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瞪着青枫,如昨晚般疯狂的吼叫:“是她!一定是她下的毒!是她下的毒!”
女子冲到围栏旁,借着微弱的阳光,青枫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那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连嘴唇都不见一丝红润。或许是长年不见阳光又或者是常年饥饿的缘故,她的头发干枯而稀少,前额上方几乎没有头发,整张脸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就是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着,眼球仿佛都要呲裂掉出来一般,黑森森的眼珠子直直地瞪着你,仿佛穿透你的灵魂,看向另一地方,那混和着恐惧与仇恨的复杂眼神,即使是白天看到也让青枫毛骨悚然。
青枫的手捂着胸口,试图平稳住狂跳不已的心,可惜紊乱的心绪不是一时间就能够安抚,即便如此,青枫仍是强压着惊慌,倔强的与女子对视。
不知道是青枫故作强硬的冷眸震住了女子,还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女子倏地收回手,一边摇头,一边害怕的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双手抱着头,女子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想用它遮住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她就能隐藏起来。青枫能感觉到,她被无措、恐惧、惊慌包围着,在一次比一次颤抖的低喊中慌忙的缩回角落深处,头埋进双膝之间,不停的低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虽然刚才呕出了一口血,青枫倒觉得轻松了很多,那种像是被大石头重压胸口的紧窒感减轻了很多,只留下咽喉火辣辣的灼热。青枫很好奇,是什么让她恐惧成这样,探身向前,青枫试探性的问道:“谁要杀你?”
“是她,是她!”细碎的呢喃带着压抑的哭腔,青枫秀眉轻蹙,低声继续问道:“她是谁?”
“她?她是?”女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青枫提起精神,认真的听着女子断断续续的低语,就在女子说出那人的名字时,厚重的牢门忽然哗的一声被一股野蛮的力道推开,好在青枫为了听清女子的话,往围栏的地方挪了挪,才没被牢门砸中,只是牢门摔打在石墙上的响声刚好盖住了女子微弱的声音,青枫还是没听见她说些什么。
狱卒站在门口,看着靠坐在围栏边的青枫,面无表情的厉声说道:“出来。”
青枫撑着围栏慢慢的站起身,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这里还轮不到你问话。”青枫站着不动,狱卒不耐烦地走进牢房,一把抓着青枫的衣领,将她整个提起来,丢出牢门外。青枫承受不住刚猛的力道,直接摔在坚硬的石板走道上。“起来。”狱卒的呵斥在阴冷的石板走道里回响,听起狰狞而恐怖,青枫暗暗咬牙,忍着胸口的痛,坚持着爬起来,她不是怕他,而是不允许自己像狗一样被拖着出去。
狱卒一路推搡下,青枫走的艰难,每走出一步,胸口就像被撕裂一次,呕血之后的轻松感褪去,换来了比任何一次伤痛更烈的疼痛。就在她实在坚持不住要软倒在地的时候,终于走到了昨晚进入天牢时的那间石室。
石室里,一名狱卒打扮的男子正在和一个老者说话,态度颇为尊敬,那老者已是满头的白发,雪白的胡须快长到肚子下了,看起来颇有些年纪,红润的脸色,笔直的腰背显示着他的身体十分硬朗。
看见她走出来,老者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和蔼的说道:“姑娘请坐。”
青枫早已站不稳,老者话音未落,她已经跌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老者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气渐渐顺了一些,青枫抬起头,看着他戒备的问道:“你是谁?”
老者呵呵一笑,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完全没把青枫的猜忌与不逊放在眼里,好脾气的回道:“老朽黄矫,是一名御医。”
御医?心中划过一抹疑惑,青枫不信。燕弘添是绝对不可能给她请御医的,在这座宫里,想要她死的人估计更多吧,他到底是谁派来的,想干什么?青枫明眸微眯,冷声问道,“谁让你来的?”
老者颇奈地摇摇头,在她对面坐下,从旁边的小木箱内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暗红色小枕,放在桌上,没有回答青枫的话,老者依旧温和的说道:“姑娘请把手放在垫子上。”
他?真的是来替她诊治的?再次看向老者,他始终淡然若水,眼若静湖,身上宁和的气息让靠近他的人不禁随之平和,青枫心中仍有疑虑,却还是缓缓伸出了手,她的胸口很痛,已经到了她撑不住的地步了,若是没有大夫给她治疗,她真的会死。
老者将手轻轻搭上青枫的手腕,青枫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手僵了一下,抬头看去,他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青枫心下了然,她的伤,看来是很重了。
老者把脉,足足用去小柱香的时间,站在一旁的两名狱卒面面相觑,青枫的心也越发的凉了下来,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的时候,老者终于用了动静,他默默的起身,将小枕放回木箱里,背起木箱就准备离开。
“姑娘多多休息。”
“喂?!”青枫以为他好歹会和她说些什么,谁知老者只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就急匆匆的走出了天牢,连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
老者就这样走了,青枫被狱卒带回监牢。靠坐在牢门旁,青枫怔怔的盯着那扇笼罩在霞光中的小窗户,这里是唯一能看见窗外景色的地方,此刻外面应该是落霞满天吧,可惜小小的窗户,不能给这间灰暗冰冷的监牢带入温暖,春日暖阳下,这里依旧阴冷,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黄矫,他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是谁派来的?燕弘添把她关在这里是想让她自身自灭还是想杀鸡儆猴?大姐现在是否安好,燕弘添会放过她吗?楼夕颜能否护她周详?心中有无数的疑问和担忧,青枫被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气来。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青枫立刻朝旁边移了移,害怕牢门忽然打开砸中她,她现在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
狱卒确实是在牢前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开门,只是从牢门下的小开口递进来一碗墨黑色的汤汁,重重地放在地上,呵叫道:“快喝。”
这是什么?青枫小心的端起碗细看,暗色的汤汁深黑如墨,低头轻闻,浓重的药草味中带着淡淡的腥味,应该是一碗药汤。是黄矫送来的吗?他一声不吭的离开,又特意送来药汤,是何意图?青枫想起了中午她吐血的时候,女子怪异的反应,莫不是有人在她面前中毒身亡过?
“喂?”青枫朝监牢的另一边轻轻的叫了一声,角落里那抹暗影动了一动,朝更深的角落缩去。
这药?会不会有毒?盯着手中黑如墨汁的药汤,青枫冷眸微闭,素手一扬,将手中的药汁全部泼向了墙角的石墙上,墨黑的药汁沿着石墙一点点的流下来,药味弥漫在不大的牢房内,久久不散。
御花园
夕阳渐落,红霞满天,温暖的余晖照在娇艳的花丛里,为开得正艳的春花镀上一层美丽的金色,不同于朝露滋润下的娇羞,此刻的花朵都在尽情展示着自身的千娇百媚。御花园中的景色自然是美不胜收,可惜却不是谁都有资格欣赏,而能在这片花丛中任意采摘花朵回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娇艳欲滴的芍药旁,一名紫衣女子正拿着花剪,小心地剪下一簇初开的芍药,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她腰间悬挂的白玉宫牌显示着她并不是一般的宫女,而是贴身女官。宫中只有嫔以上品级的主子,身边才会有女官相随。女官虽然仍是奴婢,但是她们在宫里的地位却比普通才人、美人要高。
一名小宫女拿着花篮静静地站在紫衣女子身后,小心的观察四周,确认偌大的花园里只有她们二人之后,才倾身向前轻声说道:“水芯姐姐,我打听到黄太医今日午时去给青枫看诊。”
剪下一支浅粉色的芍药,水芯问道:“哪个黄太医?”
“黄矫。”
黄矫?水芯剪枝的手微微一顿,疑惑从那双清亮的眼眸中一闪而过。“谁给她请的太医?”黄矫乃先皇御用太医,医术了得,深得太后、皇上的信任,平日里都只在家中研究药理,甚少出诊,谁请得动他去给青枫治疗?难道是皇上?
虽然水芯脸色未变,嘴角的笑容却已渐渐隐没,怡月赶紧回道:“奴婢打探过,不是皇上那边派人去请的。但是奴婢实在不知,是谁请黄太医前去给她看诊的。”
不是皇上?怡月的话非但没让水芯脸色缓和,反而让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她是什么病?”
“黄太医给她把过脉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什么都没说。送过去的药也是黄太医的药童亲自送的,不知是什么药,更不知她得的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