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风被白玉瑾一通乱喷,给气的哑口无言,只能灰溜溜的退去。
“早就听熊叔提过,白家哥哥的辩才无双。”
在一旁看着的燕忆雨,忍俊不禁的道:“天生长了一条,能把人活活说死的带毒舌头,忆雨今天算是亲见了!”
“话说,燕大少爷怎么会突然,跟咱们撕破了脸对呛了起来?”
白玉瑾嘿嘿了两声,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他之前不还是一副‘燕氏带头人’的嘴脸,打算拉拢收买我这个三房门客的么?”
“还不是此次族里,估计错了南蛮北侵的危险程度。”
“以为此次不过是来替苻国援军,打打下手、壮壮声势”
“不至于直接面对蛮族主力,所以才将族中子弟送到战场上来试炼一番的么?”
燕忆雨冷笑了一声道:“谁知道这才一来,就立刻碰到了如此大规模的蛮族攻城,我这位大兄着实被吓到了呗!”
“方才蛮族攻城的时候,有一名猛士级的蛮族大头人跟他对上了阵。”
“我这位长房大兄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那里见过这种生死相搏的场面!”
“一时大意之下,差点伤在了那蛮族大头人的手中,要不是他身边的护卫拼死相救。”
见白玉瑾有些不明白,燕忆雨解释道:“他这会儿怕是没这么好的精气神,来跟咱们闹腾。”
白玉瑾恍然,说白了,就是这位平日自诩燕氏下一代家主的大少爷害怕了,打算把裂石弩这种神兵利器抢了去,用来保护他自己呗!?
“不过这一趟的确危险,我看这陈氏井屯不一定能抵挡的住!”
“方才我听那战死的陈小四说,蛮族已经打起了什么‘锸血旗旌’,说是蛮子们断粮了什么的?”
白玉瑾明白了,点了点头,却又皱起了眉,话里有话的道:“咱们继续在这陈氏井屯守下去,不会有问题么?”
他担心的并不是陈氏井屯会被攻破。
也不是担心燕氏子弟和陈氏族丁会死多少。
而是担心自家小妹在即将到来的混乱之中有可能会遭受危险。
“锸血旗旌,是蛮人们全族决死时,才会打起的旗帜,不到生死存亡之时,不会轻易动用。”
“一旦打起这种旗帜,蛮族不战至最后一人,是不会退去的,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后路,即便退回去也只能等死!”
燕忆雨也脸色严肃的道:“这说明蛮族比咱们想象中的,更早的陷入了粮草断绝的危机……他们是不得不拼命了!”
陈小四所谓的“断粮”,指的并不是蛮族们没有了食物。
他们部族随军携带的大量牲口,即便是被饿死了,这寒冬腊月的,尸体一时半会也不会腐坏,足够他们吃上许久的。
但是在这种天气之下,大量的蛮族聚集,他们根本就搜集不到足够的柴草来喂养牲口,和用于煮食、取暖。
牲口没有草料被大批饿死所带来的影响,开春之后才会慢慢呈现。
可没有取暖的材料,可就是眼下最为致命的事情了。
白玉瑾眼神凌厉了起来,二话不说招来手下十名敦实粗壮的战卒一番吩咐,叮嘱他们随时护卫在白玉玹身旁。
一旦情况不妙,又或者是打开了蛮族的包围圈,立刻拼死护送白玉玹突围赶回麸子城。
十名留着玉兕氏标志性光头的“汗庭卫”齐声虎吼,沙钵大的拳头重重锤在了厚实的胸口上。
这些“汗庭卫”可都是虎牙勇士,个个都有猛士级的体魄强度。
不敢说能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可护卫着白玉玹一人逃离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兀骨氏赤罴部,在他们的蛮王兀骨赤罴,被白玉瑾干掉之后,就全族归附了玉兕。
再加上三顿管够的大米饭一吃,立马就成了白玉瑾这个北地汗王麾下的铁杆拥簇,忠心的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别说是原来的蛮王兀骨赤罴了,就是兀骨汗亲来,估计他们也不会当回事了。
效忠兀骨氏族,兀骨汗能给他们暖和的屋子住,能给他们美味的白面大饽饽吃么?
更不要说,赤罴部的蛮王死后,被俘的十几名赤罴部大头人。
立马主动的要求“洗礼剃度”加入玉兕氏,并向白玉瑾这个“玉兕汗王”,发下“祖灵血咒”以示效忠,彻底的成为了北地汗王帐下的一群忠心走狗。
对此,白玉瑾不得不感叹南荒蛮族,崇敬强者,无视血缘种裔的古怪习俗。
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存在“背叛”的概念,只要比他们强大,并有能力带领他们生存下去,他们就愿意效忠。
哪怕他们效忠的对象,命令他们拿起武器对抗原本的氏族也在所不惜。
这种“忠诚”,是可信的,但也是不牢固的。
一旦出现更强的头人打败了白玉瑾,他们同样会弃之如敝履般,将白玉瑾扔到脑后,成为新头人的拥簇。
但最起码在白玉瑾,被新的头人打败之前。
他的命令会被这些蛮人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虽然蛮人并不信奉“天地伦常,九德法则”,遵从“言契”之法。
但他们就像荒原上的狼群一样,同样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一旦臣服轻易不会背叛。
蛮人的观念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但是也同样值得信任。
这也是白玉瑾为什么敢将妹妹托付给他们,护送回麸子城的原因。
可让白玉瑾错愕的是,反倒是自家的妹子,没那么听话。
“我不走!”
“我要陪着哥哥!”
白玉玹倔强的嘟着小脸:“哥哥在那,我就在那!”
“胡闹!”
“之前以为边地没那么危险,准你跟着到近江城来见见世面也就算了。”
白玉瑾生气了:“可现在成千上万的蛮子都打到了眼皮子底下,是能容着你耍小孩子家脾性的时候么?”
“我不管!”
“要走一起走!”
被白玉瑾吼了的白玉玹,又是委屈又是任性的道:“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哥哥只晓得凶人家,玉玹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娃子了!”
“又怎么会不知道边地凶险,哥哥让我避往后方是为我好?”
“哥哥心疼玉玹受苦,难道玉玹就不担心哥哥安危么?”
“你我兄妹离别半年,哥哥在外拼搏,玉玹又那一日不担心受怕?”
“玉玹在这世上只有哥哥一个亲人,无论是穷是苦、是险是灾,只要能陪在哥哥身边,总好过玉玹一人孤苦伶仃。”
“今日无论哥哥说些什么,除非让这些傻大壮把我绑了去,否则玉玹绝对不离开哥哥半步!”
白玉玹说完,又赌气的补了一句:“就算将我绑了去,除非打断玉玹的腿,不然我还是会偷偷跑回来找哥哥的!”
白玉瑾听到自家小妹,小女儿家家的一通嘟嘟囔囔抱怨,一愣之后心中又是一软,禁不住的鼻头酸楚。
他兄妹二人自幼相依为命,的确是从小未离开过彼此半步。
虽然身陷燕府,两人足有半年未曾相见,却也通过书信得知对方安好,并且相隔不过咫尺,这才能按捺下来。
这世间毕竟是强者为尊的世道。
只有自身有了实力,才能摆脱原本那如同蝼蚁一般,任人欺压的命运。
为了将来,兄妹二人强忍着思念之情,一个拼命打熬实力,一个则苦心修炼,各自努力提升自身实力。
以求有朝一日,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再受那些家丁、护院,等小人物的欺凌之苦。
这一目的,现如今也算是稍有成效。
白玉瑾不惜代价的拼搏,让他成为了一众蛮人眼中的北地汗王。
也成为了一干世家豪族眼中,燕氏三房门下,代表麸子城这个新兴势力的一方首领。
而白玉玹这个乡村小囡出身丫头,在燕忆雨的悉心指点之下,修为进境的提升速度也奇快无比。
现如今身具“下等力士”的修为,虽然不算甚强,但在这临江一地,也算是有了一丝自保之力。
兄妹二人总算是不用再受家丁、护院之流的小人物欺负。
但是随着眼界渐开,反而知道的越多,越是觉得自己在这世间的渺小。
以前以为,只要能“脱丁入壮”,成为一名“壮士”级武修,就不用再受欺负了。
谁知开始锻体修身之后,才知道“壮士”之上还有“力士”,“力士”之上还有“猛士、甲士、鼎士”。
就连“鼎士”这种,在他们这些乡下出身的小民,看似遥不可及的当世大豪。
竟然也只不过是传说之中,“五境五界”之下的蝼蚁罢了。
这也就是说,他兄妹二人原本打算,靠修炼来实现的晋身之路。
只不过是近乎无穷无尽,遥无止境的修行大道上,一个微不足道的起点罢了。
想要彻底的掌控自己的命运,谈何容易?
即便是那些已经触摸到登天之路的强大修士,又何曾敢妄言,自己真正掌控了自己的“命运”呢?
在这种无论如何努力,此生都不一定能攀升到修行巅峰的情况下。
白玉玹自然不愿再长久的与兄长分离,哪怕是再苦再累,兄妹二人也只求能够相依为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