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末,香港,赤腊角机场。

这是欣桐这辈子头一次出远门。

虽然出入海关的时候,她必须单独一个人完成不熟悉的程序,又因为不知道必须搭乘机场捷运,接驳到香港本岛,而差点迷失在香港机场……但即使如此,也不能阻止她前往香港见利曜南的决心!

拉着一箱简单的行李,入关后,欣桐茫然地走进香港机场,好不容易才找到酒店柜台,酒店驻机场的服务人员立刻为她派送一名司机。

她将在香港停留两天,今晚下榻在半岛酒店。

等候司机的空当,欣桐坐在机场的椅子上,瞪着一直握在掌心里的手机。

她该打电话给他吗?还是直接到饭店找他?

欣桐的心跳很快,因为无法决定而眉心深锁。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酒店司机已经走到她面前,很有礼貌地以广东腔国语请她上车。

“谢谢……”

欣桐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感到一道视线,正盯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猛然转头,欣桐却找不到她所熟悉的人,也没有任何人正注视着自己。

是她多疑了吗?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强烈心跳声……

她告诉自己,肯定是因为她太紧张了,才会疑神疑鬼。

“小姐,往这个出口走。”司机走了一段路,回头没见到客人,只好返回请她跟上。

“是,对不起。”

抛下起伏不定的思绪,欣桐跟上司机的脚步,搭上酒店的车子离开香港机场。

香港.半岛酒店

约莫三十五分钟后,车子抵达半岛酒店。

酒店大门前华丽的喷水池第一个吸引住欣桐的目光,下车后,她抬头看着这幢古色古香的欧式建筑物,想起旅游杂志上介绍过,这家位于香港的半岛酒店,以传统的英式下午茶闻名。

刚踏进酒店,欣桐的手机突然响起——

“到酒店了?”手机里传出利曜南低沉的声音。

欣桐呆在大门前。“你怎么会知道我已经到香港——”

“只要住在同一间酒店,我很容易就能问出你的行程。”不等她回答,他接下道,“先Check in,我在房间等你。”

然后,他挂了电话。

“小姐,您的行李我们先送到柜台了。”酒店门口的doorman礼貌地告诉她。

欣桐回过神,茫然地道谢。

Check in后,酒店的服务生将她的行李送到房间,一切安顿好,欣桐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直到站在标示着2105的房间号码前,她原本的期待转换成恐惧……

然后,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利曜南英俊的脸孔布满青色的胡髭,他的眼眸深沉而且危险——

他握住她的腰,骤然把她带进怀中。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这是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然后欣桐忽然被腾空抱起,她倒抽一口气,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前,已经被抱进房间。

“曜南……”她不确定地低唤。

到了这个时候,欣桐反而感到茫然。

她忽然反省,自己到香港的决定,其实是一种冲动……

利曜南将她放在床上,审视她的犹豫。“只要你有一丝不确定,我就放手。”他低嗄地道,深深凝视她。

看着他,欣桐知道自己自始至终一直非常确定。从来会让她感到不确定的,只有他捉摸不定的心而已。

“我很确定,但是你呢?”她勇敢地问,温柔地回望他深沉的眼睛,“你也跟我一样确定吗?”

他咧开嘴,笑容迷人而且深沉。“你不相信我?”

“不是……而是我不懂你的想法,一直就不懂。”她迷蒙的眼神笼罩着一层水气的雾色。

利曜南盯着她柔弱的眸子,低嗄地道:“承诺是不值钱的东西。”

“但是——”

“相信你眼睛看到的,”他倾身吻住她,令欣桐瞬间窒息,“等你回台湾,我会立刻递出辞呈。”然后他说出令她错愕的话。

“为什么?!”欣桐蓦然清醒,错愕地推开男人,“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红狮的!”

“我只答应你,暂时。”

“但是你跟爷爷请调,你会在香港红狮留职一年的,不是吗?”欣桐追寻着他的眼神,想自其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如你刚才问的,我必须证明我的确定。”利曜南的眸子幽黑,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

“但是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嘘。”他以吻膜拜她。

“曜南……”她低吟。“求求你,回答我的问题。”她眉心轻锁,固执地不愿让他避开。

“该怎么回答你?”撩起她轻柔细软的发丝,利曜南低嗄地笑,“人生有很多事是安排好的,例如你竟然真的不远千里,一个人搭机到香港来见我,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但是我却想不到,你竟然会因为我到香港,而决定离开红狮!”欣桐不确定的眸子紧锁着他深沉的眼眸,试图自其中找到一丝心软……

“离开红狮是迟早的事,选择现在,只因为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时间点。”他冷淡地道。

欣桐失望了。“但我认为,这是因为我的缘故。”她落寞地垂下眼。“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事情根本就不会演变到这个局面,如果我永远都不出现,迟早有一天,爷爷一定会指定你继承银行的。”

“你错了。”他的语调淡定,听不出情绪,“董事长是一个有定见的人,红狮是否由我来继承,他老人家早已决定。所以不管有没有你出现结果都是一样的,差别只在过程。”

“如果不是由你继承,那么还有谁能成为爷爷心目中的人选?”

“董事会自然会推派出一名代表,不需要董事长过度烦心。”

“可是,一直以来都是由你执掌银行业务,董事会所推派的代表,应该没有摒除你的可能。”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把人性想得太单纯。”他的声音冷下来,“我不只一次提醒过你,这是一个残酷现实的世界,当一个人没有利用价值、反而成为绊脚石的时候,很快就会被一脚踢开。”

欣桐忧心地看着他……再次看到他内心黑暗的角落。

“我们还要继续讨论下去?”他忽然露出笑容。

她还未回过神,利曜南灼热的吻,已经落下,开始蹂躏着她柔软甜蜜的双唇。

“曜南……”

在欣桐慌乱于他狂放的柔情同时,他的吻已渐渐狂野起来……

“曜南,”她喘息着,急急地低诉,“现在是白天……”

“很好,我有一整天的时间陪你。”他性感地笑出声,贴在她的耳边粗嗄地柔语。

“可是——”

“你有太多的可是了!”他低笑。“我想要你。”他浑厚的胸膛传来抑郁的共鸣。

也许因为他们冷淡太久了,他的欲望如此浓烈,连欣桐都感受到他低抑的语调中,所融糅的深沉与激情……

可她要如何抛开一切?

从台湾奔来见他时是那么的冲动,她没有想过后果、也不在乎后果,而此时此刻,这深浓的情衷化为百转柔肠,她配合着他澎湃的欲望却为难着自己的良心……

利曜南的欲望确实是自私的。虽然他终于说出对欣桐的渴望,但他的需求是强烈而且不容反抗的——

她浅促地娇喘着,白嫩的脸蛋泛着潮红,樱红的脸颊鲜丽如花……

原本一味索求的他,忽然沉醉了。这是一个女人动情的时刻,她毫无保留,将最娇美最鲜艳的模样给了他。

他突然自私起来,索求更多。“我要知道你有多爱我。”他隐晦的语调是嘶哑低抑的。

她喘息着,望进他眼中的深沉……

然后,欣桐忽然懂得了。无论她心中相信的爱有多深沉,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永远是不够的。

于是她知道,她必得付出更多、更浓、更深的痴情,来换取他潜藏在深心中的感情。

“我爱你。”

她柔媚倾诉,青涩如处子、纯情如处子般……

霎时间利曜南的眸光变得浓浊,她眸中的深情款款,点燃他眼底两团浓烈的火焰。然后他狂烈的吻,便重重地落在她的唇瓣上……

倾一个女子能奉献的所有,她把所有他要的,全都给了他。

她的娇羞几乎狂乱了他的理智!尽管她是这么坦率纯真的奉献,即使这已经不是两人的第一次亲密,她却依然如第一次般青涩与腼腆!亲吻着她耳垂上的那颗可爱的小红痣,她的美丽激荡着他最深沉、疯狂的欲念,让他情不自禁对她怜惜……

激情中,现实的为难全被抛舍,遗弃到清醒后的明日。

夜半,月光透进蕾丝窗帘,悄悄地渗入房间内。

欣桐感到有些口渴,于是辗转醒来。

看到身边的男人仍闭着眼沉睡,她静止不动,静静地躺在他身旁,舍不得割舍他睡着的模样。

记得上一回这么看着他的时候,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看什么?”利曜南突然睁开眼睛。

果然吓了她一跳。

“有这么好看?”他得意地咧开嘴,英俊的脸孔上没有丝毫睡意,显然他并未入睡。

“我以为你睡着了。”她余悸犹存,可也舍不得怨他,“本来想看着你醒来,没想到……看着我醒来的人却是你。”

他低笑。“我发现,你睡着的模样像孩子一样可爱。”

“孩子?”

“嗯,小嘴张开,还会打鼾。”

欣桐愣住。

“逗你的!”利曜南大笑,“你实在很容易受骗。”

他翻身想抱住她,被欣桐躲开——

“你去哪儿?!”他拧起浓眉质问,似乎为抓不到她而懊恼。

“我想喝水!”她笑着爬下床,走到房内另一头的小客厅。

离开被单后,她忽然感到寒冷袭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房间里的空调好像太强了。

“欣桐。”

听到他呼唤自己,她回过头,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劲。

“怎么了?”她柔声问。

“你的经期来了?”他沉声问,明知答案是不可能。

刚才两人亲密时并未发现任何异状。

“不可能的……”发现自己的回答不对,欣桐更正。“我的经期很准时,不在这个时候。”

然后她看到,利曜南的脸色变得严肃。

接着他掀开被单下床,朝她走来。欣桐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异样,但灯光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变暗,接着她忽然感到下半身传来一股沉重感,然后便是突然而来的剧痛——

痛楚如此深刻,仿佛下腹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欣桐甚至来不及呻吟,只能痛苦地皱起眉头……

然后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

“是的,我了解了,我会尽快在第一时间通知她。”

欣桐醒过来的时候,医院的护士刚推开门走出病房,隐隐约约地,她似乎听到利曜南的声音……

当欣桐睁开眼看到他时,昏迷前的记忆,瞬间涌进她的脑海里。

“曜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好虚弱。

“感觉如何?会痛吗?”他走进病房,坐在病床边。

欣桐缓缓摇头。“我……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医院独特的消毒药水气味,让她知道现在自己身处的环境。

“医生告诉我,你怀孕了。”他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

欣桐回瞪着他,片刻间,她怔忡地说不出话。

“孩子暂时保住,但是你的身体太弱,医生警告你必须住院观察三天,否则随时有流产的可能。”

“孩子……真的没事了?”她回过神,意识到腰腹间的酸软。

“你并不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已经有身孕的事,是吗?”他眯起眼睛。

欣桐脸色刷白,她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忽然想起医生曾提醒她,怀孕初期三个月内,不能有太过于激烈的房事。她已经尽量小心,却仍然出事……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英俊的脸孔掠过阴霾。

“你在怪我,没有告诉你实话吗?”

他的眼神沉冷。“你曾经考虑过,要告诉我怀孕的事?”

欣桐再一次陷入怔忡。

她的表情已说明一切。

“你从来没考虑过。”他冰冷的声音代替她回答。

“我以为,你根本就不会想要这个孩子。”她的声音轻微颤抖。

他沉默不语。

“你很生气吗?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实话?”她脆弱地问他。

“现在我已经知道你有身孕,你还打算嫁给袁崇峻?”他问。

欣桐摇头。“回台湾后,我会告诉爷爷实情,请求他老人家原谅——”

“你不能这么做!”利曜南打断她的话,“刚才我接到一通台湾打来的电话。董事长他心脏病复发,今天早上凌晨四点,救护车开到家里,将他紧急送进医院。”他面无表情地道。

听到这个消息,欣桐整个人呆住了!

“如果你不在乎董事长的病情,那么就尽管告诉他实话。”他下结语。

欣桐的眼泪瞬间像断线的珍珠般掉下,她伤心地捂住嘴——

“爷爷他没事吧?”她的眼眶泛红,声音已经哽咽。

“今天早上紧急开刀,心脏多了一根导管,暂时没事。但董事长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接受任何刺激,这一点,我相信你也清楚。”

欣桐深深地责怪自己。也许因为以往她到医院时,不曾真正见过爷爷病弱在床的模样,所以根本就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然而爷爷毕竟年纪大了,她怎么能完全不考虑他的身体与感受,一味只想到自己!

“我到底该怎么做……”她喃喃问,眼泪不断流下。

“贯彻你的承诺,”他沉声道,“为了董事长的安危。”

“但是我怎么能这么做?事实上,我本来就没有打算怀着你的孩子,嫁给另一个男人。这都是我的错!我太幼稚了,以为自己有能力善后,才会造成今天这种情况……”

利曜南敛下眼,褪去严峻的脸色。“包括我在内,我们都一样关心董事长的身体。如果不想造成遗憾,那么你就必须演完这场戏。”

“演完这场戏?”欣桐的心都痛了,她脆弱地问:“你……要我嫁给袁崇峻?”

“现在看起来,你必须嫁给他。”

“但是,如果他知道我已经怀有身孕,他不会原谅我的。”

“董事长本来就希望你们的婚事尽快办理,现在董事长再次病发,这件事只会加速进行。在你结婚之前,他不会知道你已经怀有身孕的事。”

她茫然地探索着他的表情,仿佛听不懂他所说的话。

“听我说!”他握住她纤细的肩头,轻轻摇撼她,深沉的眼眸锁住她迷蒙的泪眼,“现在我们只能这么做,因为只要我们有任何自私的举动或想法,都将造成不可弥补的错误。”

“曜南?”她的眼泪又流下,因为茫然以及许许多多的不确定。

他用力将她纳进怀中,感觉到怀里柔弱的娇躯正微微地颤抖。利曜南深沉的眼眸,掩藏着一丝隐晦的幽光……

然后,他沉声道出承诺:“放心,我会给你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