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小亮瞪大了眼睛,很显然,许钟还没他们俩大,可是,同自己相比,不啻云泥之别。
听话听音,既然人家不打算一味追究,还帮着说好话,作为投桃报李,小明马上开口了。
这主动开口和被领导要求开口,这里面差别可大了,小明的做法无疑是极其明智的。
“许主任,今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将功折罪,立刻给你把钱和车票追回来。”
许钟看着小明:“你有线索?”
“这个……”小明看着所长。
所长喝道:“许主任是自己人,干什么吞吞吐吐的,他有权知道。”
小明道:“每个车站都有一些惯偷,我看着这个案子八成是胡屠户干的。”
吴桐点点头:“立刻让他到这来报到。”
“是,我这就打电话。”
许钟奇怪的问道:“胡屠户?”
小亮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他以前杀过猪,现在虽然不干了,可是大家还是习惯称他屠户。”
许钟眼睛一亮:“他的全名叫什么?”
话音未落,一个矮矮胖胖,穿着黄棉袄,戴着瓜皮帽的猥琐男人带着寒气走了进来,一把摘掉瓜皮帽子,笑着瓮声瓮气道:“小明警官,您找我?”
小明二话没说,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胡登峰,你瞎了眼,给我马上把偷这位老乡的钱和车票给我交出来,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许钟一双眼睛瞪得老圆,这世界还真小!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胡登峰脖子被勒得一阵咳嗽,抓着小明的手道:“放……放松点,我喘不过气来了。”
小亮也是一肚子气,他不怪小明,于是将气全部撒在了胡登峰的身上,上去一个耳刮子,胡登峰的胖脸上顿时浮出几个红色的手指印。
“狗日的,你瞎了眼了,谁的东西都敢偷。”
小偷小偷,胆子通常不大,面对两个民警的一顿狂轰滥炸,这厮懵了。
吴桐眯着眼睛:“胡屠户,认识我吗?”
“吴……吴所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还不是被你害的。”
胡登峰咽了好几口吐沫,方才道:“我……我不明白你们说什么?”
小明咬牙切齿:“姓胡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指着那位老乡道:“这位老乡这么困难,你居然也下得去手,偷了他老婆两千块的救命钱,还有火车票。”
“不是吧!让我想想。”
小亮上去又踹了一脚:“跟你说话真他们费劲,你这种几进宫的人,非要使用专政措施才肯招吗?”
“不是不是。”
胡登峰苦着脸,目光闪烁着,“我又没不承认,这一天业务挺多,我脑袋又不好……”
啪——
小明跳起来一巴掌扇在胡登峰的后脑勺上,然后斥道:“小偷就是小偷,还好意思说什么业务,我倒要听听,你够判几年。”
胡登峰哭丧着脸:“哪能啊,我这半个月都没什么收入了……”
说到这里,只见小明一瞪,胡登峰马上又道:“今天我捡到了一张票和两千块。”
说话间,他马上在棉袄口袋里一摸,摸出一张票,又从腰包里掏出一小沓钱。
老乡不用看票,光是包钱的手帕,他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激动的嘴唇不住颤抖。
许钟也不用正是了,上前接过票和钱,看了眼车票,道:“老哥,你这是到怀远去,得做一宿火车,这硬座怎么受得了?”
“没事……”老乡的话被许钟用眼神制止住了。
胡登峰马上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老哥,我是有眼无珠,你把票给我,我给你退了去,再给你办张卧铺。”
“那太贵!”老乡摇头。
胡登峰道:“谁还敢要你的钱,一把夺过票,一溜烟出去了。”
至此,几个人都舒了一口气,不过,小明、小亮却是不同许钟的目光相接。
许钟将钱交到老乡手中道:“今天这事结果还不错,老哥,您就不追究了吧!”
老乡嘴唇嗫嚅着:“我……我做梦也没想到还能找回来,不追究,不追究啦!”
许钟笑了笑:“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吴所长就是一个,您得谢谢他。”
老乡过来鞠躬道谢,吴桐一阵脸红,握着老乡的手:“老哥,是我工作不到位,让您手委屈了,你应该批评我,我哪有资格接受您的道谢。”
听到对方不追究,小明、小亮再次舒了一口气,小明道:“许主任,那个胡登峰……”
许钟从玻璃中看到胡登峰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淡淡道:“也算了,他也不容易,让他出点血算了。”
其实,许钟是有自己的打算,他要找胡登峰单练呢!
胡登峰满头大汗跑进岗亭,将车票交到老乡手中,道歉道:“老乡,对不住,我捡到失物没有交公,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应该检讨。”
老乡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看胡登峰不是一个什么好货色,那张卧铺火车票根本不敢接。
许钟一把夺过来,交到老乡手中,然后道:“老哥,老嫂子病了,两千块够吗?”
一说到老伴的病情,老乡一下子情绪变得哀伤起来:“这点钱……唉……只能回去再想办法。”
许钟朝吴桐看了看:“警察同志,老乡家里有困难,咱们是不是应该发扬一下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
吴桐点点头:“应该的,小明,小亮,将功折罪的时候到了。”
小明小亮看着吴登峰,齐声道:“吴屠户,赶紧表示。”
一时间,几双眼睛都看着吴登峰,吴登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脑门的汗珠,目光闪烁着:“我……我没钱。”
小明上前揪着吴登峰的大衣,“你是想再进去吃几天皇粮?”
“不要,警察同志,我表示,我表示。”
吴登峰从几个口袋里找来找去,方才凑够了五百块钱,看着那五百块零零整整的钱,就如同看着自己的亲儿,半晌,他一狠心,伸出手去:“给你。”
老乡哪里敢要,许钟却是一把抓过来:“老哥,这是他的一点歉意,你不能不收,你不收就是不原谅他,你不原谅他,他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他还会心里内疚,你收下了,他不但可以免除法律的制裁,心里还舒坦的,你这是做好事呢!”
被许钟一阵忽悠,老乡有些头晕。
老乡有点头晕,可是其它人没晕啊,尤其是那个胡登峰,已经在心里咒骂了许钟的八辈祖宗。
老乡终于忐忑不安的收了钱,许钟看着胡登峰道:“胡屠户,你说是不是啊?”
胡登峰尽管心中千般不愿,可是还要点头陪着笑脸,违心道:“是啊,老哥,你一定得收下,正所谓盗亦有道……”
这厮一下说漏嘴了,马上补救:“我是没钱,我要是有钱,一定会多多伸出援助之手。”
咦?胡登峰一双贼眼放着光,落在许钟的皮大衣上,这件大衣质料上乘,一定得不老少钱。
胡登峰狡黠一笑:“我要是有这位兄弟有钱,怎么也得给个千八百的。”
许钟早就打算掏腰包献爱心,可是如今掏出来,却又有点被逼之嫌,于是,胡登峰的罪行又多了一条。
麻利拉开手包,找出所有现金,道:“老乡,不好意思,我这里只有一千出头,我给你个电话,要是不够,再联系我。”
老乡哪里肯收。
这下没完没了了,吴桐咬牙带头掏了五百,小明小吉各掏了二百。
老乡抖着手接过钱,双膝一曲就要跪下,许钟一把拉住道:“该上火车了。”
老乡扭头一看,可不是吗?
大家都在检票上车,他慌忙拿起自己的蛇皮口袋,许钟瞪了胡登峰一眼,胡登峰顿时呼吸一窒,马上反应过来许钟的意思,一把抢过老乡的口袋,就向检票口走去。
老乡一路小跑,快要进站的时候,猛的转过身,对着岗亭一个深深的鞠躬,然后洒泪而去。
几个人久久沉默着,许钟打破沉默问道:“大家什么感觉?”
“心里头酸酸的,暖暖的。”小明道。
许钟点点头:“吴所长,这几百块花的值吧!”
“值,真值!”
许钟笑了笑:“吴所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这次要是有什么过分的地方,请多包涵。”
“嗳,慢走啊!”
许钟笑着出了岗亭,远远朝旁边背着画夹的女孩淡淡一笑,洒然而去。
女孩手中的铅笔不停勾勒着,转瞬间便完成一副画,完成一幅,接着创作下一幅。
整个过程被年轻女孩用素描记录下来,在每一页的页脚,签上了“夏天”的花体签名。
许钟离开后,小明怯生生的问道:“吴所长,他是什么人?”
吴桐眯着眼睛:“我也不知道,不过听李市长的口气,这货是他兄弟。”
“年纪轻轻的处级干部,真他们是同人不同命。”小亮不阴不阳道。
啪——
吴桐甩了他一个后脑勺,道:“这次差点被你们两个害死,害的我被李市长臭骂一顿,下次招子放亮点,见人下菜懂吗!”
“明白,明白。”小明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亮文绉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