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真的那样做,又有何不妥?”见欧少宸硬生生的提出此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珞蓝就感到自己血脉喷张,精神亦在一点点崩溃,她不知以前的自己是如何忍受和宽容这个男人那样的长久。
他恍如对珞蓝的漠然充眼不见,视线缓缓飘向那临空筑建的窗户口,嗓音沙哑中透着顽劣:“那孩子欠缺的父爱谁来付出?”
闻言的那一刻,珞蓝忽感四周的空气逐渐凝滞,显得格外的寂静,以致她仅能听得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触感,“欧少宸,现在是你自己白白葬送了一份本该美好的幸福,不用再把无名火气施加在我的头上。”
“可以让我见女儿一面吗?”欧少宸怔怔地听着,一颗心渐冉下落,清楚到自己处境的他语气有些僵硬。
“凭你现在所处的环境,你舍得让我把女儿带到这里吗?”珞蓝环视着窄小的空间,将回答的主动权交给了欧少宸。
“不舍得!”愣愣地吐出这一声,欧少宸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轰然倒塌,而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便是他自己。
捕捉到他蓦然飘掠的怅惘和灰心失意,珞蓝不忍如此伤透他,决心给他一丝的希望,遂承诺道:“如果你在缓刑期间表现良好,争取得到减刑,且能够顺顺当当出狱,我会让你重获探望权,但在此之前你没有机会见到她。”
珞蓝的话音到这里即猛地刹住,但是停顿之处又特别的合乎时宜,好像事先丈量过一般,极为巧妙。
对她的让步,欧少宸着实始料未及,他有点惊讶又充满兴奋,询问的口吻亦带上了探究强调的意味:“你是说真的吗?”
“我不像你,前话讲完,后面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珞蓝回想起他在婚姻之中做过的事以及说过的话,立时蔑视万分,脸色冷冽阴沉,身上散发而出的气息足以将周遭的空气冻住,“我素来便警示自己要做个说一不二的人。”
“谢谢你!”似乎因身陷牢狱,所以欧少宸的话语较之过去自是沉默寡言了许多,开口闭缄的言谈皆是寥寥数语,“你恨我吗?”
“相信任一正常的人都不会喜欢杀人犯。”珞蓝脸上的冷漠依旧,“不过现在探讨这个问题一点意义也没有。”
“理所应当。”听到她的回答,欧少宸没有意外,没有不甘,没有恼怒,有的只是那浓浓的忧惋。
“每个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就会承担不同的责任,担当不同的角色,我会给吵吵最好的教育和最佳的成长环境,你不要担心和挂念。”当精力从对欧少宸的恨意上转移到孩子的教育问题时,珞蓝的语调显然轻柔很多。
“小嫣霞有你这种母亲抚育着,必然会快快乐乐的成长,而我在这儿亦会积极表现,争取实现我们之间许诺的那份期待。”说出这一句时,欧少宸的星眸里再不见颓然光色,显现的是驱赶不走的决毅。
“我该走了,你好自为之。”珞蓝腾地站起身,拿好搁于一端的包,作势欲走,她的瞳眸没有一丝依恋,堆着的都是冷淡的疏离。
“蓝。”背对着她决然远去的背影,听着高跟鞋声快要跨越探监室门槛时,欧少宸手掌摊在桌面上,不住的抖瑟,好像在尽量控制着自己喷薄翻腾的情绪。
饶是再怎样恨他,怎样对他失望乃至绝望,但在听到自己一度倾尽所有深爱的男人那熟悉到刻骨的呼唤时,珞蓝还是停下了脚步。
纵是她在对着自己时神情冰冷,语气淡凉,但几经挣扎,那句话还是从欧少宸的厚唇后面溢了出来:“这辈子我们的缘分是不是会就此断开?”
他真挚到认真且执着的语气如蜘蛛的黏汁般一把揪住了她的心,一颗净泪不由得滑落脸庞,许久,她吸了吸鼻气,凝声狠然道:“若是不断,若是我对这份感情还带着留念,那我就太蠢了,被伤过、被骗过的自己难道还不长记性吗?”
“好。”欧少宸干涸到脱皮的嘴唇翕合之后只道出一个字,他瞬间闭上双目,等到再次睁开时,眼底的悲郁更加明显,他痴痴地说道:“只希望你不后悔此生爱过我这种男人?只希望我们往昔的美好回忆能让你在伤心时有点精神慰藉。”
“我还可以吗?在所有的伤痛过后我还能感受到那份温馨和甜蜜吗?”珞蓝没有回头,也没有片刻的温柔蜜语,她只留下两个问题由他去思量。
从监狱出来时,黄昏在淅沥的小雨下渐渐掩去余霞光辉,在临隐退前,它对这片宇宙怀揣着恋恋不舍的情结,恍若心里储藏着某些凄婉悠长却无法永恒的故事,想要与人叙诉一样。
走在前往取车的林荫小道上,珞蓝双手插在衣兜里,看似闲情逸致,其实却在安抚着起伏不定的心情,此次见过欧少宸,了却一段情缘后,心里的疙瘩仿佛安平了些,只是其间仍有消不去的烙痕坚固地残留在心的角落里,自此更觉惋伤。
在今后少了丈夫陪伴的日子里,她唯一的慰藉和唯一的快乐就是可爱的女儿,而她所有的坚强和坚持也都源于要赋予她最幸福悠然的享乐生活。
“我爱你,你却爱他;他会欺骗你,我却对你情有独钟,所有的因缘仅在于他比我认识你在先,而单凭这一点我就痛失了爱你的机会,岂非造化弄人?”在路边迈着阔步先走的珞蓝,耳边倏然回想起一个表露心声的哀默絮语。
那个曾经对自己倾诉过这番话的男人,我是不是也该去看看?她思忖着,继而拾眸把探询的光色投向阳光,仰望着那密布苍穹的明媚橘黄金辉,她暗暗告诉自己不妨给自己向他表达歉意的机会,不妨给彼此消除隔阂与误会的机缘。
不知是不是因为莫翔以不像欧少宸那样身怀沉重的负罪感,所以他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萎靡,反倒精神烁烁,而当其看到探望自己的女人时,脸上的笑意更是显得妖冶味十足。
“不管你来此目的是为了骂我,还是为了斥责自己遇见的男人都是人渣恶魔,总之你愿意出现,我就非常开心,非常欣悦。”他本就阴柔的长相此刻越发轻柔,那薄唇边的笑意更显深刻。
“你的状态似乎和许许多多的坐牢者很不相同。”捕捉到他的随和与安然,珞蓝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不似往常与他相处时那么压抑,却多了几许轻松。
“呵呵,难不成在你这种清纯美丽的人眼里,所有的犯人都要表现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才算正常吗?”莫翔以咧嘴展开一缕略带玩味的调侃之色,尔后倾身向前,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陡现鬼魅笑韵,“他的状态很糟糕?”
见他的笑容很是邪恶,珞蓝却毫无毛骨悚然感,她浅浅一笑道:“你果真是个惯会观察的人,就凭我上一句就猜出了某人的境遇,这一刻我听在耳,思索在心,也不晓得应不应当表扬你一番。”
“你完全可以不作出回答的嘛!”莫翔以挠了挠耳垂,行为充显着可与孩童媲美的幼稚,“你权当我内心深处就盼望着他会栽。”
“你身居此种环境还能开出玩笑,心里抗压力果然强大。”珞蓝凝望着五官依旧俊朗的男人,言归正传道,“为什么一直以来外人都视你为腹黑的伪君子,可你却从不为自己辩解?”
“清者自清,何况我也并非完全清白之士。”讲出此句的那一刻,莫翔以的神情尤其诚挚,“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在他人眼里究竟是何种形象,我根本不在乎,一千个人眼里都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更别提我这个普通人啦!”
他的释然令珞蓝突生莫名的感动,水汪汪的美眸牢牢锁定眼前的俊秀脸庞,她认为自己过去对他当真是完全彻底的误解了,原来人与人不经过敞开心怀的相处,就无法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不过如果此人着实想要刻意隐瞒着你,纵使你具备通天的本事,怕是也会被蒙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是大非,孰对孰错,冥冥之中皆有安排,一个人对一切的真相即便暂时性的浑然不知,那也只是因为时机未到而已。
趁她失神的空际,莫翔以扬声毫不遮掩道:“另外我想表露的是对别人的评价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在乎,但对自己女人的认知却始终无法介怀。
“莫。”虽然浅显一字却清晰的回响在空中,珞蓝稍作停顿后,神态倏见羞愧,不一会又荡然无存,语气归于平常,“先生,你让我改观不少,而依照从前的情况,我想举凡愿意做你女人的恐怕也未必能识清你的秉性。”
“第一,要是真改观,你到今天为止对我的称呼也不会仍然这么陌生了;第二,如果成为我的女人,依旧看不透我,那岂不是表示我是个喜欢隐藏自己的人么,这可都不是好兆头。”他的脸上明显流溢着伤怀,但是很快作无所谓状。
触及他前后骤变的表情,珞蓝无力地牵开一抹笑靥说道:“难道你的个性不是如此吗?你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感,而且你在面对自己得力要将被定罪逃不开死刑的时候,居然无动于衷,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你是个心狠者。”
莫翔以的黑眸随便扫向她单纯无辜的脸蛋,眉头微微皱起,为自己辩释道:“你以为我忍心吗?郝里克感觉自己被警方逮个正着,自然难逃刑罚,便抱着必死之心,其压根不希望我为了他做出不理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