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呃……”我赶紧干咳两声,脑子迅速转了几转,“提过!自然是提过的!我家大人说莫主簿腹有才华且心细如发,是大理寺之股肱,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说着斜眼去看莫主簿,但见他如同被捋舒服了的猫儿一般,惬意地眯起了眼,悠悠道:“还有么?就没说过点儿别的?”

别的……我索性咬牙狠心:“我家大人还提过,莫大人热心借与他的那本……武功秘籍,他曾细细研看,受益颇多。”

莫主簿脸上略过一抹惊喜:“哦!那他……”

“我家大人也曾与属下们分享心得,说他自幼修习的是少林心法,武功走得是至刚至阳的路子,而莫大人赐予的那本秘籍……虽也是少阳派,却偏柔了些,不甚适合他。”

看莫主簿略感失望的眼神,我咽了口口水,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家大人还曾教诲我们,阴阳和合乃是天道,想要在武功上有所长进,便要顺应天道,分清阴阳,若逆天而为,必遭反噬之苦……嗯,没什么好下场。”

秦朗,我尽力了。

说罢,看着莫主簿一副低头不语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赶紧告辞而去。

如果去贡院考会试的就是张蔷本人,而并非枪手。

那便奇了,以他那塞满蒸雁烤鸭的脑子,写出的文章是如何层层通过考官法眼的?

若说是他老爹张尚书提前打通了考官的关节……

且不说所有会试考生的试卷皆要糊名易书,便是之前他一路绿灯大开,到了胖子这位主考官那里,也容不得他的狗屁文章。

除非,胖子这位姐夫,真的为他小舅子开了后门。

我只觉后颈一凉,遂用力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对于耳后骤然想起的清糯声音,我见怪不怪地懒得回头,心底却漾起融融的暖意。

“我去问了莫主簿,说张蔷确是自己去参加的会试。”我唇角一勾,低头摆弄着桌上的会试名册,“你说,他是怎么考上的?”

身后的某狼却显然答非所问:“你去找莫主簿了?”

这个……我赶紧转过身来,陪上个大大的笑脸,“我是打着你的名号,慰问他去的。”

说罢,眼前的一张俊脸瞬间白了三分:“你……”

“可我教育他了!”我赶紧替自己洗白,“我特别义正言辞地跟他说了,你对他没意思,你和他是不可能的!”嗯,确是说了,不过莫主簿能领悟几分,就看他的造化了。

话音刚落,便觉臀上“啪”地一声响,连带几分火辣辣。

“你这胆子,还真是愈发的大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摸摸被他拍了一掌的地方,心想胆子愈发大的明明是你……都敢打我屁股了!

看来,经过“一夜缠绵”,确是不一样了。

我便瞬间戏精附体,撅了嘴一脸委屈:“疼!”

果然,下一秒便坐在了两条精健的大长腿上。

“如果张蔷确是自己去参加的会试,以他脑满肥肠、胸无点墨的本事,断断不可能写出什么锦绣文章。”

“确是。”某狼似心不在焉地抚弄着我耳后的绒发,“那他是如何中榜的?”

“如何中榜……”这也是我正在苦苦思索的问题,奈何这个执着于与我耳鬓厮磨,令我陡然春心荡漾的俊男,实在影响我的智商。

迷迷糊糊间,蓦然忆起前世的一些事,关于我参加高考那年的一些争议……

“泄题!”我不情愿地推开秦朗火热的臂膀,“有人提前给张蔷泄露了考题!”

“不太可能吧。”秦朗微微摇头,“会试考题,乃是太子殿下当场命制,之前根本无人得知,如何泄题?”

又是胖子……我便有些不屑地冷笑一声,“张蔷可是太子殿下嫡亲的小舅子,且他还有个热心的枕边人。”

胖子提前拟好考题,有意或是无意地通过太子妃张小姐泄露给了小舅子张蔷,多么顺理成章。

“说到小舅子,”秦朗眼神黯了黯,“你可听到……”

我心知他也听说了那些恶毒的市井流言,足以令这只时而小性儿的狼心中不悦,本想哄他几句,转念一想却沉下脸来,做出个更加黯淡的样子:“我听到了,简直句句诛心,我死的心都有了。”

某狼果然重视:“二皇子一派故意散布的流言,旨在诋毁太子,你又何必上心?”

“我哪里是在乎那几句流言,我是在乎你。”我哀叹一声,“我本以为,经过昨夜一番……生死,你我该抛却了嫌隙,你也应信我……”

话未说完,人已被搂得更紧了些,“我当然信你!”

“那你答应我件事……”

翌日,身着一身锦衣卫飞鱼服,耀武扬威地跟在秦朗身后的姑娘我,对于自己昨夜的趁热打铁就坡上驴,暗自得意不已。

对于扮成锦衣卫,明目张胆地去探大理寺刑狱这个主意,秦朗本是坚决拒绝的。

我只得耐心解释:二皇子一方既能利用张蔷之事打压太子,显然对于张蔷舞弊的内幕早已探查清楚。如今他们要做的,便是拼命造势,利用此事大肆毁坏太子的名声,将科举舞弊案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而对于被押在大理寺刑狱中候审的张蔷,他们反而不会去过份关注。这就决定了,我们扮成锦衣卫北镇府司的人去探大理寺,这计划看似疯狂,其实并不容易穿帮。

当我说出这个计划时,秦朗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方开口道:“月儿,你担心小树安危,想要去看他的心思,我能理解。

如今小树身边被我派了暗卫保护,每日向我汇报,确保万无一失。你乔装去探刑狱,万一被人识破,反而节外生枝。”

彼时,正端正坐在他怀里的姑娘我,想了想确再无什么道理可讲,于是站起身来:“我要去告诉我爹,有个男子占我便宜……”

便见某狼额角黑了黑,咬牙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如今的大理寺上下,以文大人为首,皆以清流自居,对于纪纲统领下的锦衣卫北镇府司,自然是万般的看不上。

是以,当我们向大理寺的门卫出示了北镇府司的腰牌,表明了要入刑狱审问张蔷与冷嘉树的来意,便结结实实地遭到了一记白眼。

再度扮成黄面长须关二爷模样的秦朗,默默地望了我一眼:你看吧。

嘿……我立时叉起腰摆出个耀武扬威状:“爷乃是北镇府司的百户,你一个守门小吏算什么东西?麻溜儿的叫你们司狱官来见我!”说着抬手做出个打人姿态,“再敢怠慢,拿你去诏狱里,卸了你的腿!”

待门卫忿忿然地去了,秦朗意味深长地望我一眼:“好一副恶人相,看得我都想抽你。”

我便呛回去:“你们锦衣卫呢,平日对百姓就是这么个嘴脸。”

“什么叫我们锦衣卫?”秦朗立时不悦,“我堂堂锦衣亲军,虽名义上隶属北镇府司,却跟纪纲之流没什么关系……”说罢又担忧,“你一个冒牌锦衣卫不说低调行事,如此嚣张不怕被人看出了端倪?”

“正因为嚣张,才看不出端倪。”如今北镇府司的锦衣卫,类似于前世的无良城管,一路过去鸡飞狗跳才是正常状态,“再说了,科举舞弊案由大理寺和锦衣卫共同负责,乃是陛下的谕旨,锦衣卫来调阅证物审问嫌疑人,合情合理,纵是文大人亲来,也不敢不配合。”

半个时辰后,当我二人走进大理寺刑狱的大门,我见秦朗默默给我投来个敬佩的眼神,心情简直不要太傲娇。

“这便是嫌犯张蔷。”

经狱卒漫不经心地指点,我顺势望去,果见一个五短圆胖的身躯,听有人唤他,疾步挪动至狱门口,满怀希望问道:“可是我爹来捞我了?!”

鼻翼一颗硕大的黑痣,扎着几根粗硬的黑毛,随着他因激动而满脸颤抖的肥肉,显得格外生动。

我便刻意狞笑道:“非也非也,是北镇府司的锦衣卫大爷寻你来了。”

听闻锦衣卫找上门来,张蔷一张肥脸抖得愈发厉害,不等我问话,竟崩溃地大哭起来:“爹啊……快来救我啊……”

这一副怂包样令我徒生恶心,遂厉声喝道:“别哭了!再哭抽你啊!”

这厮果然是个欠抽型的,“嘎”地一声停止了哭喊,却止不住无声地抽泣。

我便懒得与他废话:“我且问你,会试的文章,是你自己写的?”

他抽抽了一下,点头道:“是我写的。”

是你个大头鬼……我与秦朗对视一眼,意识到已有人暗中教授了他,无论谁问,只一口咬定文章是自己所写。仗着他爹张尚书的威势,怕也没人敢对他用刑。

幸亏姑娘我早有预料,遂冷笑着从衣袖里抽出份试卷来:“正好,我将你会试的誊录卷带了来,既是你写的,烦劳背来我们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