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善儿记得很清楚,那次订婚,安琪儿搞得非常盛大,包下了最昂贵的宴会厅,大半个北城的名流汇集,还找来当红明星助阵,并请来了所有能请到的媒体。
就连公司每一位员工,也都收到了红包。
并且冬善儿的那个红包,比别人的厚了许多。
安琪儿就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现在段舍是她的男人了。
可是,万事俱备,段舍却没有出现。
善儿听说,订婚那天,安琪儿是哭着跑掉的,安福昌当场气得掀了桌子,扬言一定要段舍死的很难看。
第二天,媒体的娱乐头条上,到处都是安家大小姐订婚宴被放鸽子,登上楼顶自杀的照片。最后,安大小姐被一不知名的帅哥救下。
虽然照片上救美的“帅哥”很模糊,但善儿一眼就认出是卓航。
因为救安琪儿有功,安福昌破格提升卓航做了总监。卓航摇身一变,跻身公司中高层。
紧接着,在安福昌的带领下,一帮小股东们联合起来处处针对段舍,在他们的掣肘下,高维集团那个由段舍亲自筹备了将近半年的国际招标计划流产。
春节期间工地那场事故,不知怎么被扯出来了,上面天天来检查,各种部门,各种名目,多得有时候一天能来三四个工作小组。
高维的网站也是三天两头被查封,很多书籍、稿件、视频、漫画被下架,各种违规,弄得大家风声鹤唳。
知情人说,是因为高维网站的新闻部,有人一直在调查前段时间大桥坍塌的事故背景,而上面给段舍打过招呼,不许再查。但段舍没有理会,才招来了麻烦。
很快,网络上开始流传段舍的花边新闻,说他之所以没有跟安琪儿订婚,是因为跟某下属女员工有一腿,根本就是个脚踩两条船的渣男,玩弄女性的败类。
于是,当年禁欲系的高冷男神,转眼变成了千夫所指的渣男,人面兽心的白眼狼。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引起高维股价下跌。
这下,股东们不干了,联名上书恳请董事长高原解雇首席执行官段舍。
一时间,段舍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冬善儿能从危机小组群越来越冷清,越来越沉默的状态中,感受到段总所受的压力,很多次,她捧着手机,等待那个小群能跳动起来。
可是,那个群一直保持着沉默。
她也曾无数次点开段总的头像,想跟他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留了言,却迟迟看不到任何回复。
她变得无心工作,公众号的更新也成了应付了事。有时候,会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托着腮,眼睛却看着手机发呆。
偶尔,竹子从她身边路过,看到她痴痴看着手机的样子,就好奇伸头过去看看,可每次看到的都是黑屏,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善儿就那么心神不宁地熬过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卓航突然打电话给她。
善儿不记得卓航有多久没联系自己了,反正自从他升了总监,从郊区搬到市区的高档公寓之后,两个人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面了。
但卓航偶尔还会发个信息问候她一下,叮嘱她注意身体,按时吃饭,早点睡觉之类。然后告诉她,自己很忙,没时间陪她,要她不要多心,自己照顾好自己,他也是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努力。
卓航约她见面,问她中午有没有时间。
“喂,善儿,忙吗?”
“还行。”
“中午有空吗?”
“有个稿子要赶。”不知为何,善儿有点不想见他。
“我中午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你的稿子先放一放吧。”
“哦,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好久不见,想你了。”
“哦,那……好吧,还在小公园见吧。”
“小公园,不好吧,最近好多同事中午都去那里休息吃饭,我们还是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吧。”
“哦……那去哪里?”善儿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头。
“去旁边商厦十七楼的咖啡厅吧。”
“好。”
挂断电话,冬善儿发了一会儿呆,看着还没完成的画稿,竟一点创作的心情都没有,完全没有当初的斗志。
她索性关上电脑,两眼盯着墙上的时钟,只等一到下班的时间,掂起包就走。
但她并不是急着去赴卓航的约会。
冬善儿最近发现了段总一个习惯,他中午并不在高级员工餐厅用餐,而是喜欢去附近一个偏僻的小胡同里藏着的私家素菜馆。
她这么急匆匆的跑出去,就是想远远看段总一眼,看看他今天的气色怎么样?是比昨天好,还是比昨天坏?
每次看到他行色匆匆,孤寂却坚.挺的背影时,善儿心底总是升起莫名的心疼。
可是,她也只能这么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今天,善儿又躲在角落里,亲眼看着段总的背影消失在胡同里,这才转身去卓航说的那间咖啡厅。
*
冬善儿到的时候,卓航已经到了,正不耐烦地翻着手机,看到她进来,眉头紧锁:
“怎么这么久?不是说让你把工作先放一放吗?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现在都过去十分钟了。”
善儿不想解释,默默坐下。
“你喝什么?”
“我……”
“来杯卡布基诺!”
不等善儿开口,卓航已经替她做主了。
其实,善儿想要摩卡。卓航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口味、喜好,总是自以为是替她做主。
等咖啡的时候,卓航从包里拿出六沓毛爷爷,往桌子上一摞,推给善儿:“给你,六万。”
善儿楞了一下,想起前阵子卓航找自己借钱的事儿,道:“我不急,你先拿着用吧。”
“你拿着吧,我现在是总监了,不缺这点钱。”
周围有目光朝这边看过来,悄悄议论着。
善儿立刻觉得如芒刺在背。她真的不急着要这笔钱,而且,她觉得,卓航要还完全可以走卡上转账,带着这么多现金出来,实在太扎眼了。
可她哪里知道,卓航这是故意的,他就是喜欢在人前炫耀,喜欢将大把的钱给另一个女人时,别人那种有羡慕又嫉恨的目光。
但善儿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这钱是她自己的,可怎么总觉得味道怪怪的?
唉,不管了,还是赶紧收起来吧,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了。
她把那些钱装进包里,问:“还有别的事吗?”
卓航又蹙了一下眉头:“怎么,你有事?”
“没啊。”
“我怎么看你心不在焉,光想走啊?”
善儿只好把包放下。
店员把咖啡端上来,她低着头,嗅着咖啡的香气,感觉稍微好了点。
偏偏卓航又絮叨:“这里有砂糖,有牛奶,要兑进去喝才好,不然会很苦。”
善儿看着他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好多糖和牛奶后,完全没有了品尝的欲.望。
她不喜欢加这些东西,就是喜欢原味的,喜欢那种苦尽甘来的味道。
不过,她还是忍了,也许大多数男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吧?唉,他们也是出于好心,就不计较了。
终于,卓航叹口气,道:“善儿,自从当了这个什么总监,真的好累啊,我现在反倒怀念当销售代表的日子了。那时候,虽然清苦,可总还有时间能陪陪你。现在,一点自由都没有。”
“没关系,我能理解。”善儿听他这么一说,心又软了。
“最近烦心的事真多。”
“哦,什么事那么烦心?”
“还不是上次那个卖出去的楼盘。”
“哪个楼盘?”
“就是那个让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都有学上的楼盘。”
提到那个楼盘,善儿心里就阴郁起来,但她没发作,只是问:“楼盘不是都卖光了,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房子是卖完了,可是当初承诺的那些基础设施,没跟上啊。”
“为什么没跟上?当初不是都跟人家谈好了吗?段总还亲自陪着一间国际学校的代表去实地考察过。”
“本来是这样,可最近段总不是跟安总闹翻了吗?段总有意刁难安总,让那家国际学校不要来建校,存心煽动业主跟我们地产过不去。”
“啊?不可能吧?段总不是那样的人。”
“你呀,是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给蒙骗了!”卓航越说越气愤:“他不但不让人家学校来建校,就连安总找来的幼儿园,他都千方百计刁难,说少这证少那证,就是不让人家办,这不存心拆安总的台吗?”
善儿知道最近安总跟段总不和,公司里也穿的沸沸扬扬,可她总觉得段总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
“小区都盖好了,没理由拖着不办学啊,这不都是先前承诺给业主的吗?”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后来一调查才知道,你猜怎么着?”
“怎么?”
“是段总把这笔办学的资金给截留了。”
“为什么截留?”善儿对财务方面的事,向来不懂,连糊涂账都算不上,简直就是没概念,反正卓航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他要填补亏空。”
“什么亏空?”善儿的心悬到嗓子眼,她多希望段总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