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看李娇难看的表情,只把怀里那一枚鸳鸯玉佩掏了出来,笑道,“甲老板,我若是把这鸳鸯玉佩放在哈萨尔的手里,这样不算违背誓言的吗?不会遭天打雷劈金银砸头的吧?我可半个字都没有说。”
“对。”甲一肯定的点头。
李娇瞬间变了脸,可夏初七更加乐呵了,“这样最好,两全其美。鸳鸯玉佩是表姐让我走时一定要交给哈萨尔的,我答应了她。但是娇夫人让我不许说半个字,我也答应了她。如今,我把玉佩给了哈萨尔,不吐半个字,全都做到了……哈,我真是一个天才。”
甲一道:“对,天才。”
他两个旁若无人的一唱一和,李娇却气得牙关紧咬,脸都白了,指着夏初七笑吟吟的脸,她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表妹,你怎能言而无信?”
夏初七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像嵌了两汪清泉,极是明亮,可若认真去看,会发现那里面全是坏水,“我答应你不告诉他,我可没说我不拿东西给他啊!”
说罢,她朝甲一使个眼色,径直背着金银珠宝走了。
李娇气得身子一颤,喉咙像被人扼住,半天都缓不过来那口气。紧紧攥着手指,她面色越来越白,在冷风里,如一朵快要凋零的花,身上华丽的衣裳也再无法掩盖她的惊惧和惶恐,仿佛霎时便老了十岁。
“云香。”
她唤的是她身边的小丫头。
“奴婢在。”
“灶上谁在负责给那位昏迷的客人熬药?”
“是乌仁公主的贴身丫头阿纳日。”
李娇点点头,双目赤红的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眼睛阴冷得像酝酿了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云香,我平素等你如何?”
云香被她的样子吓住,惶恐的点了点头。
“夫人待我恩重如山。”
李娇凉凉一笑,把牙一咬。
“好,我要你替我办件事。”
夏初七清点好钱财走进去的时候,乌仁潇潇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不是坐等,而是惆怅的走来走去,样子焦躁不安。看着她进来,那姑娘飞快地跑过来,语气极是不满,却一口气问出了许多问题,“你跑哪里去了?快快快,那贱人果然派人去了灶上,现在怎办?”
夏初七坐下来,长叹一声。
“你这人太坏了,害人竟如此迫不及待。”
乌仁潇潇俏脸一黑,见她说得坦然,翻了个白眼。
“我坏?不都是你嘱咐我的?”
夏初七撩唇轻笑,将急得上跳下蹿的乌仁公主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这姑娘虽然看着霸道蛮横,见人便动手,但长得属实水灵,尤其一双眼睛,清透得如同孩子一般黑白分明。在漠北的土地上,能长出这样肤色的美人来确实不容易,怪不得久经花丛的元祐当初会看上她,然后着了她的道儿。
“喂,你说话呀,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马上派人在她下药的时候抓住她,然后等我哥醒来,给他看看,看他带在身边三年的女人,是个什么东西。”
乌仁潇潇快急死了,夏初七却莞尔一笑,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
“错。不要让她下药。”
她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让乌仁潇潇“啊”的轻呼一声,奇怪了,“这不对啊,你让我的人在灶房等着不是为了逮她吗?李娇若派人来下药,那我直接抓住她的把柄,不就可以了吗?”
夏初七摇了摇头,“不够。”
乌仁潇潇一跺脚,急死了,“咋不够?”
她这个火爆性子,夏初七越看越喜欢,越喜欢便越是想逗她。于是,不急不躁的拿过水喝了一口,摸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喝着,直到乌仁潇潇急得快炸毛了,她才“噗”一声笑出来,拉她坐下,解释说:“下药这种事,她完全可以抵赖不承认,或者诬陷是丫头干的。当然,最关键的是,不让她下药,我才能逼她走下一步,让她原形毕露……”
乌仁潇潇来兴趣了,“怎样原形毕露?”
夏初七诡诈一笑,顿住不说了。
这种吊胃口的方式,简直要了乌仁潇潇的命了,她眼睛都发直了,“说啊,到底是什么?”
夏初七语带机锋,斜睨过去,“不急。公主只管等着看戏,小的为您编排,看到结局如果觉得满意,不要忘了给小的赏银。”说罢她起身,拍拍乌仁潇潇的肩膀,笑得极甜。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五十两就好。”
乌仁潇潇的人在灶房守得极严,李娇的婢女去了两次都没有机会下手,直到眼睁睁看着阿纳日端了汤药进入李邈休息的房间,云香才不得不跑回去告诉李娇。
“娇夫人,奴婢没法子得手。”
李娇双眼圆瞪的看着云香,样子极是狰狞。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手指来回在绢帕上缠来缠去,她心急如焚,就像一只游走在热锅边上的蚂蚁。恐惧,惶惑,惊吓,还有一种大势将去的害怕,让她不得安宁。她知道,夏楚只要将鸳鸯玉佩给了哈萨尔,哈萨尔醒来就会去找李邈,真相就会大白……
她绞着绢帕的手一顿。
说来说去,关键的问题还是在李邈。
她不在这三年,他们过得多好,哈萨尔待她多好。
只要李邈还在,她就永远没有机会。
既然夏楚已经答应不告诉哈萨尔内情。那么,只要李邈不在,就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秘密。只要她不在,也没有人再与她争男人。她原就不平静的心脏跳得极快,一双美丽的眼,被妒火和恐惧烧成了赤红。
“云香,去备一匹快马,等在后门。”
半盏茶的工夫后,李娇走向李邈居住的院子。
她心知,如今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明智。要是不成,必会打草惊蛇,反倒惊动了哈萨尔。但她没有路了,夏楚把她逼到了极点,她的理智已被惊恐湮灭。
她早已家破人亡,除了哈萨尔,一无所有。如果连他这个最后的依靠都失去,活着也是再无意义。大不了鱼死网破,她宁可玉碎,也不愿瓦全。
“吱呀”一声,她推开房门。
隔着一层薄薄的帐幔,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邈,目光里猩红一片,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悬崖上。有呼啸的北风在耳边狂吹,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在心里交缠。
一个说她是你姐姐,你唯一的亲姐姐了,她对你很好,不要这样做。
另一个说有她就没有你,有她在沙漠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捂了一下心坎,李娇觉得自己快疯了。手心攥得极紧,面色也是苍白,就像内心住着一个魔鬼,占据和控制了她灵魂,鬼魅一般在喊着她——杀了她,不能再让她出现在哈萨尔的面前。
她终是一步步走近,撩开帐幔,静静看着李邈。
如果可以,她希望现在就掐死她。
可在阿巴嘎城里,她不能。
咽了咽口水,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喊了一句。
“姐。”
床上的李邈刚喝完阿纳日端来的药不久,面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气,脑子晕晕沉沉。但她是习武之人,警觉性本就比常人要高,其实李娇一走近,她就感觉出来了。轻轻睁眼,她看着李娇,声音极哑。
“你来做什么?”
李娇愣愣看着她,在床前一跪,两行泪水滚了下来,“姐,我求求你了,你走吧。他若是知道你在,就不会要我了。姐,我与他欢好三年,他虽未娶我,可也有夫妻情分,你何苦要让夏楚把鸳鸯玉佩转交给他?你何苦还要与他纠缠?”
阿七?李邈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娇,眼里的痛无处隐藏。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着她煞白的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阴恻恻的森冷,李娇骇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有些惶恐。她从来都知道,她这个姐姐性子极烈,并非软弱之人,而她如今所能倚仗的,无非与她亲生姐妹的血脉之情罢了。
“姐姐。”李娇放软语气,声泪俱下的哭诉,“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该千刀万剐。可事已至此,何苦让我们三个人都痛苦?你想为家人报仇雪恨,你有本事,你有大把的时间去做喜欢的事。而我只想做一个小女人,只想做沙漠哥哥的小女人,求你了,姐。”
报仇雪恨是喜欢做的事?李邈看着面前这张明明熟悉却无比陌生的脸孔,嘲弄一笑,虚弱地坐起来,靠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醒了?”
李娇微微一愕,继而低泣着摇头,“夏楚说最迟今晚就会醒来。姐,你当初带夏楚来阿巴嘎的时候,答应我什么了?你明明答应我不与他见面的,你怎能出尔反尔?”
李邈沉吟良久,“夏楚呢?”
“她要明日一早走,姐,你先走吧,你若再待下去,哈萨尔就醒了,来不及了……”李娇双手拽着李邈的胳膊,目光充满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