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老板躺在床上,进的气多,出的气少。

他的嘴唇发紫,这是中毒了。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这个狐媚子害了老爷。”

有个穿金戴玉的女人叫骂着。

被她打的女人楚楚可怜,身段风流,呜咽着:“姐姐,不是我,我就跟老爷来了一回。他叫我给他吃,呜呜,然后就晕了。”

郝老板昏着,这正房太太拿出威风来,整治地小的又哭又叫。

“胡说,老爷好好地怎么会晕?就是你这个害人的妖精。”

正房太太揪着她的脸,一下就抓花了。

小的被打的尖叫:“你就是嫉妒我,老爷说你是个黄脸婆。”

“哎呦,你个小贱人,你还敢还手?”

她们扭打起来,我们两个反而没人管了。

请我们来的汉子是郝老板的心腹,叫唐山。他是个下人,不敢管两个太太打架,只好求助地看着我们。

谢余庆从药箱里拿出个药包。

“你去放他胸口,能助他平心静气。”

唐山急忙照做了。

“好了,让我来看看。”

这厮倒是谨慎。

这根本不是药包,而是个三角符纸。他是怕郝老板被邪术害了,先叫唐山去试试。

谢余庆给他把着脉,眼神一动。

“这是中了蛇毒。”

两个女人差点破了相,这会儿跑过来。

“谢医生,你可要治好老爷,要不然我就没活路了。”郝老板的姨娘贴着谢余庆,声音娇滴滴地能挤出水来。

“滚开,你个狐狸精。”他老婆也叫他治好,还说要给封红包。

“放心好了,等吃了药,明天就该好了。”

我可不这么想。

谢余庆和宋阳结怨就是因为郝老板的事,白天老头的威胁还在耳畔,他养了那么多蛇,晚上郝老板就中了毒?

唐山放心了。

“两位,你们要是累了,可以去泡温泉。”

谢余庆居然没要我插手?

他低低道:“只是被毒蛇给咬了,我能治,干嘛要把功劳分给你?”

我还懒得搭理呢?

这会儿时候还早,但是没车回去,我只好住了下来。

到了夜里,温泉庄子就热闹起来了。

唐山来找我,说是怕我无聊,带我去泡温泉。

我心里明白,这是谢余庆那家伙不放心我,叫他来盯着呢。

“我没钱。”

“您是谢医生的朋友,就是我家老爷的贵客,哪能叫您出钱呢?”

温泉分成了天地人三个地方,天阁是最好的一个。

我们走进去,就有侍女帮着换衣服。我不习惯被人摸来摸去,自己就给换好了。

噗通,就下了水。

果然舒服。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四肢摊开。

有钱人就是会享受,在荒郊都能建造一个澡池子。

我快要睡着时,有人惊喜道:“杜医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水雾弥漫着,我揉着眼睛,才看清楚是谭家大少。

谭湘泡的久了,脸色红彤彤地。

他拍拍手,就有侍女送来了一个小壶。

“杜医生,这是葡萄酒,从西边过来地,你尝尝?”

说实话,男人有酒,话就说开了。这酒颜色像红宝石,喝起来甜津津地,肯定不是便宜货。

他是谭家少爷,跟我说话却陪着小心,叫人不客气下,都过意不去。

“我让人进了三针草,你还要吗?”

我摇摇头。

他表情失落,然后又振作道:“杜医生,你还想要啥药?尽管跟我说,百年的老龟肉,十年的人参,五十年的鹿茸,我店里都有。”

他是开药铺地,仙芝堂是他的同行,会不会知道啥?

听我发问,他忙不迭地说起来。

“这一家也是老号了,可惜后继无人,就没落了。”

“他家有个老头你知道吗?”

“老头?”

谭湘想了下,才说道:“我记得仙芝堂只剩一个叫宋阳的小子,他爹妈是被土匪杀死地,他有个爷爷,叫做宋赐书,前年也寿终了。”

“死了?”

“没错,我记得清楚,当时我还叫人送了一个花圈。”

我终于明白了,难怪白天看老头时,就觉得不对。

他是个死鬼。

这个仙芝堂不简单啊。

我就跟谭湘说道:“要不我给你看看,说不定我能治你的病。”

谭湘听了,就愣住了。

“没事吧?”我看他呆呆地。

他一拍水,差点跳了起来,高兴地叫道。

“哈哈,杜医生,你终于肯给我看病了。”

谢余庆说的话我不赞同,但是有钱人的门路多,做起事情来方便。我以后要用药,少不了跟宝好斋打交道。

从前我怕麻烦,但是接连几次相逢,估计谭大少这事还是落在我头上。

“你小点声。”

旁边的人怪怪地看过来。

外头响起了锣鼓声,有人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失火了?

有烟冒了起来。

大家被吓坏了,顾不得穿衣服,就一股脑儿地往外跑。这里是木结构地,要是烧过来,根本跑不掉,水汽都能把人给憋死了。

“救命,杜医生,帮帮我。”

谭大少身子本来就弱,泡的久了没力气,跑了几步就摔倒了。

这会儿人挤人,大家只顾逃命,谁还管他是哪家的少爷?就跟炸了窝一样,他被几个人踩踏了,声音就变弱了。

“我来救你。”

我要往回跑,但是被人群推得往外去。

谭大少又被踩了,这么下去,这个病秧子就要死了。

“让开,让我回去。”

没人听我地。

这会儿人气很盛,胖小子根本不敢出来。好在青铜令牌还在衣服里,我就叫道:“快去帮我救人,回头我谢谢你。”

一团阴风冒出来。

嗖嗖,寒意森森地。

我身前几个人像是被无形大手给抓着,哎呦叫着,就飞了出去。我急忙跑过去,就用身子遮着谭大少。

真疼。

被人给踩了好几脚,连我都吃不消,更别说谭大少了。

等人跑光了,我把他救起来。

“疼。”

我先把他带离了温泉,用银针给他扎了,他才缓缓回过气来。

“杜医生,谢谢你,要不是你救命,我真的要被人踩死了。”他看我背上不少脚印,激动地说道。

你是我的病人,我怎么会看着你死?

谭家的下人找到了谭湘,他们看了车,就招呼我快点离开。

烟越来越大了,能看到火光烧红了天空。

谭湘叫道:“杜医生,快点跑啊,别管火了。”

是郝老板的房间。

我叫了声不好,匆匆道:“你先走,我还有要紧的事情。”

我顶着烟雾跑进去,大声叫着谢余庆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我。

“唐山,郝老板?”

上次就吃过亏,这次我带着个心眼。

“医生,是不是医生啊,我在这儿呢?快来救我。”有个女人凄厉尖叫着。

这会儿火势更大了。

郝老板的房门塌了,我进不去,只看到两个人躲在一个大梁下头。

那里暂时没火,但是更加危险。

“快点出来。”

女人哭的哇哇叫,脸都花了。

是郝老板的正房太太,她拖着死猪一样的郝老板。

“你快点过来。”我冲她招手。

“我,我不敢啊,哇啊啊。”女人只是哭。

她面前只有一堆小火苗,只要胆子大点,就能爬过来。

她害怕,就跟眼前是毒蛇猛兽一样,手脚都不敢动。

无论我怎么哄她,骗她,这女人都不敢出来。

“快啊,”我一声大叫。

她反而往后缩了。

“我,我没有力气了,我走不动道儿,快救我,救命啊。”

她被吓坏了,不能指望了。

“我要是死了,你就告诉我老公,说别娶那么多小老婆,她们都是吸血的妖精,贪图她的钱啊。”

“你自己去说。”

性命关头,谁耐烦听你絮叨。

我想找一根绳子,把她给拉出来,但是这会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嘎吱,一阵灰尘抖落。

是大梁,已经变得漆黑了,要塌了。

来不及了,我抓起一根着火的木头,就把门给撞飞了。我跑进去,抓着她门往外跑。一个昏着,一个那么胖,我额头上汗珠滚滚。

拖不动。

这会儿烟熏火绕,热的人面皮都疼了。

“快,快进去救人。”

外头传来脚步声,是谭湘。

他没有跑,反而喊了两个下人过来,想要把我救出去。

“先救他们两个。”我大声叫道。

下人拖着他们往外跑。

我心里一松,就听到上头咔嚓大响,灰尘落了我一脸,眼睛被迷了。

砰,一股重大的力道扑来,后脑勺给打了个正着。

我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杜医生,你醒醒啊,你可不能死啊。”

有人在我耳边哭着。

“你要死了,我的病谁给治?”

我醒了。

后脑勺疼的厉害,旁边的人是谭大少。

他一边哭,一边难过。

真是烦死了。

我想让他别哭了,烦的我头疼,但是发现嗓子疼的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嗯,哼。”

我努力了一会儿,才咳嗽了出来。

谭大少被我惊到了,抹着眼泪,叫道:“杜医生,你醒了?我就知道,好人不长命,你肯定没事。哎呦,不对,我说错了。”

我抬起手,指着桌子。

那里有水壶。

他知道我的意思,急忙去倒水。

谭大少把我扶起来,就喂我水喝。不过这大少爷明显没有服侍过人,一杯水只沾了嘴唇,就全都洒我的胸口上。

我的喉咙更干了,像是火烧了起来。

他又倒了一杯,这次直接灌进我鼻孔里头了。

我心里那叫一个火啊,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个挺身坐起来,直接抢过水壶,咕隆咕隆灌了几大口。

好些了。

我生气道:“你是不是嫌我死的不够快?要送我一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