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敬容的笑容为之一垮。

慕容清似乎还觉得自己说得不够,面带微笑,又补上了一句。

“有劳小姐了。噢,对了,”他淡淡道,“我和令妹要商谈的事,涉及郦家和皇家的体面。小姐把话带到,就不用再过来了。”

“……”

郦敬容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灯火之下,她极力掩住了自己嫉恨的表情,甜甜地一笑,“是。”转过身,往郦书雁身边走去。

慕容清瞟她一眼,放下了酒杯。

郦家的女人都是一样的——除了郦书雁之外,没有一个是怀着正经的目的来接近他的。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对于女人的殷勤,他早就有了相当的经验。也正因如此,他对郦敬容的态度格外敷衍。

如若郦敬容没有皇后义女这层身份,他早就把她放在一边,压根不会看她一眼。

想到皇后,慕容清抬眼看向了坐在主位上的独孤皇后。

这时,独孤皇后面含期盼,正在直勾勾地看着他。四目甫接,她就像被火灼烧一般,蓦然撤回了目光。

慕容清一见皇后的样子,心中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苦笑一下,茶褐色的瞳仁染上了错综复杂的情绪。烛火掩映之下,倒也看不清楚。

独孤皇后生怕慕容清猜到自己的想法。她在座椅上动了动,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地叫道:“敬容。”

下头众人本来都在说话,更有不少人在探讨着皇帝、太后等人尽皆没有出席宫宴的原因。听见皇后的声音,他们纷纷静了下来,恭敬地等着皇后发话。

郦敬容刚把那句话对倪妈妈交待到一半。听见皇后的传唤,她也只好暂时停下交待,含笑走到皇后身旁。

“娘娘。”她略一福身。

皇后看向众人,宽和地微笑。

“几天之前,本宫机缘巧合,见到了这位郦小姐。”她看向郦书雁,“当时,本宫心里对她就极为喜欢了。事有凑巧,她和弘农郡主竟然是堂姊妹。这也真是奇了。”

仔细看看,郦敬容和郦书雁的眉目间,确实能看出不少相似的地方。只是,郦敬容的长相比郦书雁多了两分艳丽,而郦书雁的面容则更加清素,若是没有那双寒星般的眼睛点缀,就近乎平淡无味了。

“本宫一直没有女儿。见了她,又是从心里喜欢。”皇后顿了顿,拉着郦敬容的手道,“所以,本宫就收她做了自己的女儿。”

“恭喜娘娘!”

底下与会众人表情各异,却还是整齐划一地向皇后山呼恭喜。

皇后笑道:“都回去坐着吧。”她指了指慕容清,“往后,你们两个虽不是兄妹,论起亲密,却比兄妹更胜一筹。你们啊,合该好好亲近亲近。”

这句话的意图,简直是昭然若揭,公然撮合慕容清和郦敬容。

郦敬容听得一颗心砰砰直跳,低头娇羞。慕容清则是抿了一口酒浆,默然不语。

这两个人里,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回复皇后的话。

皇后有些下不来台,看向郦书雁,指望着从她脸上看见什么失落、痛苦的感情,好找回一点胜利感。

可惜,郦书雁正凝视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红烛,好像那支红烛就是天地间最重要的事物。

皇后暗骂晦气,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本宫乏了,先去后殿歇息一会。你们自便。”

说完,就在宫人的搀扶之下,回到了后殿。

一回后殿,皇后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她挥退了跟着她走到后殿的小宫女,不耐道:“下去,本宫自己待一会。”

“是。”

宫女也没在内殿伺候过,怯怯地行了礼,便退下了。

皇后坐在一张绣榻上,神情忽而恍惚,忽而狰狞。

“本宫明明给葳蕤下了毒药……”她喃喃自语,“她为什么不怕?她哪来的资本不怕?”

皇后合上眼睛,沉思一会,猛然一惊。

“不对!”

葳蕤当时的反应不是不怕,而是怕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

往这个方向一想,很多解释不了的问题,也就找到了答案。皇后脸色冷沉,轻声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居然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动她的人,对方到底是谁?是什么来头?

和延福宫的内殿不同,外殿里是一派祥和欢乐的气息。

皇后走后,许多人都放开了举止,安心地吃喝享受起来,更有不少人索性离开席位,去找相熟的人闲聊。

至于郦敬容,自然是忠心遵守着皇后的要求,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慕容清身上瞟,一心想找个和他套近乎的机会。

慕容清被她瞟得火大,又不好发作,只好期待着郦书雁对他的邀约作出一点反应。

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太过空闲,慕容清拿起牙箸,挟了一筷菜肴,眼光却仍然放在郦书雁身上。

倪妈妈走到郦书雁边上,对郦书雁低声说了几句话。从慕容清的角度,只看得见她的嘴唇微动而已。

倪妈妈说完之后,郦书雁抬头看了看她,神情清冷,说了几句什么。

倪妈妈没再说话,只是对郦书雁福了福身。看样子,她们两个都没有来他这边的意图。

——她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清持箸的手一顿,胃口顿失。

这时候,郦敬容仍然暗含心思地凝视着他。慕容清被她瞧得火大,把筷子往食案上一放,长身而起,快步走到了郦书雁旁边。

皇帝不在,在座众人里,以他的身份最高。他一起身,当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慕容清目光更冷,四下扫视了一圈。被他眼光掠过的人,纷纷若无其事地回过了头,继续专注着自己眼前的事。

“你这是做什么?”

郦书雁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眼神平静清淡。

这种清静,看在慕容清眼里,却格外碍眼。

“在下有事,请郡主出去相商。”

慕容清耐着性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郦书雁凝视着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