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心中念道:“全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们可想得到我以前是人人喊打的小贼?妈的!全是些势利小人!”
火小邪并不是故意炫耀,而是觉得这是一种报复,你们以前看不起我,既然今天我回来了,就让你们这些狗东西好好地瞧瞧!
所以,街上游玩的一些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妇把热辣辣的媚眼投过来,火小邪也不避让,大大方方地丢回个眼神去,惹得不少姑娘春心荡漾,花枝乱颤。
火小邪脸上一副浪荡公子样,其实心里仍骂:“你们这些骚货!看人只看一张皮,怪不得有这么多偷心贼,采花大盗能够屡屡得手,又失身又被卖,还替人数钱。贱!真贱!”
火小邪再走几步,就看到路边一个饭店门口有个胖掌柜正在点头哈腰地迎客,这胖掌柜火小邪认得,七八年前偷柜台里的小钱,被他逮住过,七八个伙计一通胖揍,打得自己四五天动弹不得。
火小邪暗骂道:“这个死胖子!还活着呢!”便向饭店门口走去。
那个胖掌柜见火小邪迎面走来,他哪记得火小邪是七八年前的小贼,只认得现在这个火小邪必然是个有钱的少爷。胖掌柜顿时眉开眼笑,一副巴结的神态,高声叫道:“这位小爷!您是不是吃饭?快请进快请进,我们这里的鹿排可是奉天城一绝!您进来尝尝?”
火小邪知道这胖子定是认不出他,便摆出一副爱搭不搭的神态,跨入饭店大门。
胖掌柜赶忙跟上,献媚道:“这位小爷!您这打扮可真气派,您不会是大日本帝国的人吧。”
火小邪一听,立即没好气地答道:“老子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瞎了你的狗眼!”
胖掌柜怎么敢得罪火小邪,赶忙轻扇自己脸颊一下,解嘲道:“您看我这张臭嘴!请请,您是坐雅座呢?还是单间?”
火小邪故意抽了抽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烂店!一股子狗屎味!”
胖掌柜啊了一声,也闻了闻,委屈道:“没啊?没,没狗屎味啊?”
火小邪哼了一声,说道:“你这里有没有法国鹅肝酱,德国牛排,意大利金枪鱼?”这些西方美食,火小邪在上海都吃过,所以记得,故意说出来刁难这个胖掌柜的。
胖掌柜听得脑门都绿了,喃喃道:“这,这……这个小店确实没有。”
火小邪骂道:“那你还吹什么瞎牛!我不吃了!什么烂店,早点破产关门吧!”说着,火小邪一转身,就向店外走去。
胖掌柜被火小邪骂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见火小邪要走,也气饱了肚子,哼哼道:“这位爷,你这不是当我是猴耍啊?不带这样的啊!”
火小邪头也不回,依旧嘲讽道:“我就当你是猴耍了,你能怎么样?耍的就是你!”
胖掌柜脖子都红了,追出店门外,上前就要抓住火小邪论理。
火小邪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伸手一拨就把胖掌柜拨开,说道:“当然不会白耍你!接着!”说着叮的一声,一枚大洋从手中弹出,正飞在胖掌柜的额头上方,让他看得是清清楚楚。
胖掌柜眼睛都直了,这可是一块大洋啊,差不多够吃五六顿大餐的数目,本来还憋着一股子气,全变成屁冲出裤裆了,肥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在空中就接着了大洋。他双手一握,就知道是真的,一落地顿时就笑成了一朵屎壳郎花,笑道:“谢小爷!谢小爷!”
火小邪骂道:“你真够贱的!”迈步就走。
胖掌柜捧着大洋,继续叫道:“小爷,要不您再当我是猴耍会儿成不?”
火小邪也不说话,手中叮的一声又是一枚大洋弹出,在胖掌柜脚边一弹,滴溜溜的直滚。胖掌柜汪的一声嚎,扭着大屁股着直追而去。火小邪用的是巧劲,那大洋在地上滚得不快不慢,刚好够胖掌柜拼命一追,果然那胖掌柜总是只差一点就能够到,他又不愿大洋滚入人群中,干脆一个前俯冲的狗吃屎,终于把大洋按住。
火小邪哈哈大笑,觉得实在过瘾,这口七八年前的恶气总算出了。
火小邪戏弄完胖掌柜,心满意足,继续在大街上游逛,心里不住地挖苦、奚落以前欺负他、瞧不起他的人们。可是走了一段时间,火小邪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倒不是察觉到什么危险,而是发现偌大的一片集市,形形色色各种人一应俱全,唯独缺少了一种人——贼。
火小邪常年在奉天做贼,知道奉天南城的这个赶大集的日子,缺了谁都不应该缺贼。怎么一路走来,一个贼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若是平常人发现不了贼,也就罢了,毕竟他们缺少这个眼力,可是火小邪自己就是贼道出身,对谁是贼一眼就能认出,怎么也一个贼发现不了?就算奉天的毛贼都改邪归正了,相貌总是不会变化的吧,奉天城只要是荣行的贼,火小邪都认识,怎么连张熟悉的脸孔也看不见了?
火小邪心里渐渐有些发毛,是自己眼力笨拙了,还是奉天的贼手段高明了?满大街没有一个贼,在火小邪看来,就如同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稀奇。
火小邪深觉怪异,聚起目光,快步而行,在几处他印象中贼人聚集的街口转了好几圈,看遍了上万人,还是见不到一个贼的影子。火小邪也不再走,寻了个十字路口的露天茶摊,走了进去。这个茶摊视线广阔,是进入集市的一处必经之地,火小邪他们在奉天偷东西的时候,就经常从这个十字路口出入。
火小邪一走进茶摊,那位眼熟的大茶壶就赶忙迎了过来。这个倒茶的小伙计,火小邪是熟人熟面,在这里卖茶水干果,也有七八年了。
大茶壶见了火小邪这身打扮,也认不出他来,只觉得是位有钱的公子哥,于是笑盈盈地迎上来问道:“这位爷,是喝茶还是看看干货啊?”
火小邪拣了个靠着街面的空桌,把背包一放,一屁股坐下,说道:“喝茶!再随便拿点好吃的来!”
大茶壶一听,赶忙答应,忙碌着去了。片刻工夫就摆好了茶碗和几碟干果,毕恭毕敬地给火小邪倒上茶水,说道:“这位爷,您慢用,有事招呼小的。”
火小邪瞟了眼大茶壶,说道:“喂,问你点事。”
大茶壶赶忙答道:“这位爷请问。”
火小邪不想绕着圈问,直接问道:“大茶壶,今天这大集怎么这么太平,没见到一个小偷啊?”
大茶壶呵呵一乐,说道:“这位爷,听你的口音是奉天本地人,是不是有日子没回来了?”
“是!有几年了吧。”火小邪一边剥花生,一边答道。
“嗨,几年了啊……其实就是最近一两个月的事。说来奇怪,这奉天城的荣行消失了!”
“哦?怎么回事?”火小邪倒是吃了一惊,奉天城的荣行在东北三省都是有名的,窑姐做婊子的消失都不该荣行消失。
“本来我们这一带闹小偷闹得凶,您是奉天的,应该知道,可这一两个月,突然间见不到荣行的小偷了。只有些歪瓜劣枣、混吃等死、手脚不干净的流氓无赖还偷钱,但他们偷钱的本事,还不如去抢来的快呢。”
“荣行的小偷一个都没有了?”
“反正我天天在这里,没见到过。哎,这位爷,您是不是这个……”大茶壶手指伸出,摆出个手枪的手势。
“我不是,我最讨厌的就是警察。”火小邪摆了摆手。
“那您是做什么的?怎么关心这个?”
“我就是做贼的,当然要问问!”火小邪根本不吝说出这样的话。
“这位爷,您别开玩笑了,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果然大茶壶打死也不肯相信。
“大茶壶,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荣行这些黑道里的事情,我们这种做小买卖的老实人,想弄也弄不清楚啊,您说是不是?不过荣行不见了,这集市倒太平多了,真希望一直这样。”大茶壶说完,有客人进来喝茶,大茶壶赶忙吆喝着请人坐下,问道,“这位爷,还有事吗?”
火小邪摆了摆手,摸出一个大洋丢在桌上,说道:“这是茶钱,不用找了,赏你的。”
大茶壶眉开眼笑,连声称谢,点头哈腰地抓了钱,生怕火小邪反悔,一溜烟跑开了。
火小邪囫囵把茶喝了,抓了几把蚕豆揣进上衣口袋,也不愿在此久留,拿起背包,转身出店,就听到身后大茶壶呼唤亲爹一样送客:“大爷慢走!有空再来啊!”
火小邪游玩的兴致全无,一头雾水地走了半圈,暗想道:“不行,我先去耗子楼看看。”
这个耗子楼,其实就是齐建二的住所,是火小邪他们每天偷完东西,来这里报账、吃饭、睡觉的地方,在奉天城里,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贼窝。平日里再忙,也会留有两三个看门的。
耗子楼离南城集市并不很远,坐落于一片破破烂烂的巷子里,奉天黑道里俗称这条巷子为耗子巷,三教九流聚集在此,治安十分地混乱,不是帮派的黑道人物,没点胆量身手,大白天都不敢进耗子巷。
火小邪哪会怕这些,他从小就在耗子楼长大,加上现在身手不同以往,更是胆大。
火小邪一路疾行,已经来到耗子巷外,想也没想,迈步跨入,直往耗子楼奔去。真是奇怪,火小邪越走越觉得不对,这个时候,应该是三教九流吃饱了饭,在外面瞎逛胡扯、晒太阳的时候。可是一路走来,竟没有见到几个人,四下都静悄悄的,偶尔看到有人出现,远远一瞟见火小邪,立即钻入旁边的房屋,避而不见,好像颇为害怕火小邪似的。
火小邪更是好奇,脚步不停,在乱七八糟的巷子里穿行了一阵,已经到了耗子楼门外。
这个耗子楼,其实就是一个二层楼的小院,黑咕隆咚、破败不堪,一眼看去都不像有人居住。耗子楼的模样倒是老样子,只是火小邪一走近便觉得不对,怎么连路口望风的人都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