你上？”
“呃……”
那人顿时语塞，微微抬头正好与天际垂首的杨战四目相对，顿时吓的浑身冷汗直流。那是怎样的一双冰冷至极的眸子啊……
李素白与徐烨奇两位牧云郡的天象境战魂尊高手未动，城中少许实力极为高深的隐士强者，也不敢贸然出手，静观其变。只是极为困惑被大陆上远近闻名的修行界剑道宗师，洞穿身子，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脚踏飞剑。
目光从城中那群人身上收回的杨战，正视眼眸通红想说些什么，却怎么都开不了口的师尊李素白，苦笑道：“师尊，没能成龙，却成了这幅模样……”
李素白摇头道：“没关系，都一样，都是我徒儿杨战！”
“不可能了！”
杨战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想师尊的天云学院成为众矢之的。”
李素白深吸了口气，凝望着杨战的那双金色眸子，颤声道：“你要干什么？”
杨战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鳞甲覆盖的双手猛地一握剑身，顿时李素白那以天地之力凝聚的长剑，化为零星点点消散天地间。
李素白身形不着痕迹的后撤，但目光却没离开杨战半分。
喀拉！
牧云郡接二连三遭遇天象连续变化，原本万里晴空的天际又是一阵乌云翻滚而来，没有任何前奏直接降下倾盆大雨，闪电嘶鸣。
杨战抬手看了眼俱是鳞甲覆盖的双手，恍惚间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如今这种浑身上下充满力量感的状态，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状态。
低头看向胸口位置的鳞甲，那里被洞穿的伤口正有无数金色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肉芽开始发育修复。
杨战将手伸到背后，猛地一拍！
噗！
一大口金色血液直接吐了出来，同时长剑断下的半截剑身出来几寸，趁着伤口未曾完全凝结起来，咬牙捏住断剑，缓缓从体内抽离出来。
纵使杨战此刻化龙觉得充满力量感，可说到底天象境高手的一剑洞穿身子，还是以天地之力凝实的长剑，他依旧感觉到无尽痛楚蔓延全身，额头上的汗水与雨水凝结在一块，落在身下牧云郡城当中。
徐烨奇，李素白，上官博，庄城主，温桓，吴宗祯，万黎山，吴应熊，徐二公子，小白龙，小斥猴……都不曾有丝毫移动身子，怔怔地看着每拔出一分剑身，便浑身颤栗而怒吼的杨战。
那种痛，当真是痛彻心扉，世人都说情字最伤人最深，说到底心灵上的痛总是会被无限夸大，唯有肉身那种痛才让人真正地痛入骨髓。
乌云中闪电越发密集的照亮牧云郡，大雨越发倾盆而下。牧云郡万籁俱静，除了雨声便唯有郡城上空因剧痛而怒吼连连的杨战，除此之外无任何声音打破这种这番意境。
城中那些热血沸腾的世俗武者不再敢多言，只是使劲咽口水，看着那半龙半人的家伙撕心裂肺般，将那柄原本洞穿身子的长剑拔出。
当杨战忍受蕴含极致破坏力的天地之力，撕扯肉身带来的剧痛，在将那半截长剑彻底拔出后，手掌心猛地用力，半截长剑化为齑粉，同时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在牧云郡城上空荡漾开去，如同水中荡起涟漪。
与此同时远在极北之地的雪山之巅，如同镜面的明镜湖面上，凭空浮现一幅幅瑰丽画面，万条形态各异的龙汇聚向直入云霄的通天古峰，一副万龙朝拜的磅礴大气景象。
目睹这一切的神秘少年人再次离开湖畔旁的妖族大帝中年人，迈开步伐身形直接消失在雪山之巅。
下一刻，却出现在牧云郡城外化身为寻常普通人装扮的少年郎，伸手感受滂沱大雨，看了眼半空半龙半人的杨战，微微闭眼，低声喃喃道：“此处下大雨，他处起龙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