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下弦月,但月光很亮,银色的光辉如白练一般从天空垂下。
蓝风领着警卫排视察部队,努力约束散布在山间各处稍显散漫的官兵。
“咦?那边可是蓝风连长?”
远处一片低矮的小树林中,走出一人,朝蓝风挥手示意。
因为怕被日军发现,整个山岭中没有人打火把。蓝风瞅了好几眼,也没有看清对面是谁,只得挥挥手问道:“是谁叫我的名字啊?”
走到近处,那人的轮廓逐步清晰,蓝风一瞧乐了。
来者乃新三师六团团参谋刘振宁少校。
半年前刘振宁率领新三师精挑细选出来的六百多名官兵,同蓝风的特务连一起渗透到江浙一带,如今半年过去,已经在茅山周边建立起巩固的游击区。
见到阔别已久的战友,蓝风非常高兴,走过去笑着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刘大巴子啊这半年多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被小鬼子给捉了去呢
“呸呸呸,你小子可真是乌鸦嘴就算你英勇就义了,鬼子也挨不着我一根毫毛。我可是还等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回去参加军座举行的庆功大会呢”
说到这儿,刘振宁扫了一眼蓝风后面那一群官兵,有点儿酸溜溜地说:“在这敌后战场,小鬼子的枪炮可不认你们特务连的金字招牌。我提醒你啊,你们可不能像我们那样玩命,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你们这些特种兵是军座的命根子,不要让兵王的名头栽在这犄角旮旯里”
“呦嗬怎么这么酸啊?刘大巴子,你是不是喝了一整瓶山西老陈醋啊?
蓝风笑着打趣。
新二军中特务营的官兵待遇向来是头一份儿,武器装备用最好的,人员从全军将士中择优挑选,普通士兵的待遇都快赶上连排级军官了。
不过全军官兵虽然羡慕嫉妒恨,但却拿他们没辙,因为特务营的精锐之名不是盖的,那是在训练场和战场上得到充分证明了的。
“你们特务连没一个好东西,不跟你说了。”
刘振宁嘟囔两句,指向蓝风身后的士兵,有些惊讶地问道:“蓝风,这些都是你的兵?怎么这么多啊,我看都快有一个营了吧……你这些士兵还真是精壮,瞧那眼神,一定上过战场沾过血吧?”
蓝风得意一笑,指了指刘振宁原先藏身的树林,恭维地说:“你的士兵也不差嘛,那边树林里面应该有两千人的规模,你小子的扩编速度可真够快的
“跟你们可不能比啊”
刘振宁笑嘻嘻地拍拍蓝风的肩膀,小声问道:“跟我说说,这半年内你的部队扩编了多少?”
蓝风没有回答,伸出一个手指头在刘振宁眼前晃了晃。
“一个营?不对,肯定是一个团我的天啊,你们一个连生生地扩编九倍,真是不可思议”刘振宁震惊了。
“咱们的官兵原本就是精锐,在毛良坞整训期间丨又吸收了一些优秀老兵,随便拿出一个都能做军官,能独立指挥一支部队作战……我们特务连扩编一个团并不是什么难事”蓝风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回我可真服气了你们特务连官兵个个以一当十,这招起士兵来也一样啊”刘振宁拍了拍蓝风的肩膀,叹息道:“走,半山腰那儿有一个新搭建的窝棚,一些连排长已经到了,咱们去看看”
半山腰处的窝棚建在一块人工垒砌的平坝上,面积约有二三十平米,东西南北中五盏明亮的马灯照得透亮,棚子内已经到了二十多个军官,蓝风进去一看,基本都是照过面的新三师的连排长。
此刻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又黑又瘦,但眼神异常明亮,精气神不错。
整个特遣支队北上大队如今已扩编五倍有余,仅精锐官兵就有三千五百之众,若是再加上编外的民兵和游击队,总数已经达到七千人。不得不说,新二军的招牌和常胜将军吴铭的号召力发挥了巨大作用。
原先的小队长李勇现在也一跃而变成中队长,看到两位长官到来,立即与其他军官一起上前敬礼。
李勇早已将地图铺在棚子中央那盏马灯下的木桌上,刘振宁、蓝风来到桌子边,刘振宁环顾众人,朗声说道:
“诸位,军座的命令已通过凤凰广播电台传达了,现在我向大家通报一下,特务连长蓝风带来了七百人,李队长带来四百人,陈队长带来三百人……我知道你们都挑选了各自部队的精锐,即使这样,我们这边集结的兵力也超过了三千。”
听着通报的数字,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当初弱小的北上大队如今已是兵强马壮,实力大增。
蓝风接过刘振宁的话茬,道:“这半年来,我们深入敌后,在茅山以及长兴顾渚山之间的辽阔地区展开游击战,发展壮大了部队。根据军座命令,现武汉大战正酣,为减轻国军正面战场压力,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消灭敌人,同时缴获武器装备,以补充部队扩编之需求……”
日语特种排排长李之清中尉打断了蓝风的话,指着桌上的地图汇报:
“刘长官、蓝长官,我们的侦查员从南京和无锡方面获得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据军座原先预想,我们将对日军盘踞的京沪铁路和京芜铁路展开破袭战。但从最新情报看,由于此前我们新四军、苏浙抗日别动队频频袭扰铁路线,日军转运武器装备和粮食等物资转而使用军舰,沿着长江航道运抵武汉前线。我们破袭铁路,未必能取得多大战果”
李之清说的情况非常重要,大家都开始低头思考。
随着部队扩编,官兵的装备开始变得捉襟见肘,不少连队出现两个人合用一支枪的情况。
这次吴铭发布命令破袭日军的铁路线,打着支援武汉前线的旗号,其实是想趁机解决敌后部队发展壮大后面临的武器装备紧缺的问题。但日军忽然玩这么一手,就算特遣支队强袭破坏了铁路线,一解决不了各部的实际困难,二不能造成声势,拖住武汉日军的后脚,行动也就没了意义。
“不,我们还是要破坏铁路线。早在我们出发时,军座就专门讲过,我们作战的优先原则是有效调动敌人,让敌人跟着我们的步子走,这样可以一步步诱使他们掉入我们精心设置的陷阱中。”
刘振宁两眼盯着木桌上的地图,说出自己的思路:“日军的武器装备由军舰护送,我们一时无法下手,只能在其他方面想办法。武汉会战已到关键时刻,我们部队的武器装备面临不足,后方又一时解决不了,只有从日伪军身上想办法——”
听了刘振宁的话,蓝风突然意识到什么,可又抓不住问题的核心,连忙转过头问道:“刘大巴子,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我的意思很简单啊,以小股部队破袭铁路线,抢劫客运和货运列车,破坏桥梁、铁轨和路基。这样一来,铁路沿线的日伪军必然会蜂拥而出围剿我们,此时我们即可从容设局,以优势兵力消灭日伪军。若是计划周密一些,将日伪军引出来后,我们可以同时派出部队进攻日军在铁路和公路沿线的重要据点,铲除日本人和汉奸,造成更大声势”
简单说来,就是引蛇出洞,然后再将出洞的蛇给一棍子打死,顺便把蛇洞给掏了。
“这主意不错”
蓝风情不自禁鼓起掌来。
铁路沿线日军密布碉堡、据点,驻扎大量日伪军。特遣支队若是强攻这些据点,无异于自找死路。
但若是将日伪军给调出据点,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特遣支队有老百姓的支持和帮助,以三千兵力围歼任何一部都大有胜算。
“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这场仗如何打”刘振宁拉着蓝风,然后招呼大家一起参详作战计划。
一夜下来,大家终于制定出详细的计划。
因为这次是特遣支队北上大队第一次聚拢来展开大规模的作战,刘振宁不太放心,又和大家仔细推敲每一个细节,一直到窝棚外天色大亮,才将制定好的计划发给新二军总部。
早上八点,吴铭走进军部作战室,张嘴就问:“武汉方面有什么消息吗?
张瑛心情有些沉重:“昨天中午信阳失守了早在四天前,日军第十师团主力便沿着平汉路逼向信阳,日军第八旅团以及第三师团继续向信阳和长土台关进攻。至前天下午四时,信阳已处于日军三面合围中。指挥该线作战的胡宗南令麾下一个团防守信阳城,主力撤至信阳以西地区集结。”
“昨日清晨日军第八旅团集中坦克及炮兵火力猛攻信阳城,战至中午一时,守军撤出,信阳城遂为日军占领。随着信阳失守,日军切断平汉路,兵锋直指汉口北面的广水和孝感。武汉局势急转直下,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军事委员会即准备放弃武汉三镇。”
吴铭愣了一下,随即叹息:“看来我们的行动稍微迟了点儿……”
“军座,特遣支队北上大队的刘振宁发来最新作战计划,就作战科初步战棋推演来看,这个计划可行性颇高。”
张瑛将特遣支队北上大队发来的电报递给了吴铭。
“既然这样,那就尽快实施吧……他们在敌后比我们更清楚面临的是什么情况,本来就有临机决断的权力”
吴铭略略扫了一眼,将电报还给张瑛,接着道:“你告诉他们,战场上形势复杂多变,战机稍纵即逝,让他们不必过多顾虑,一定要抓住机会,多多歼灭鬼子和汉奸。”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