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了一下,问曾三:“怎么回事?”
曾三比她的脸还苦,一阵摇头。
“我就只知外面的两个铜坏,旁的不知。”
夏初七又望向了赵樽,“先前陈大哥他们出去的时候没事,是因为机关被破坏,而我们出来有事,是因为夏廷德启动了生室的机关,那为什么现在又不行了呢?”
赵樽围视了一圈众人,声音有些哑,极是冷沉。
“若我没猜错,休室的机关复置了。”
“机关复置?”
“生室机关启动,地面下陷的时候,也带动了休室的机关,那原本被破坏的机刮,也同时重置。”
“我靠!还有这般精巧的东西?”
夏初七这时候已经对这陵墓机关设计者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鬼才,才会设计出这样一个庞大的机括工程。
“如今怎办?”
赵樽敛眉,只冷冷说了一个字。
“闯。”
是啊,龙潭虎穴不也得闯么?万一闯过八室,还能拿到《金篆玉函》,还能拿到金银财宝,又有何不可?她是个乐观的人,想想又兴奋起来。吃饱喝足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突地听见沉默许久的东方青玄道,“七小姐,你看那石壁上写的是什么?”
夏初七奇怪的循声望去。
只见东方青玄所站的石壁上有凿字。
更令她惊讶的是,依然用的是拼音体。只是看上去,字面有些陈旧。
“机关二次重置,除了闯过八室外,别无它法。若你能看懂这行文字,祝你旅途愉快。若你不能看懂这文字,下辈子重新做人,换个职业。盗墓没好下场,我便是例子。”
这个没有落签。
写这个的人,是李氏,还是旁人?
夏初七想了一遍李氏留下的拓印碑文。与这个人的语气不同,她的话一看便是来自后世之人。要知道,汉语拼音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才出现,这人至少来自那个时代之后。他或者她,难道便是前朝的太祖皇帝陵墓的设计者?而且,还是一个盗墓贼出身的高才?
赵樽见她傻傻发愣,蹙眉问,“写什么了?”
夏初七撇着嘴,又笑了,“说了两件事。第一,祝我们玩得开心,玩得尽性。第二,恭喜你,赵十九,你又说对了。机关果然重置了。”
众人听了,皆是一凛。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开口。
夏初七瞄了赵樽一眼,笑得眉眼弯弯,“没法子,闯吧。我算看出来了,这老祖宗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行为匪夷所思,咱得不按正常人的思维做事才行。走吧!”
赵樽点头,淡然回应。
“不走了,在这休室休息一夜。”
“啊?”
夏初七激动得差一点喷出唾沫,“你确定在这里能睡着?”
“有你在的地方,爷都能睡。”
他这话极是暧昧,夏初七看着周围有这么多男人,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不继续闯?”
“不能闯。”赵樽低头,目光极深,“按你的说法,游戏现在才开始。我们必须恢复体力,休室是最安全的所在。”
灭掉火把,在陵墓的石室里睡觉什么感觉?这是夏初七先前不敢想的。跟着一群男人,同在一间石室里,有人打坐调息,有人靠着石壁,却绝对没有半点声音。
那份安静,像极了一座坟墓。
“赵十九,你说我们得到了宝藏,可以买些什么?”黑暗里,她挨着赵樽的身上,打破了沉寂,进入到新一轮的幻想之中。赵樽似是而非的笑了一声,胳膊垫在她的背上,掌心轻抚着她的脊背,“想要什么?”
“想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有了钱呢?”
“堆着好看,成不?”
“……”
赵樽没有回答,黑夜里,她的右边不远处,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调侃,或说嘲弄,“你怎不直接让晋王殿下为你造一座金子做的宫殿,把你圈养起来?”
夏初七知是东方青玄,哼一声。
“这个主意不错,到时候请你来参观。”
“不必客气,把金宫送我即可。”东方青玄低低一笑,声音极轻,却是缓和了室内凝滞的气氛。
“快睡!”
夏初七正想还嘴,头顶便传来赵樽低沉的声音。
“哦,好吧。”
黑暗里,她吐了吐舌头,将头缓缓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恐惧感早已烟消云散。
其实,一个女人不在于环境如何。
只在于,她究竟和谁处在一起。
有了赵樽在身边,不要说是陵墓,便是真正的龙潭虎穴,上刀山,下油锅,她觉着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心潮涌动,她清咳一下,轻轻捅了捅赵樽的肩膀,极小声的道:“赵十九,咱们若是这般死在这里,有这样大一座陵墓,也算是享福了吧?”
“不好。”
“怎的?”
“爷会专门修一个更好的给你。”
“呸呸呸,为什么不是你先死。”
“我先死你先死都一样,我会与你葬在一处。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看着山清水秀,静静长眠。”
“得了,别诅咒我,说得好像真的要死了似的。”
她低笑着,紧紧攥住赵樽的手臂,假装生气的掐了他一把。而赵樽双臂一紧,便将她紧紧地搂过来靠在自己的怀里。她心里一暖,贴紧一些,整个人攀在他的身上,低声问他:“万一真出不去了呢?”
“放心,一定能出去。”
“这般自信,为啥?”
“这里太多人打扰,死了也不安生,爷不喜欢。”
陵墓里的天,永远不会亮。
当夏初七神智回归大脑,睁开眼睛却见四周仍然一片漆黑的时候,想想身处的环境,突觉有些不可思议。按理来说,在这般紧张与惊恐的情况下,她应该很难入眠才对,可她这一觉,竟是睡得十分香甜,连梦都没有一个。
“醒了?”
头顶传来很简洁的两个字。
她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眼睛在哈欠中,浮上了一丝水雾。看不太清楚,但她却能感觉出来,面前的男人正低头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的专注。
静静看他片刻,她翘起唇角,微微一笑,猛地抬高头,在黑暗里,偷偷吻上了他的唇。他没有拒绝,回吻了她一口,没有深入,便挪开了。
“起了。”
她轻笑着,带着心满意足的慵懒。
“我睡了多久?你们在等我了?”
“嗯。”他的声音有些哑。
“嘿嘿,那成。”
夏初七舔了舔唇,心中诡异的窃喜,还有藏在黑暗中偷腥般的快活。伸了一个懒腰,她又想去抱他。可手刚伸出去,黑暗了良久的石室内,“唰”一声,传来火折的声音。
很快燃起一支火把。
突然出现的光亮,让她稍有不适。
双手僵硬在空中,她眯着眼睛,转头望去。
那是一双精雕细琢的面孔,即便如今困在这不见天日的陵墓里,也无损他半分秀色容颜。可这会子,他浅眯的眸子里,光芒却是有些凉。
“若是准备好了,便出发吧。等出得陵墓,二位再亲热如何?”
东方青玄柔媚轻暖的声音,情绪不多,可飘入耳朵里,再看看周围人的暧昧眼神,夏初七想到先前自己偷吻赵樽的事儿,耳根突地有些烫。
“咳,好好好,走吧。”
话未说完,她的肚子“吐噜”一声,十分配合地响了。这简直就是给她递的天然台阶。她目光闪烁着挠了挠脑袋,轻松地转开话题。
“肚子饿了,咱不先吃点东西?”
陈景昨日带进来的干粮,看上去还挺多。但如今休室内共有二十一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这么些干粮,大家都吃的话,其实撑不了多久。听了她的话,赵樽使了一个眼神,陈景便把干粮端到她的面前,她笑吟吟拿了一块干馍馍在手里,正准备啃,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只是看着她,却没有动,不由蹙起了眉头。
“咦,你们怎的都不吃?”
“我们不饿。”
“我们吃过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回答声,立马就暴露了他们撒谎的本质。夏初七抿了抿唇,看着周围那些身上极是狼狈但精神尚好的侍卫,突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一个平等的时代。
昨日陈景进来时,她就发现他们没有怎么动食物,只当时她饿得狠了,也没有客气。如今见他们又是这个样子,她怎么忍得下心?
“算了,你们不吃,我也不算太饿。先留着,等饿狠了再吃。”
赵樽怎会不了解她的意思?他这妇人向来是饿不得,苦不得的主儿。虽从来不肯吃亏,但为人却极是仗义。在她的眼中,上对皇帝,下对贫民,都是一个样子,人人平等。他蹙了蹙眉头,带着命令的语气低沉了一些。
“都吃,同甘共苦。”
侍卫们红了眼睛,迟疑着,终是答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