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听到段舍要自己下车库找车,一脸不可思议:
“啊?有车也开不了啊,自从那破玩意儿来了之后,所有的机动车都成了废铁。难不成你有办法让它们发动起来?”
段舍轻轻叹口气:“我是说,自行车。”
高渐离摸了一下脑袋,在这方面,他总是没段舍脑子好使。
半个小时后,高渐离真的从坍塌的车库里找出两辆虽然残损,但勉强还能骑的自行车。
“只有两辆吗?”段舍问。
高渐离默默瞥了冬善儿一眼。
冬善儿很识趣,这一年来,她贴贴撞撞,经历了很多事,吃了很多教训,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蠢的冒烟,略显智障的傻白呆了,别人一句话,一个表情,她也能猜到潜台词。于是道:
“我自己去找一辆……”
段舍不放心:“不行,你不能一个人下去。”
高渐离补刀:“嗯,下面都是腐尸,最好别去。”
善儿的胃一阵翻腾,差点又吐。
段舍微微蹙眉:“老高……”
高渐离控制了一下情绪,道:“车库坍塌,只能扒出这两辆,再下去找既不安全,也白费力气。”
冬善儿听了,道:“反正我也不会骑车,你们骑,我走路。”
段舍看高渐离,高渐离立刻道:“反正我不带她!”
“我可以自己走!”冬善儿一副谁也不想麻烦,自己能够解决一切的神情。
“那怎么行?我带你。”
于是,三个人继续上路,冬善儿坐在段舍的自行车后座上,高渐离一脸郁闷。
善儿偶尔会看看高渐离黑得像墨汁的脸色,本来,她是没什么想法的,可高渐离总这么莫名其妙敌视自己,她就有点小意见了。
她看出来,段总越是对自己好,高渐离就越生气,莫非传闻是真的?
以前有个论坛,盛传段舍是基佬。不然他那么优秀的男人,身边一直就没什么女人,也从未听闻过什么绯闻,一把年纪了还没结婚,好容易有个“未婚妻”,最后还抑郁成疾吞了药。
难道高渐离跟他才是真爱?
要是这样,那就要好好气气高渐离,谁让他这种态度呢?
善儿故意向前靠了靠,紧挨着段舍的脊背。
果然招来高渐离一个白眼。
善儿微微一笑,趁着道路颠簸,索性伸手环在段舍腰间。
高渐离的脸更黑了,咬咬牙,使劲踩了几脚车蹬,跑前面去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冬善儿完胜,有点小得意。
段舍虽然看不见两人的小动作,但还是感觉到了,故意放慢速度,跟高渐离拉开距离,这才跟善儿讲:
“我跟老高认识很多年了,我们的生死袍泽。”
“袍泽?难道,段总也当过兵?”
“嗯,跟老高一样,都当过侦察兵,那时,他是我的班长。”
善儿表示惊讶:“真的吗?从没听人说过!我只知道段总是双硕士学位。难怪您刚才一个能打几个。”
“我很少跟人提起那段经历。”
“为什么?”
段舍却沉默了。
冬善儿感觉到一股悲凉的寒意,从他背上升起,原来,他也有不为人知、难以启齿的沉痛过往,估计那段经历一定让他很难忘。
她忽然很想给他一点点安慰,犹豫了一下后,把刚刚松开的双臂,再次环在他腰间,给了他一个朋友式的拥抱。
段舍的肌肉一紧,但很快,从背上传来的她的温暖,驱散了回忆的阴霾,他放松下来,道:“老高其实心挺好,特正义的一个人,他只是担心我的安全,口快心直,并没有坏心眼儿,更不是针对你。”
善儿表示体谅:“这个大家都知道,全高维上下,他对您最忠心。”
“放心,等他了解你后,会接受你的。”
冬善儿苦笑,了解自己?其实,她自己都不太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三个人沿着道路一直前行。路越走越偏僻,人烟渐渐稀少,灭世风暴的危害,比在人烟集中的地方,减小了许多,偶尔会看到几具尸体,有时还能看见一两只麻雀飞过。
进入山区后,道路的坡度越来越大,向上骑行也越来越吃力。傍晚,到了一个山口,远远看见座掩映在山谷中的村庄。
村庄没有被风暴完全摧毁,还有部分房屋尚未倒塌。
只是山腰上添了很多新坟,寒鸦凄切,纸幡在夕阳余晖中无力地翻卷,荒山蔓草,凭添一股寒意。
突然,从山路两边的林子里,冲出一伙人来,足足有三四十号,手上拿着钉耙、铁锨、铡刀、锄头等农具,把三个人围住。
“站住!什么人?”
三个人下了车,老高镇定地回答:“我们是过路的,不是坏人。”
“过路的?听着!把身上带的食物和值钱的东西都留下,自行车也留下,就放你们过去!”
善儿注意到,这些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脸膛被太阳晒得红黑,一看就是当地的农民。
高渐离根本没把这群劫道的“土匪”放在眼里,给了他们一个凶狠的“张飞瞪”,两只侦察兵特有的火眼金睛,射出凌厉的杀气。
“就凭你们?放马过来试试!”
“砰”的一声枪响,惊起了藏在林子深处的飞鸟。
一个带着七分匪气的中年男人,拎着一把猎枪,在几个面相凶狠、扛着各式各样气枪和猎枪的壮汉簇拥下,从人群后横着走出来。
大家纷纷给他让路,众星捧月一般:“村长,这些人不听话!”
村长一脸横肉,肚子微微凸起,不太合身的西装皱皱巴巴,嘴里镶了两颗大金牙,活脱一个掉渣的土皇帝。
他上下打量了段舍和高渐离一眼,狠狠吐了口唾沫,把枪管对准他俩:“你们谁不服啊?谁想试试?”
冬善儿最恨这种横行霸道的人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还有没有王法了?”
村长听到,把目光转向她,瞪起一双绿豆小眼睛:“王法?在这儿老子就是王法!看见没,这几座山是我的,这片林子是我的,这条路也是我的,要想从这里过去,就得交过路费!”
那些黑洞洞的枪,同时对准三人。
段舍一看这情形,立刻拦住想要动手的高渐离,笑了笑:“不就是个过路费嘛,犯不着伤了和气,多少钱?”
一个会计模样的男人道:“我们不要钱!钞票现在都成了废纸,只要硬通货和食物!”
段舍放下包里的食物:“这些可以吗?”
“不够!”
段舍又取下手腕上的表:“加上这个呢?”
有人接过来递给村长,村长翻来覆去看了看:“还是名牌呢,行,过去吧!”
段舍招呼善儿和老高走,却又被村长拦住:“你可以过去了,他们俩的过路费还没交呢?”
“什么?村长,这还不够吗?那块金表,值十几万呢。”
“呵呵,那是过去,可以用钱来标价,现在,用它买你一条命,你还嫌吃亏吗?”
老高已经一脸黑线,抬手悄悄握住腰里的枪。
段舍还不想把事情搞大,采取了隐忍的态度,把衬衣上的两个钻石袖扣摘下来:“这样够他们俩的过路费了吗?”
村长看到,眼睛闪着贪婪的光,大概他没想到遇上了这么肥的“羊”,觉得还可以再敲诈出来点什么:“谁知道这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最好是黄金。”
“黄金?这个我们可没有,我们是逃难出来的,家都毁了,哪儿来的黄金?”
“呵呵,你们这些有钱人,有几个身边没有黄金傍身的?留下黄金,路让你们过。否则,就只好把命留下来了!”
村长恶狠狠一瞪眼,手下那些人便要上来强抢。
老高一脚踹飞最前面的人,拔出手枪一个箭步冲到村长身边,抵住他的脑袋:“叫你的人把路让开!”
谁知那个匪里匪气的村长是个不怕死的横祸:“开枪啊,有本事开枪打死我,看看他们会不会让你们过去!你们只有三个人,我们几十个人,十来条枪,看看谁身上的窟窿多!”
村长手下那些人也都端起猎枪对准老高。
局势霎时紧张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路边的一棵大树树叶无风自动,随着一声惊叫,从半空掉下毛绒绒一大团东西来,正好砸在村长和老高身上,三个人倒地,滚作一团。
等三个人各自从地上站起来,冬善儿才看清,掉下来的那毛团,其实是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怪人。
这都什么年月了?居然还有这种打扮的人?活脱脱像武侠剧里隐世的大侠!
村长一爬起来就要拿猎枪轰老高,却被那怪人一把抱住:“哎呀,五叔,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有没有砸伤您啊?”
村长使劲推开那人:“怎么又是你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快闪开!别耽误叔办正事!”
那人就是抱着村长不松手:“叔,这几位是我朋友,他们是来找我的!”
“你朋友?”村长一脸狐疑。
“对,我朋友!”
那人摘下斗笠,冬善儿借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认出,面前这个戴着草帽,披着蓑衣,腰里别着柴刀,竟然是以前高维的员工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