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是离城区十公里一个并不显眼也不豪华的小型农庄里,于雪跟着欧阳震华陪客户来过两次,上次来时冯浩告诉过于雪,说别看这地方不显山不露水、不豪华不气派,可不是一般人敢进去的场所,它可是比五星级酒店还贵的地方,因为里面吃的全是山上打下来的珍贵且稀有的东西,都是附近或者粤北山区的农户贩运过来的。

六点钟的时候,车子驶进了农庄,于雪下了车后她发现和上两次看到的一样,两边已经停了好几辆豪华的国外名车。欧阳震华熟悉地领路来到冯浩早已订好的房间,进门于雪看到冯浩和另外两个人已经先过来了,于雪上次吃饭见过那两个人,一个是派出所的所长,一个是税务局的副局长。于雪记得那个派出所所长最色了,上次总是与自己碰杯喝酒,那两只狼一样的色眼总是盯住于雪前面那凸挺的地方,结果于雪没醉他自己先趴下了,后来还是欧阳震华打电话到派出所用警车把他拉回去的。

六七个人在礼貌的介绍和寒暄中坐了下来,细心的于雪发现,上两次坐在欧阳震华身边那个极有修养和气质的年轻女硕士这次没有过来。对于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冯浩私底下已经对于雪有所透露,并说欧阳震华从去年开始不回家住也不在厂里住是因为在花都城区有一个私密的爱巢,同时特别告诫于雪半个字也不能对人说。不过于雪认为成功男人私下有这些小行为完全可以理解,因为这个不断发展和变化的时代唤醒了那些有钱男人雄性的本质,只要不出格和陷入其中或者闹出事来也是有情可原之事,反正现在有钱的男人都这德行。她不明白,这女人的生理构造难道各不相同吗?让这些男人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应酬和聚会时的吃饭其实就是喝酒,于是便形成了中国历史悠久独有而奇特的酒文化。当酒瓶开启后,所有人都闻到了那飘出来的淡淡的酒香,稍有酒文化的人都知道一般的白酒是溢不出这种让人痴迷的香味来的,于雪一闻就知道,这是她家乡水生产的国货。

于雪在工厂忙了一个下午,本想吃点东西再来敬酒,没想到上次先趴下的那个长着色狼眼睛的派出所所长报仇一样向于雪频频举杯,加上哈尔滨白老板的一次又一次举杯感谢,于雪什么也没吃十几小杯白酒像毒药一样流进了胃部。她觉得胃在严重抗议,便走出门来到外面的厕所,赶紧把刚才急急喝下去的白酒呕吐出来。她知道是高浓度的白酒刺激了空腹的胃,吐出来再喝就会好很多。

从洗手间出来于雪感觉好了很多,这时她碰到也走出门的冯浩,她把冯浩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那东北女硕士今天怎么没来。冯浩迟疑一下神秘而小心地告诉于雪,说肯定是吵架了。

回到房间的于雪又开始面对几个男人的强势进攻,好像于雪不喝就不给他们面子一样,好像于雪不醉他们就不高兴一样,好像于雪不出点洋相他们就不尽兴一样。于雪贵州人的直爽和自身要强的性格及对自己酒量的信赖让几个举杯的男人无不摇头佩服,连喝惯高度酒且酒量超人的东北大汉也不得不拍赞称好。

饭局结束,都市里有钱男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几个醉意浓浓的男人拉着同样醉意浓浓的于雪来到了城区中心的东方明珠夜总会,他们还要见识于雪对啤酒的酒量。于雪知道,夜总会是男人的世界和天堂,她一个女孩子是不方便与异性朋友和男同事特别是客户一起去的,所以上两次她吃完饭便自己回去厂里了,可今天她的脚不听使唤一样跟着他们走进了夜总会。

一个小时左右,连续喝了无数啤酒的于雪隐约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赶紧让冯浩送自己回去,不然真要出洋相了。同样醉意浓浓的冯浩把于雪扶出了夜总会,在门口拦了一辆的士让于雪坐了上去。

回到宿舍的于雪歪歪斜斜地赶紧脱了工装换上睡衣,她要赶快冲洗自己一身浓浓的酒味,她知道今天是她生下来闻到酒香开始喝得最过量的一次。她的脚步开始抖动,眼睛里的东西开始晃动,脑子里开始出现嗡嗡的鸣叫。她不想去二楼集体冲凉房,怕厂里的人看到她喝醉酒的样子笑话,便打开了欧阳震华办公室的门,想去里面欧阳震华个人单独的冲凉房,因为欧阳震华很久都没有在办公室睡过了。谁知还没进冲凉房,在经过欧阳震华晚上很少回来住的卧室时,于雪一头栽倒在那宽大、柔软又舒服的大床上。

作为在商海里靠运气和能力颇有收获的成功人士,四十岁的欧阳震华在事业婚姻和家庭全部趋于稳定后,他把工作的重点放在了客户和主要的社会关系上,把时间放在那高谈阔论的饭桌和一掷千金充满诱惑的夜场。他认为只要稳定客户后,厂里那一百多人就是他源源不断的赚钱工具,只有维护好周边的各种社会关系,才能保证自己那赚钱的场所不被各个部门前来打扰和干涉。欧阳震华沉迷于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他开始对那充满激情和刺激的天堂流连忘返,开始对那些靓丽温柔缠绵而销魂的躯体夜不归宿,男人有钱后的本质在他身上一览无遗。然而,欧阳震华对穿了裤子付费后谁也不认识的夜场女孩儿并不满足,他认为那完全是人性的需要和发泄。终于,在前年老婆林豆豆怀了女儿点点六个月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识了一个北京名牌大学出来的在花都城区一高档夜场当副总的年轻东北女硕士。欧阳震华一下被女硕士那独特的个人形象、高挑漂亮的身材和容貌、超凡的素质和极高的修养深深吸引住了,他认为这个独具风景三十岁的东北女孩儿简直就是自己心中的女神。与此同时,这个情路屡屡受挫来广州发展不到半年的北方女孩儿也被欧阳震华的成功和成熟所吸引。于是,两个人干柴烈火般走到了一起。为了男人的虚荣和私欲,欧阳震华大手一挥在花都城区花了五十万建起了一个私密的爱巢……两年的地下工作,北方女孩儿却看不到一丝曙光,看着自己如花的相貌在欧阳震华的摧残下一天天失色,为了保证欧阳震华遇到好的不会将自己抛弃,为了心里那由来已久的愿望和老板娘的宝座,她不得不逼着欧阳震华实现醉酒后的承诺。可清醒的欧阳震华告诉她,说这样挺好,现在这个时代还有谁去在乎那张纸?于是矛盾经常发生,前两天,北方女孩儿再一次提出并以不处理就分手要挟欧阳震华,欧阳震华一听一摔门走了出去,他已经三天没有联系也没有回去过了。

凌晨三点,欧阳震华把白老板送到酒店后,不想去找那东北女硕士,他一定要挫一挫那北方女人的傲气和野心,认为这些出来靠姿色来征服男人的女人都有一旦找到支点便想撬动地球的强大欲望,只要用足够的金钱和物质来暂时满足她虚荣的私欲,她是不会离开的。他更不想回家,因为他已经连续在家里住了几个晚上了,而且三十多公里路自己喝了那么多酒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了,所以根本开不了那么远的车,于是歪歪扭扭地开着车回到了厂里。

欧阳震华把车停在后门边,从后门进了厂区,在宿舍楼下他实在忍不住了,蹲在地上便哗啦啦吐了起来,此时酒劲开始上头,他摇摇摆摆打开办公室的门,几步走到里面的卧室。展现在欧阳震华面前的是一个仰睡在床上年轻漂亮的女孩儿,身上穿着半透明的睡衣,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散发着女孩儿特有的气息,特别是那不断起伏的双峰和那白里透红的玉体。醉态中的欧阳震华就如同看到了风情万种的东北女硕士,他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扑了上去……

六点钟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于雪醒了,她感觉怎么有一只手放在自己赤身裸体的胸脯上,睁开眼睛一看惊住了,旁边睡着欧阳震华。她一下清醒了,也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她一下坐了起来,看着身边同样赤身裸体睡得像死猪一样的欧阳震华,于雪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又是酒惹来的麻烦,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于雪看看时间,悄然无声地穿好自己的衣服走出了欧阳震华的办公室,闪身进入了隔壁自己的住房。

早上七点五十分,厂区里那自动调好的上班铃声像军营的早操号一般准时响起。从欧阳震华办公室出来的于雪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着,听到铃声,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换上工装,而是穿上了那套在雍那小县城她舍不得穿的白色连衣裙。来广州快两年了她还没有为自己买过外面穿的衣服,下班后穿的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自己认为在雍那县城还算时髦的那几套衣服。她也爱美,认为自己虽然有追求美的权利但现在却没有追求美的资本,整天工作在厂里连厂门都很少出,所以根本也没有那必要,她现在需要的是努力工作做出成绩,然后尽可能多地积蓄些现金,到时自己想怎么美就怎么美。

于雪来到办公室,她告诉刘勇,说自己今天有点事要去广州,需要请假一天,然后把生产单向刘勇交接了一下便走出了工厂大门。

这是于雪到工厂上班第一次请假,其实没什么事,只是昨晚和欧阳震华的事让她在心理上感觉很尴尬,找个地方回避一下缓解一下情绪。另外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市场看过王艳了,想趁机去王艳那里休息一天。

九点左右,于雪坐公交车便到了天河东,她看到早上这时候正是王艳最忙的时候,便想着不如先去公司看看陈娟。

于雪来到她熟悉的五楼,推开公司的门看到陈娟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本什么杂志,陈娟抬头看到于雪非常高兴,赶紧站起来拉着于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于雪问:“冯经理呢?”陈娟说不知道,说他一般喝醉酒就要到十点以后才过来。于雪告诉陈娟,说表姐这边有点事自己请了一天假,看到时间还早所以就上来了。于是两个女孩儿便闲聊起来。

闲聊从陈娟转租于雪的单人宿舍开始,话语多说话直的陈娟对隔壁那扫马路的四川两公婆不满中露出羡慕,说那女的真幸福,说那男的精力也太旺盛了,那痛苦的呻吟声真让人感到万分的幸福,有时还真让人受不了,说她现在都不用塞棉团了,说有时听不到还觉得挺失落的。而对面那针织厂厂长陈娟则恨得咬牙切齿,说:“那王八蛋凭什么两三天换一个女孩儿?还不是凭着手中的一点小权力?残害那么多女孩儿就不怕遭报应?到时天上雷公打人的时候看那王八蛋往哪儿躲!”

随后,陈娟又联想到了自己的堂姐陈琳琳,她为堂姐被这瞬间万变的社会害得不人不鬼感到冤屈和无奈,她为花一样的堂姐几年前就带着儿子与丈夫分居像寡妇一样生活感到不平和愤慨,为堂姐有夫妻之名却享受不到夫妻之乐只能艰难地忍受和痛苦地压抑感到愤愤不平。陈娟倒豆子般把堂姐的情况前前后后向于雪讲了,她为堂姐当年爱慕虚荣的选择感到错误和遗憾,为堂姐青春年华便独睡空床感到惋惜和伤叹,为堂姐顶着广州市民的花环带着姣美的相貌和绝好的身材去干保姆的工作以减轻生存的压力感到痛心和不安。陈娟告诉于雪,说那骨瘦如柴的姐夫在一家私人工厂嫌工资低上几天班一气之下又辞工了,说她昨天晚上去堂姐家时两个人又在吵架,堂姐想离婚带着儿子回小镇上去可老头儿姐夫又不同意,说小镇上当初拼命追堂姐的人现在哪一个不是夫妻和睦家庭幸福。说现在国家政策那么好,小镇上哪个女人不是白天摸麻将晚上摸老公,哪像堂姐那样还在为吃饭穿衣发愁不得已去帮人家做保姆。

陈娟说了好一阵子气话,发了好一阵子牢骚,于雪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听着。谁知陈娟话题一转又说到了她单身宿舍隔壁那扫马路的两公婆身上,说真不知道堂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说隔壁那四川两公婆什么也没有,起码人家每天晚上能让老婆舒服得要死一样地感到幸福,人家白天一起扫马路,晚上开心干那事……

“开心干什么事呀?”冯浩毫无知觉地已经走了进来。

两个女孩儿对视了一下,陈娟立刻转过话题,说:“说你昨晚开心干好事。”

冯浩脸色一沉,随之问于雪今天怎么没上班,说昨天晚上回去没事吧。

于雪心里惊了一下,接着告诉了冯浩。随后站起来说自己要去表姐那边了,下次有空再过来坐。

十点半的时候,于雪来到了市场,她知道王艳早上的生意已经过去了,此时应该是王艳最有空的时候。市场里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进出,于雪来到王艳的菜摊儿前,发现那小木棚上着锁,菜摊儿上一片干干的,一点也没有刚收摊儿的痕迹,看起来像好多天没做过生意一样。于雪感觉奇怪,难道王艳回家相亲去了?她站在菜摊儿前迟疑了一会儿,便从后门走了出来,她要去士多店问问陈五平。

于雪来到士多店,她没有看到陈五平,却只看到王艳端坐在士多店里的货架后面。看到于雪来了,王艳挺高兴地站了起来,问她今天怎么没有上班。

于雪告诉王艳今天休息,便问王艳市场那边怎么没做生意,怎么来这士多店了,说不会是两个人搭伙了吧,她不相信王艳就这眼光。

王艳把于雪让到士多店里面,两个人在货架后面坐了下来。王艳告诉于雪,说这两天市场那边都关门没做,说陈五平——

大前天的晚上七点多钟,王艳像往常一样从市场后门走出来,准备去陈五平的士多店看看电视,当她走到士多店时看到卷闸门关着,陈五平六岁的儿子兵兵搂着书包坐在地下靠着门已经睡着了。王艳赶快走过去准备扶起睡着的孩子,这时,她听到士多店里有响声,王艳断定不是陈五平,肯定是小偷。她马上用手一边用力地敲打着卷闸门,一边大声喊有贼。隔壁小食店老板马上跑了过来,一边喊着一边跑去后面,他发现一个人影从后面窗户爬出飞快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