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冬瓜说门从外面反锁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在他说出这件事时,我们都怔住,难以置信得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齐刷刷的盯着喘气如牛的矮冬瓜,这一刻彷如空气凝固,呼吸都停止一般。

看矮冬瓜不像是玩笑来的,他一紧张,就结巴。我问怎么回事?他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那门打不开了。

这栋楼就只有怪癖老头能控制,门打不开,那么他会不会从铁笼子里跑了,把门锁死,存心报复,把我们统统饿死,渴死在这栋楼里?

可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想那铁笼子凭老头那样的身板,岂能轻易破坏逃出来的?除非是我们当中有人把他放了,这种推测也不太可能,至少我知道在这些人中,没有不讨厌他的。

各种推测,各种否决,最后我大手一挥,对他们喊道:“别慌,去看看铁笼。”我让邹毅他们去看铁笼,我直接走了出去,去查看门。

这栋楼的建筑构架复杂,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暗道,比如楼梯下那扇不知道通向何处的暗门。

门就像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冷森森的凝望着我。就好像知道我要伸出手去推拉,做好奋力抵御的准备,以至于伸手那么狠命的一拉,一推,门跟焊死了那样子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从另一间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根据准确无误的辨别方位,应该是有铁笼的那间屋里传来的。前一分钟,我让邹毅他们去看怪癖老头,现在那里有状况,我不用猜都知道,一定又有事发生了。

我赶紧的跑去看。

偌大的楼层传来沉闷的咚咚跑步声,密封式的楼层回音重,我一个人在跑,就像有很多人在跑,猛不丁听自己都会被吓一跳。难怪老头要定下几条禁忌,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

因为矮冬瓜的大声嚷嚷,早就惊动了灵儿跟其他几个人。我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团团围住铁笼,七嘴八舌议论中。

铁笼空空如也,老头好像真的跑了。

老头如真的要报复我们,那也没法。首先他是这里的半个主人,这是我在不知道这栋楼主人的情况下,推测老头就是一帮人看守房屋的工人。

这栋楼之前我已经说过,对于我们来说很陌生,但是对老头来说楼就是他的家。

没有谁对自己的家不熟悉的,所以他真的要报复我们,想要躲起来搞死我们,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死老头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是好人。”刘可人依偎在罗子文的怀里哭哭啼啼道。

鲁小丫撸起衣袖,摩拳擦掌道:“谁跟我去,咱把他揪出来狠批一顿。”

灵儿无声的凝望着我,微微蹙起的眉,还有眼底那丝几不可见的黯然,都让我揪心。灵儿很少跟我出来,这一次出来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我制止他们七长八短的议论,视线一寸寸的搜查铁笼,想要在这上面找出哪怕是一丁点蛛丝马迹也好。

在铁笼出口边,我看见一滴还没有凝固的血滴,我满满蹲下——在一片肃然安静的氛围中,我慢慢伸出手指头蘸了一下那滴疑似血迹,在他们紧张,也安静的注视下,我把指头送到鼻下嗅闻。

“是人的血迹。”

我一出声,有点夸张的唏嘘声从每一个人的口里吐了出来。

“会不会是老头开门把自己给弄伤了?”

灵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一切都得找到老头才能搞清楚。有第一滴血,我相信还会有第二滴血,只因为现场有点乱,没有谁注意到这个细节上去而已。

灵儿读懂了我的心思,专注的顺着铁笼一路看去。果真让她看到疑点,一滴血,一滴血的顺延往另一个地方滴去。

隐隐感觉要出大事的我,淡扫一下在场的人,发现张鑫跟小女孩都不见。这才询问有谁看见过小女孩,他们都说不知道,一口咬定最后一次看见小女孩是跟张鑫呆在一起的。

张鑫肯定是去找小女孩了,人是她弄丢的,害怕别人责怪,就独自一人去寻找。她这样单独行动很不好,容易出事,谁知道怪癖老头躲在什么地方?

我喜欢把什么事都往好的方面想,却也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承受出乎意料的结果。

当下,我让矮冬瓜他们去找到张鑫跟那小女孩,我跟灵儿根据血迹去寻找老头。

一路寻觅血迹,我们来到厨房隔壁的一间房门口。

灵儿看我要伸手推门,忽然冒一句道:“沐风。”我怔了怔,知道她很担心,却也没有出声,顾自伸手去推开门。

门推开,扑鼻而来的血腥味熏得灵儿捂嘴,忍住呕意。门里边很黑,可以说比任何一间房都黑,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发霉味道。

我晃动灵儿递给的手机屏幕,极力瞪大眼睛想要洞穿黑,看清楚屋里的情景。屋里到处都黑乎乎的,我举起手机如同提线木偶每走一步停顿一下手机光亮有限,必须得照顾着后面跟来的灵儿。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就跟有很多老鼠在啃食什么都行那种感觉;听见响声却没有看见有老鼠出来,心下生疑,我顺手拾起进门左边堆放的烂木椅子,捏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出击。

一团黑在角落处试图掀起堆放的杂物来掩盖自己,我高举破凳子就想砸下去——

“唔~唔”沙哑的喉咙只能出低沉嘶哑声音,如同一头垂死挣扎的野兽在做最后无谓的嘶吼,却因为筋疲力尽说不出话来。这是我第一眼看见老头时胡乱猜测的,可是事实不是这么简单。

是老头就对了,灵儿冷哼一声,闪到我身后。

许久老头都没有大的动作,他好像真的伤的不轻。我探前一步,用手机晃动一下,才发现他不止是伤的不轻,腿也瘸了。

老头满脸满身都是血,面如死灰,眼神已经失去了那份凌厉,很空洞,面上的表情复杂却又像是解脱那般轻松。我扶他不起,真的很沉重,而且每一次碰到他,他就会发出杀猪般的嘶叫。

叫得我的心都为之颤抖,看情形老头不像是开铁笼把自己搞伤那么简单。他的伤在肺腑,是内伤,一口一口的鲜血从口里冒出,流到下巴染红了胡须,湿透了前衣襟。

在我跟灵儿合力搀扶下,老头勉强能坐在地上,用手都堵不住不断冒出来的血。

老头本就憋住一口气,从铁笼踉踉跄跄的跑出来,躲进杂物间。却没有想到被我们发现血迹,一路找来,看见我要举起破凳子砸他,就大叫一声泄气之后,屏蔽不住内部创伤喷发似的出血。

我问老头是怎么搞成这样的。他已经说不出话来,送120急救无望,一个是这里处于交通闭塞区,另一个原因是门打不开。

“大叔,把钥匙给我。”

老头带血的手一把抓住我,狠劲的一捏,头一歪,翻白眼没气了。

“嗨,大叔你可不能死,我们还没有钥匙开门出去呢。”灵儿急了,不顾老头满身是血跟刺鼻的味道,抓住他几乎破碎的衣裳一个劲的摇。

老头不会醒来了,我默默的把手从他的血手掌中抽出,沉重的叹息一声道:“他好像有话想说,却说不出来。”然后蹲下,靠近老头,探手感觉不到呼吸。

我心中有疑问,疑问他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不忍心看他一副死不瞑目的面孔,却不得不掰开他的嘴巴查看一下。

血腥臭味的口腔,茄紫色血糊糊的一截舌头吓住了我。我擦!是谁如此歹毒切了老头的舌头?

我无力的跌坐在地,失神的凝望老头一副惨不忍睹的死相,也许他硬撑到现在就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可我还是慢半拍来迟一步。我下意识的摊开老头刚才狠命捏握的手,一团血红中,好似有一个形同字体的痕迹。我仔细的看,还让灵儿也看,她肯定这是一个字。

一个魔字。

老头在暗示这栋楼里有魔?联想到这个,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有我这等泛泛之辈,鬼都很难在这个世界残存下去,怎么可能有魔?

灵儿不懂鬼跟魔究竟有什么区别。我告诉她,魔与鬼的区别在于,魔乃能够害人性命和遮障慧命的饿鬼。与一般饿鬼不同者,魔对其他众生更具伤害性,不但附体吸食人类精元,还借助宿主杀人。

所以,魔又名杀者。又由内观而言,烦恼、疑惑、迷恋等一切能扰乱众生者,均称为魔。

“别说了,我害怕。”灵儿无助的投进我的拥抱中,轻声抽泣起来。

“别哭,也别看。”

安慰好灵儿,接下来我可怎么办?如真像老头所说,这栋楼有魔存在,那么门打不开就源于此。如果没有魔,老头怎么说也是上了年龄的老人,无论是矮冬瓜还是邹毅,都不可能对他下如此残忍的手段害死。

那么魔现在在哪?

我突然想到小女孩,她不见有一会儿了,会不会被魔附体?当下我对灵儿说咱去寻找矮冬瓜他们,把真相告诉他们,让他们多加小心。

说真的,我捉鬼,超度鬼,还真没有遇到成为魔的恶鬼。这一项具备挑战性的签单,激发了我的斗志,并暗自发誓,一定要在魔附体残害他人之前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