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少宸直起身,拿起珞蓝扔过来的衬衫套上,然而在听到她想请假的话时,遂问道:“今天是你父亲的忌辰?”
“是!”不知道珞蓝是不是和欧少宸在一起相处久了,从而连说话也变得言简意赅。
欧少宸在球场洗手间的水龙头上冲了把脸后,又将桌上重要的资料塞进公务包内,才问道:“要我陪你去吗?”
“明天就是竞标会了,你还是忙这个吧,我自己去就好。”珞蓝检查了一下休息室,当确认没有任何东西遗落时,才跟着欧少宸往停车场走去。
“还是让我送你去吧,免得中途要换车什么的麻烦。”欧少宸发动车子引擎,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加大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家的别墅。
珞蓝进到二楼卧房,便选好适宜的衣服,扭头走进浴室掩上门。
刚打开冲浴蓬头,欧少宸就腆着脸若无其事的走进门洗漱,看到珞蓝娇小却玲珑有致的身子印照在磨砂玻璃门上,喉咙直发紧,也不管嘴里的牙膏沫,便凑近她,挑挑眉,坏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洗?”
“今天是特殊日子,我的心情很压郁,所以请你不要烦我啊!”珞蓝将沐浴露抹遍全身,但避开了身上红色的吻痕。
见珞蓝语气很烦躁,欧少宸知道她情非得已,也不计较,而是回到洗脸池边将嘴角的泡沫收拾干净。
等一切弄好,临走时珞蓝亦没有忘记戴上围巾,毕竟外面的天气还是极其寒冷的。
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珞蓝下意识将毛衣领往上拉了拉,随后就坐上欧少宸的车,任他将自己载到父亲骨灰的下葬处。
这个地方很寂静,但其实仅是一片田地,其间埋葬着大大小小如同小丘的坟墓,平凡得很。
“你有没有想过让你父亲住到更好的地方?”欧少宸透过打开的车窗看向高低起伏的坟墓包,善心说道,“你的家境不好,把父亲葬在这里也情有可原,但现在你怎么说也是总裁夫人,哪还能让死去的人在这个寒碜的地方遭罪,生前没享到福,死了总要有个安身之所嘛!”
看了一眼欧少宸虔诚的模样,珞蓝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遂问:“给长埋地下的人换墓地就像给活着的人买房子,事先总要做个删选吧,这临时哪有好目标!你有什么建议?”
“你先去和你母亲会合,我留在这里查一下,到时再说。”欧少宸顾自说着,就掏出手机,打开了上网页面。
从车上下来,珞蓝捧着一束白菊朝父亲的坟墓处奔去,远远的就看见林岚蹲在地上,徒手揪扯着石子缝隙和泥土中生长出的野草之类的污秽之物。
“妈,你这样不是会弄疼手部吗?”珞蓝着急的捧起林岚的手,为她弾去灰土,用嘴里的热气哈去母亲冰冷的手。
“你乖!”林岚慈爱的摸了摸珞蓝的头,神情满是怜溺,谁能料想这么乖的女儿却不是自己所生呢!
“爸,我把你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也带来了。”珞蓝搂住林岚的手轻放开,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质绸带装捆的饰品盒。
打开上盖,珞蓝从里面拿出一串小兔项链,慢慢跪下,将其搁于颜宪义的坟头。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今天本就不明朗的天气此刻泛着惨白光芒的太阳,不知不觉把自己藏进云层里,仿佛也在悼念着什么,天际染上一层灰暗的淡黄色。
为了默念父亲的珞蓝,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她那中长的秀发被高高束成一个马尾,这种装扮出现在这里,倒也显得与这里的景致相融合。
珞蓝静跪在父亲墓前,抬起头,水灵眼眸凝望着、手指抚摸着坟墓碑板上刻着的名字——颜宪义,石碑落尾人是其爱妻林岚,此时寒风拂过,秀发尾梢跃起,扫过她俏丽的玉容。
回想起以前完整的三口之家,即便过的不富足,但一家人彼此蜗居在青砖红瓦盖就的矮房里,亦有一股别样的温馨和快乐。
“爸,爸——”轻唤着颜宪义,珞蓝的视线被汨汨流出的泪水渐染至模糊。
珞蓝记得,那天是自己八岁的生日,爸爸临出门前曾把她举过头,话语里皆是和蔼。
“我们的蓝儿最近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表现都很棒哦,恰好今天是小宝贝的生日,爸爸就把奖励和寿礼一起给你买,好不好?那么你告诉爸爸,想要什么样的礼物呢?”
“爸爸,我想要小白兔,毛茸茸的,好可爱!”听到父亲要给自己买礼物,珞蓝拍着小手,一脸兴奋。
“那个动物,又贵,买回来还得喂它吃饭,咱们家哪来多余的钱再养一个兔子呀!蓝儿,换一个礼物吧!”正擀着面皮的林岚,耳闻女儿的要求后,以家庭主妇的立场说出了一番扫兴的话。
怔愣的珞蓝,失望由眼底一闪而过,年龄幼小的她还是很懂事的点点头说道:“我听妈妈的,爸爸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我都喜欢!”
颜宪义和林岚夫妇俩,看到女儿如此乖巧,不约而同的凑近女儿,于是三个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珞蓝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抱竟然是一家人最后的留恋,之后爸爸就出了车祸,并且当他躺在医院奄奄一息时,还不忘让妻子将买到的小白兔项链挂到女儿的脖子上。
回忆起往事,一行热泪滚落在珞蓝冰凉的脸颊上,只听见她轻声诉说:“爸爸,我爱你!可你为何早早就离我和妈而去呢?你已经变成一朵白云飘荡在天际了么?那你可曾在天堂里慈爱的望着我们呢?”
泪下沾襟,珞蓝又喃喃地说:“爸,除了项链,我还给你带来了菊花,你生前最喜欢和最赞赏的花朵!你说菊花清高,悠然自得!”
珞蓝常埋于冰天寒地里的父亲说着心里话,林岚则随着女儿的话语思念起丈夫。
林岚就这样干坐在颜宪义的碑旁,头枕着碑身,丝毫不觉冻得刺骨的台阶正慢慢袭染她的身子,因为心中有爱、有思念,再冷的天季都灭不尽内心爱的炽热。
转过身,珞蓝伸长手抹掉林岚眼角的眼泪,微笑的对她说:“虽然爸离开了,但好歹我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妈妈。”
“妈,等我赚到大钱,我们搬到新屋,以后就永远不分开,我会好好孝顺你!”
“好孩子,乖!”林岚感动的泪水再次冲洗着脸上那深刻的有如老树皮般的纹路,母女二人在颜宪义“面前”拥在一起,更让已逝者见证着生存之人深厚的亲情。
“妈,咱走吧!”珞蓝搀起林岚,随即揽上她的胳臂,柔声说道:“这里太阴寒,你的身体痊愈才几个月,还是需要注意保养,而且我们今天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拾眸对上女儿温暖关切的明睛,林岚抚摸着珞蓝因为工作压力而略显疲倦的脸庞,宠爱怜惜道:“好,走吧!”
珞蓝的右手紧紧挽着林岚的臂弯,左手指握住母亲冻凉又苍老干枯的大掌,继而开口道:“妈,我想为爸找个墓园安置他,让他住在一个简单的坟墓里,太委屈他了。”
“傻孩子,据我所知,搬进一个最便宜的陵地那还得十几二十万呢,咱家哪来那个钱啊!”听完女儿的话,林岚叹了口气,便否决了珞蓝的想法。
“诶,只要妈你不反对,钱的事愁什么!就是按揭贷款,我也要把老爸的骨灰搬走。”珞蓝的食指在母亲掌心一圈一圈揉搓着,想借给她一些热度,这些举动如在冬日雪花中依稀吐出的烟圈般,飘逸忽渺。
林岚和女儿来到一辆跑车前,便看到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匆忙从驾驶位走下,并有礼貌的叫了一声:“阿姨!”
从自己过来人的眼光打量,林岚知道面前的陌生男人就是女儿的上司了,他虽然模样没有害羞腼腆,却不失成功男人的自信和成熟。
“妈,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总裁欧少宸。”珞蓝看出母亲眼睛直勾勾望着欧少宸,连忙红着脸中断了她的举动。
“上一次我生病多亏了你,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感谢你呢!”林岚的脸上堆起笑容,很是慈祥温婉。
“阿姨哪里话,既然我有能力那当然得帮不是!”欧少宸笑着回应,其后便为林岚打开后车门,补充道,“阿姨请上车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林岚在女儿眼色的鼓励下钻进车内,她没有问去向,因她以为珞蓝会知晓,谁知女儿也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欧少宸从后视镜看到后车座上的两个人已经坐稳,便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向目的地开去。
彼时正是下午上班的高峰期点,道路上堪称车潮涌动,欧少宸为了行车安全,双脚在刹车和油门之间灵活的盘旋和交替着,他的车自如的穿梭在浩浩荡荡的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