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前辈杨君殇（二）
那似乎是马家狗腿子眼中对杨战多少有些敬畏，在上京城中，可是有极为严厉的等阶之分，哪怕是豪门中的狗腿子下人，别以为主子牛上天了就可以横向霸道，将上京城中其他族中嫡系子弟不当人看，下就只有一个死字。
别看杨战打扮不像是豪门大少，但起码那穿着也不是寻常人家中走出来的平民，起码也算是世家子弟，以他们马家的下人，拿捏不准下也断然不敢对其不敬，所以只是好言相劝。
然而，杨战从头到尾便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就只是看着那低着脑袋，不肯露出真容的老者。
杨战确定刚才那缕熟悉的气息是从此地传出来的，加上老者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显然便是他当初在武库圣山所看到的杨君殇前辈衣裳，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当初的杨君殇老前辈形如枯槁，不像眼下这位说不上结实，但也不是瘦到令人发指。
但起码杨战从那马家狗腿子口中听到杨家，那么显然这满身酒气的老者绝对是杨君殇前辈。
“前辈，我是杨战……”
杨战再次说道。
“杨战？”
那马家狗腿对身旁三位下人说道：“上京城中可有比我们马家相抗衡，还是姓杨的家族？”
那三位下人眼珠子咕噜转动，随后轻声道：“那几十年前的杨家算的上是上京城五大家族之一，但至今姓杨的家族有是有，但大抵都是排名百名之外，能抗衡咋马家的杨家，还未诞生……”
顿时，那马家狗腿子的中年人，不怀好意的看向杨战，拳头紧握，指骨关节都咔咔作响。
之前他们忌讳杨战是家族子弟，也忌讳上京城的律令，以他们下人的身份不敢挑衅那些大族子弟，但若是百名开外的小家族，啧啧，那能算得上家族？在上京城的地位怕是还没有大族下人过的滋润。
“小子！”
马家狗腿子将杨战的称呼从公子到小子转变，别看是一字之差，但效果却是天壤之别，他冷笑道：“过时的胆气不小，但关键要用对地方，我们马家老爷是朝中大臣，很可惜你仗义错了地方，我看你长的倒是俊俏，三息之内若不识相离开，将你卖到那窑子里，做那龙阳君！”
杨战眉头顿时紧蹙，冷冷地盯着那四名下人，寒声道：“朝中大臣？与我来讲哪怕你家老爷是那齐夏宰相，我也未必会放在心上，我倒要看看三息后你们能耐我何？”
杨战向前一步踏出，战魂王气息猛然爆发出来，顿时除了那狗腿子外，其他三名下人顿时连连后退，被强大的气机所摄，直接瘫软在地，不敢动弹丝毫。
那在马家地位应该不低的狗腿子，实力不俗，见杨战年纪轻轻居然便是战魂王强者，眼中的讶色一闪而逝，本想着就此退却，但想到好歹也是在自家主子的后门，要是被外人吓跑，传出去了他还有何威望成为族中的小总管，何以服众？
一步踏出，顿时同样不弱于杨战的气机外放，刹那间地面青石板龟裂数处，马家狗腿子眼神阴冷地盯着杨战。
身处气机笼罩范围中的马家三位下人已经气孔流血，反而那满身酒气的老者却浑然不知，居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在那名马家小总管眼里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莫非这老头还真是有些手段？否则眼前这战魂王的小子何以称呼为：前辈！
“年少舞剑为青梅；乘鹤西去寻剑道。归来终成道中人；举剑问伊心犹在，怒斩凡尘痴情根；十年一剑终成圣，谁人不识杨君殇……”
杨战谨记着当初玉玑真人在武库圣地念叨的那首讲述杨君殇前辈的诗，在此刻念了出来。
他不知道满身酒气的杨君殇是否是真醉还是假醉，但还是用了一缕龙息夹杂当中。
马家那三位气孔流血的吓人听见，如雷贯耳，更是被震得昏厥过去。
然而那在马家工作二三十年的小总管，听到这句诗后，竟是浑身猛地一颤，偷偷打量着低着脑袋，浑身酒气半醉半醒的糟老头。
终于，听到杨战念出这首诗后，蜷缩墙角的这道身影终于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副与武库圣山杨君殇前辈几乎无两样的面孔，只是眼神中却是无尽不甘与痛楚的神色。
杨君殇看着杨战，嘴角浮现一抹凄笑，右手微微抬起，杨战手中紧握的那柄紫霄神剑，顿时便脱手而出，悬浮在半空中，缠着的布条化作碎步飘落，锋芒毕露，寒光慑人心魄。
看到老者这副手段，饶是自称见过大场面的马家小总管，大小便失禁，冷汗直冒。
“杨，杨老祖宗喂！”
那马家小总管当时就跪了下去，跪的理所当然，叩头起来：“杨老祖宗，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原来是杨君殇老前辈大驾光临，我这就进去禀报族主，说杨老前辈归来了！”
说着，那马家小总管便想着起身进入族中。
然而还未等他有所行动，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紫霄神剑，顿时化作一道寒光，划过他的脖颈，顿时在他的喉间出现一道极为细小的红线，无声间人头落地……
铿！
与此同时，紫霄神剑也径直插入青石板上，重若千钧。
满身酒气的杨君殇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低声道：“百年后已经是物是人非，这柄剑辗转却是落入你的手中，是命运还是凑巧？”
“君殇前辈！”杨战轻声道。
杨君殇抬起头，神色平静地有些可怕，他盯着杨战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杨战说道：“是城中来福酒楼的小厮送我来的，原本我以为杨家……”
只是话还没说完，杨君殇便挥手打断道：“从此后，这天下将没有我杨家，我是无根浮萍。”
“还有我……”杨战脱口而出。
杨君殇身形一颤，看向杨战，随后摇了摇头道：“你虽姓杨，但却不是我杨家之人。你大可放心，我答应玉玑真人的事情自会做到，你不用多说什么，走吧！”
杨战看着神色平静如水的杨君殇，轻声道：“前辈！”
“走！”
杨君殇喝道。
杨战摇了摇牙，没有再多说什么，原本想将紫霄神剑带上时，却突然传来杨君殇的声音：“这紫霄神剑暂且借我一用，明日一早我便归还，算是我欠你个人情……”
“好！”
杨战没有问杨君殇前辈要干什么，因为他知道杨君殇要干什么。
杨战揖首离开这原本属于杨家的宅院街道，在刚刚走到那颗百年老槐树下时，猛然回首便看到一道灰袍身影猛地冲天而去，同时身后跟着一柄散发着寒芒的神剑，破空飞去。
那里……正是紫禁城的方向。
百年前杨君殇前辈便已经是拥有剑仙之名，后听信皇室传言，前往青乌天云学院盗取可助孙儿杨玉龙踏上武道的秘典，而被困于天云学院武库圣山，这一困便是匆匆百年。
百年中他在武库圣山得到了什么，没人知道。但起码他剑道功夫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杨战只能是以外人的身份，默然地看着杨君殇前辈带着紫霄神剑闯入龙潭虎穴紫禁城。当年剑仙杨君殇不知何故闯入紫禁城重伤了老人皇，导致杨家满门抄斩。
如今杨君殇再次持那柄重伤过老人皇的神剑闯入紫禁城，要重伤乃至于杀了下令抄斩杨家的人皇，基本上不可能。
因为紫禁城中有上清学宫，上清宫要是阻拦不了杨君殇，那还有刚成圣不久的护国武圣吕洞玄。
所以杨战知道，无论如何杨君殇都是没办法报仇，但他也清楚，杨君殇必须要这么做。否则他便有违本心，不说境界更进一步，境界倒退都是极有可能。
他说他会答应玉玑真人护送杨战自己离开人族疆域，所以他不能境界倒退，所以他必须要去紫禁城使出那一剑。
杨战眼眶湿润，面朝紫禁城的方向，望着那越来越远的杨君殇身影，怔怔出神。
不知道何时，怪老悄然出现在杨战身旁，轻拍这他的肩膀道：“很难得当世还有如此信用承诺的人，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为了不让境界倒退完成诺言，却还是去做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只希望当今齐夏的那位圣人能够留手！”
“前辈会回来的！”杨战深信不疑道。
怪老灵体没有再多说什么，身形再次消失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亮马车徐徐驶来，在杨战面前停了下来。还是那来福酒楼的小厮风清扬。
杨战诧异地看着他。
风清扬轻声道：“刚才回程的途中，我听到一位老者的传音，他让我在此地接你。”
杨战抬头看向紫禁城方向，随后念头一动，便心急火燎跳上马车，说道：“清扬小哥，我们回去，速度快！”
“好咧！”
一声清扬小哥让得这位来福酒楼的小厮相当开心，他当即便赶着独角兽马车火速赶往紫禁城方向。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注定会在上京城史书上画上浓重的一笔。
这一夜，很多武道强者都感受到了那缕掠向紫禁城方向的强大气息，还有那对很多老者来说似曾相识的神剑气息。
很多人连夜换上衣衫，身形浮空，同样掠向紫禁城方向。
不多时，正身处马车中的杨战，透过帷幕看到空中无数道掠向紫禁城方向的身影，他的心格外火热。
也许这会是他迄今为止所见过的世俗最强者的对战，兴许也会是他第一次看到圣人出手时的威能会有多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