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算知道来了。”凤爹忍住冷哼的冲动,不过语气也没好到哪儿去就是了:“我早就打发人去叫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凤栖故作讶然:“莫非小姑姑和清凉表姐已经到家里了?那我可真是失了礼数,怎么能让远道来的贵客久等。”

凤爹:“……”

凤楚稚嫩的童音响起:“姐姐不用担心。小姑姑和清凉表姐还在路上,没到家里。”

“还没到啊!”凤栖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就好,父亲这么生气,我还以为是我没赶上客人进凤家失礼了。”

凤爹脸色泛红。

这个丫头,根本就是成心来气他的!

凤栖似没察觉到凤爹的怒意,笑意盈盈地看了过来:“父亲,你瞧瞧我今日这身穿戴可还合适?有什么不妥的吗?”

凤爹按捺住心头的火气,略一打量。这一看,剑眉又蹙了起来。

不是穿戴的随意不妥,而是穿戴的太过精致了!

和凤清凉这么一比较,凤爹都觉得完全不能比,太欺负人了!凤栖本就生的容色明艳,身为凤家大小姐,养尊处优娇养长大,身上带着漫不经心的骄矜和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高贵。

就算素着一张脸,往人群里一张,依然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今日凤栖刻意精心装扮了一番。

光洁细腻的脸庞白里透红,眼眸清亮,红唇嫣然。

凤清凉在无名小镇长大,就是才貌出挑,气度见识也一定远不及凤栖。一见面,怕是就被牢牢压了一头。

凤爹心里不快,脸上却不好表露出来。

凤栖对凤爹的性情脾气了如指掌,深谙气死人不偿命之道,故作委屈地说道:“父亲怎么不说话了?我想着今日要见姑姑和表姐,特意花了许多时间装扮,免得怠慢了贵客。莫非这样父亲还不满意?难道我要装扮成乞丐才能父亲满意吗?”

凤楚抬头看过来,眼神中有些不满。

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姐姐又是让步又是示好,父亲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凤爹见到凤楚一脸不高兴,很快反应过来,挤出笑容道:“你这丫头,又来编排我。我哪里不满意了。刚才没说话,是一时看你看得呆住了。”

又笑着叹道:“我总觉得你还是个孩子,一转眼就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装扮起来,连我这个亲爹看着都觉得惊艳。”

凤栖想要放声大笑,哼哼哼,一会儿一定让你笑、不、出、来~

话说的好听,眼中的不满也遮掩的严严实实。

总算把场面圆了过去。

凤栖没有揭穿言不由衷的凤爹,抿唇笑了一笑。

凤楚再聪慧,到底还是个孩子。看着父亲和姐姐言归于好,格外高兴:“父亲说的是,我刚才乍然见到姐姐,也觉得姐姐今日分外好看。”

说着,又习惯性地去拉凤栖的手。

凤爹看着姐弟俩牵手像往日一般轻声说起话来,心头不得不生出一股怒火。他为了讨好凤楚是什么?他为什么不待见凤栖?他是为了凤清凉。他想要凤栖对凤清凉好,他想要凤楚像和凤栖一样的凤清凉对待。

只为了凤清凉。

……

坐在车里的母女两个,神色俱有些激动。

“娘,你这么多年没见舅舅了。舅舅真有你说的那样飞鸾翔凤(原谅我实在想不起什么描写凤爹的成语了,sorry~)么?”6岁的少女,声音有些怯生生的,软糯悦耳。

女子按捺住澎湃的心绪,冲女儿笑道:“当然。我和你舅舅自小一起长大,最是亲厚,对他的性子脾气也再熟悉不过。放心吧!他一定会很喜欢你,将你视如己出。”

少女羞赧地笑了一笑,心里依然忐忑难安。

凤家在无名小镇是名门望族,聚族而居。

族人们也打着凤家的称号当着霸王。

她和母亲独住在偏僻的院子里,母亲腿脚不便,性子又沉默少言,极少出门,和族人的来往也不多。

母亲不出门,她一个姑娘家,早早死了亲爹,身边只有一个小女仆碧落伺候衣食起居。每日随着母亲一起读书习字练琴作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长到了6岁。

舅舅和娘家除了年节送礼之外,几乎从无来往。

凤家人平日闲谈,也极少提起遥不可及的凤爹。

对她来说,这个舅舅陌生又遥远。

当母亲和她说要到凤家来投奔舅舅的时候,她当时就懵了。长那么大,她连小镇城都没出过,凤家的繁华富庶,对她来说遥不可及。

在小镇住的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要去凤家呢?

凤家再好,也不是她的家。

她彷徨又不安,恳求母亲不要走。

一向疼爱她对她百依百顺的母亲,这一回却异常固执己见。

为什么一定要背井离乡去凤家?

她有些委屈,也有些疑惑,却拗不过难得固执的母亲。

更奇怪的是,离开小镇投奔凤家的舅舅这等大事,母亲谁也没告诉。暗中收拾了行李,趁着天没亮就带她离开了。

祖父祖母几年前就去世了,母女两个独住在小小的院子里,平日前门大多锁着,只从后门进出。临行前,母亲又将小小的院子锁上了。

大概会很久之后,才会有人察觉到他们母女离开了吧!

天亮的时候,她随着母亲上了船。

一路行船颠簸半个多月,身体疲累不说,更令人惶惶难安的,是前路迷茫未知。

舅舅性情脾气如何?

会不会嫌弃远道来投奔的亲戚?

听闻舅舅有一个小她一岁的表妹,还有一个3岁的表弟。不知是否好相处……

这些念头,每日在她心头盘旋。下了船,坐上凤家的马车后,这份彷徨不安就更浓了。

在车里,女仆坐在旁边亲和地问她,要不要喝茶?

另一个女仆伺候着点心零食,动作轻柔而仔细。

她身上穿的是今年新做的崭新衣裙,用上好的细棉布做的。头上也特意戴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手腕上套了一对成色还算过得去的玉镯。

原以为这样进凤家,不会显得寒酸失礼。直到看清那两个女仆的穿戴,她才知道自己的天真可笑。

凤家里的女仆,穿戴得都比她强些。

她咬着唇,悄悄看了母亲一眼。

母亲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有些恍惚。

车在凤家的门前停下了。

两个女仆打开车门,温言请母女两个下车。

少女紧张地扯着女子的衣袖:“妈……”

女子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安抚地拍了拍少女的手背:“凉儿,别怕,随母亲一起去见你舅舅。”

面容还算平静,声音却难掩激动的颤抖起来。

少女咬了咬嘴唇,怯生生地随着母亲下了马车。

一抬头,就见一群人站在凤家门口相迎。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一表人才的男子。男子的身侧,分别站着一个3岁的男童和一个5左右的少女。

这个男子,一定就是舅舅凤宗光了。

少女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当看清男子的脸庞时,不由得一怔。

这张脸好眼熟每天她揽镜自照,对自己的容貌再熟悉不过。

她居然很像她的舅舅?这不可能!

少女心里陡然涌起亲近之意,莫名地生出扑进男子怀抱的冲动。

凤爹的目光和女子在空中相遇,颤抖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压抑着满心的激动狂喜,张口说道:“小堂妹,你终于来了。”

女子眼中迅速闪过水光,颤抖的声音里满是喜悦:“堂哥,我带着凉儿一起来投奔,以后免不了要多多叨扰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了片刻,才各自移开。

凤爹迫不及待地又看向女子身边的少女,当看清少女的面容时,凤爹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眶,哽咽着唤了一声:“清凉儿,过来,让让舅舅好好看一看你。”

也许是听见了凤爹语气中的心酸,凤栖讥笑地发出了一声笑声。

不过声音很小,也就凤爹和凤楚能听到。

凤楚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眼底划过一丝讥讽。一闪而过之后,面容平静地望着凤爹和少女。

母亲说的没错。

舅舅果然很喜欢她。

少女娇羞地应了一声,莲步轻移,走上前来。

凤爹握住少女柔软纤细的手,凝视着盯着少女的脸庞,柔声道:“好孩子,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吧!如今到了凤家,就且安心住下。舅舅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住处,缺什么,你只管告诉舅舅。有舅舅在,这里就是你的家。”

一番柔声细语,犹如一股涓涓细流,流淌进心田。

少女心中涌起阵阵暖流,对这个刚见面的舅舅顿生孺慕之情,轻声应道:“是,凉儿一切都听舅舅的。”

真是感人肺腑的相逢!

凤栖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眼中掠过讥讽的冷意。

凤林月身边的少女,皮肤白皙,柳眉樱唇,目若秋水,脉脉含情。身形纤弱,楚楚动人。相貌气质都和凤爹十分肖似。

这个美丽少女,自然就是凤清凉了。

“父亲,这就是小姑姑和清凉表姐吧!”凤楚上前一步:“凤楚。”

凤林月看着凤楚,神色既惊又喜:“你就是阿楚?你今年,应该有3岁了吧!”

凤楚一本正经地应道:“是,再有三个月,我就满3岁了。”

凤林月贪婪地打量着凤楚,似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凤清凉笑盈盈地喊了声“阿楚表弟”。

“父亲,清凉表姐和你长的颇为肖似呢。”凤楚慢悠悠地开口。

“阿楚说的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悠然响起。

凤爹笑容微微一僵,飞快地看了神色复杂又有些尴尬的凤林月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笑道:“凤栖儿、凤楚儿,你们又淘气了。还不快些来见过你小姑姑和清凉表姐。”

“吾名凤栖。”凤栖双手插进口袋里,瞥了一眼凤爹:“清凉表姐长得真像父亲和姑姑,真漂亮。”

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凤林月和凤爹。

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奇怪,后面的凤老夫人更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凤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