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金字塔中:爱一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7)(1/1)

王旭理都不理,直直地走到沙发上半躺下:“我是为你好啊,不要叫那么大声,人家会误会的。”

苏之微站在门口,继续咆哮:“你不出去我喊人了!”

王旭眯着眼,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你喊啊,人家会以为你勾引我未遂,嫁祸给我。”

一句话说得苏之微哭笑不得:“你怎么自我感觉那么好呢?! ”

王旭笃定地看着她,继续耍无赖:“这房间里还有我们公司的衣服和鞋,你这就叫人赃并获。你还欠我分期付款的首期款呢!”

真是拿人手软啊!苏之微不自觉地口气软了下来:“真没心情跟你胡闹,走吧,我要睡觉。”

“我知道你要睡觉,所以我来陪你啊。”王旭一丁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

又怒又急又委屈,苏之微忍不住又哭起来:“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

能不能不爱我就别让我爱你?能不能不爱我就不要招惹我?能不能不爱我就让我自己寂寞着?能不能不爱我就让我自己软弱着?离我远一点儿行不行?! ”

刚刚还嬉皮笑脸的王旭脸色一变,冷冷地说:“你哭不是为我,所以我不劝你,你好好哭个够。”他站起身,打开窗帘,面对着夜色中黑沉沉的大海,沉沉地唱道:

别爱我,如果只是寂寞

如果不会很久

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

别爱我,不要给我借口

不要让我软弱

别再把我推向海市蜃楼

…………

一个人自顾自地唱着,一个人自顾自地哭着。这一刻,在两个人之间,相隔的,又岂止是黑沉沉的大海。

许久,苏之微方开口道:“你以为你是郑中基啊。回去,我要睡了。”

王旭转过身:“不哭了?他就这么好吗?”

苏之微愣愣地说:“不知道,比你好。”

王旭玩味着她的神情,说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苏之微在写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王旭:“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了解你?”

王旭直直地看着她:“因为我不说谎,我不背叛,我不会让你哭,我值得你了解。”

我不说谎,我不背叛,我不会让你哭。

苏之微望着王旭,一时间竟然有些出神。世界上真的会存在这样的男人吗?或者说,这样的男人会为了我苏之微而存在吗?

她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得了,你这套话都说了无数回了吧,背得挺顺口的。回去睡吧。”

王旭的眼睛深不见底。“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的;总有一天,你会要我的。今天看你有伤的分上,暂且饶了你。晚安。”

把他送到门口的苏之微,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总有一天,你会烦了来烦我的,你去烦别人的时候,我一定大礼送上。晚安。”

_ 寂寞与纠缠 _

这一晚,苏之微一觉睡到自然醒。望着阳光下金灿灿的大海,昨夜的伤心与困惑仿佛已经离自己远了。洗漱完毕,苏之微在剩下的 9条裙子里找了一条 Issey Miyake 12的裙子换上,又挑了一双 Chloé的平底鞋搭配。在镜子里美滋滋地照了半个小时,她乐颠颠地下楼吃早饭。

进门就看见王旭在靠近水果台的地方捧着电脑。苏之微端着水果走过去搭讪:“玩什么呢?”

王旭懒懒地斜了她一眼:“真能睡,再睡就晚上了!”

苏之微索性在他对面坐下。“要你管!玩什么呢?”

王旭不咸不淡地说:“工作上的事。”

苏之微哼了一声:“不就是联络‘客户’吗,还能有什么事儿?”还特地加重了“客户”二字。

王旭瞟了她一眼:“对,拉皮条。”

苏之微一惊,往四下一望,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你小点儿声!”

“那有什么办法,我就是干这个的。”

苏之微一边埋头苦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就没想过转行吗?”

王旭居然很认真地想了想,很严肃地回答道:“想过,很难。这些客户,不单是为我自己维护的,也是为别人维护的。拉皮条是个太小的行业,还有很多其他行业都依赖这个纽带。这个你不懂。”

苏之微在心里暗忖,爱懂不懂,就你懂得多。继续自顾自吃饭。

没有公事的压力,没有同事在身边,尤其是没有张总的脸在眼前晃悠,在这样一个天蓝云淡的上午,悠闲地看着海,吃一顿brunch,真是世界上最美好不过的事情。

哪怕此刻面对的人是王旭,苏之微也觉得心情舒畅了起来。吃饱了,一推盘子,她毫无顾忌地伸了个懒腰。

王旭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瘪了瘪嘴说:“胸是不大。”

苏之微一拍桌子,一句“你大爷”脱口而出。

王旭被她逗得笑了出来:“你真是地道的北京人!”

苏之微瞪着眼,不知道怎么反驳回去。北京的男人有时候和小孩一样,滑头得不能理喻。

她恶狠狠地看着他问:“你到底多大?”

王旭淡淡说:“你问软的时候还是硬的时候?”

……

经过这些天来的较量,苏之微真心诚意地觉得跟王旭斗嘴没有好下场。

他的脑子真的转得太快了。这一份反应能力和情商,恐怕也正是他能够在金字塔的顶端阶层混这个行当的原因吧。

断断续续地,她还是弄清楚了王旭的来路。28岁,北京人,毫无疑问是有背景的,但具体什么背景不清楚。大学分别是在澳大利亚、英国、美国读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啥也没学会,混了一口杂七杂八的流利英文回来。

本来还算是个有志青年,自己爱买名牌衣服,索性搞了个外贸公司,专门买卖奢侈品。后来突发奇想,觉得送货上门比较符合这群人的习惯,于是攒了一个模特公司,让美女帅哥们穿着当季新款,挨家挨户地去走秀。大获成功。可惜,买家不单买了衣服,还喜欢买穿衣服的姑娘小伙,也就成了兼职的“皮条客”。

吃完饭,王旭说:“走吧,看你也够闲的,我带你去转转。”

表面不露声色,苏之微心里还是小小地雀跃了一下,来三亚这么些日子,除了工作还没正经逛过呢。这个王旭虽然嘴巴很坏,也算对自己很不错了。

出门的时候,王旭从他的 Prada皮包里拿出一副墨镜递给她:“新的,戴上,三亚太阳毒。”

苏之微默不作声地接过墨镜,心里记住了他的体贴。

王旭穿着明黄色的 Prada短袖 T裇,灰白的短裤,全皮的凉鞋,斜背着大大的 Prada皮包。高端耀眼得让酒店所有人都注视着他,像注视着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

苏之微心想,幸亏穿了 Issey Miyake,不然心里肯定又无端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女人啊,你的名字叫虚荣!

走近了看,法拉利的车门上写着“612 Scaglietti”,当时苏之微还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这个车和普通的法拉利还是有所区别的。

第一次坐跑车,苏之微上了车,脱口而出:“好矮啊……”

王旭笑了:“坐好,系安全带,开了。”

只一脚油门,苏之微立刻感觉天旋地转。尹从森偶尔也会开快车,但是从来没有这么快。这也太快了!速度?加速度?物理没学好,也不太懂车,

苏之微一边强自撑着,一边急急地说:“慢点儿慢点儿!我要吐了!”

王旭的手不易觉察地一抖,故作恶狠狠地说:“别吐啊,你要敢在车里吐,我就强奸你!”嘴上说得凶狠,到底还是把速度放了下来。苏之微还是相当不适应,不断地在心里捶胸顿足,真是没有贵族命,好车坐不惯啊。

王旭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苏之微的反应,一边偷偷提速。眼见她慢慢地忘了紧张,只顾看着路边的风景。又过了好一会儿,苏之微发现风景倒退的速度快得有点儿看不清。再看一眼王旭的仪表盘,还好嘛,指针还没到中间位置。

等等!为什么中间位置的刻度是 200?! 200公里每小时?!苏之微觉得头好晕,虚弱地说:“大哥,王大哥,求求你,我这条贱命我妈还很在乎的,你慢慢开行不行……”

王旭不满地说:“好啦好啦,也没什么车,你怕什么。马上就到了。”

苏之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依然虚弱地说:“你把天窗打开,我要呼吸新鲜空气,不然我真吐了!”

王旭丝毫不为之所动:“你是怕我说话不算话,不强奸你是吧?!天窗打不开!”

苏之微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大呼小叫:“啊?!你也太抠门儿了,都买法拉利了还不买个能打开天窗的?! ”

王旭的脸部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随之扭动了一个按钮,骂了句:“文盲。”

整个车的天窗慢慢变亮,全景天窗啊,从前往后都是天窗!

苏之微深深地觉得自己确实是个文盲……

对奢侈品她算知道点儿皮毛,对这些所谓的顶级奢华,她却茫然无知。这些无法从杂志上看来的东西,那些隐秘的低调的奢华,如果不曾真实地经历过,又从何知晓呢。而正是这些无法知晓的事情,分隔了人与人之间的圈子。

也许,真的有这么一些人,过着我们所不知道的生活,就像真的不在同一个星球。

终于到了地方。苏之微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车刚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简直像是逃出车的!王旭跟着她无奈地下车,皱眉道:“你干吗啊!怕我吃了你?”

苏之微大力抚着胸口,郑重地说: “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要打车回去。”

王旭一脸瞧不上她的样子,“你昨天摔傻了吧?!那也行,我跟在出租车后面。”

苏之微不服气地说:“你才傻了吧?!人家会以为你有病! ”

王旭没有理睬她,转回车里打开音乐。

“别废话了,话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听会儿音乐吧,对你的痴呆病有治愈功效。”

淡蓝色的法拉利前,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站着,丝绒一般的海风吹起了苏之微的长裙,抚过她的肌肤。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绿色和成排的椰子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盐味儿和不知名的草木芬芳。音乐缓缓地流淌着流淌着……

苏之微突然开口道:“你站着不累吗?”

正靠着车闭目养神的王旭听到这么一句话,脸就绿了:“小姐啊,你知道不知道这种浪漫的时候不能说这种煞风景的话。”

苏之微不以为然地说:“你这人怎么娘娘腔呢!什么浪漫不浪漫,我腿上有伤,我要坐着。”

王旭苦着脸看着她:“你坐车里啊!”

苏之微嘀咕道:“地方太小。”末了又补充道,“又矮,跟坐地上似的。”

王旭咬着牙说:“事多!”到底还是把座椅掀开,又去后座上拿来了防潮垫,铺在草地上。

苏之微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怎么会有防潮垫的?!你肯定总干这种勾引小姑娘的勾当!”

王旭爱理不理地坐下去:“随便你,坐不坐?”

苏之微一看小小的防潮垫,两个人显然要挨得很近,实在不情愿坐下去,可是不坐的话,又舍不得坐在草地上,把新裙子弄脏。眼一闭,心一横,坐就坐了吧,背靠背吧。裙子和矜持同样重要。

挨得近,青草的清香之外,可以隐隐闻到身边人的气息。也许是景色和心情都很好,苏之微不觉得抵触,心里有什么在渐渐融化。王旭也一反常态,竟然很是老实,说听音乐就听音乐。

车里放的是 Mary J. Blige 13的 Be Without You(《不能没有你》)。

良久,王旭方开口道:“你真的觉得寂寞比纠缠更好吗?”

苏之微陷入沉思,寂寞是怎样的?其实自己并没有真实地寂寞过吧。即使尹从森不在身边,他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仿佛一闭眼一伸手,就能真切地触摸到他,感受到他的呼吸、体温、心跳……

就算明知道他在别人的怀中,苏之微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失去他的消息,会真的失去他……

记忆中,尹从森曾那么坚定地说:“Stella,我会缠住你,像 Ada缠住我那样。从现在的这一秒,到你不知道的将来……我发誓!”

爱的温度与片段已经铭刻在了身体里,和思念一同满满地充斥着苏之微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

爱着一个人,哪怕他不在身边,心里也住着他的一切。真正的寂寞是怎样的?苏之微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

只听见王旭在身边说:“当你有一天再也找不到你爱的那个人,她就像消失了,音信全无,你会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直做梦一直做梦,醒不了。

没有人叫你醒,也完全没有痛,周围的一切都是虚无……”

心里一下子酸楚起来,苏之微侧首道:“为什么这么说,说得人心里好难过。”

王旭继续说道:“直到那天在沙滩上看见你。我弹完钢琴,站起来,回过头,看见你。你眼泪一闪一闪,在轻轻地拍手……世界上有那么多海滨城市,这座城市里有那么多海滩,可你偏偏来到我的海滩……”

苏之微第一次凝神倾听这个男人说出的话语。

“有时候你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所以你什么都不在乎。结果有一天你应该在乎的东西突然不见了,你才发现你其实什么都没有。那天看着你在中央跳舞跳得那么投入那么开心,我已经很久没有那样开心,我是真的被你吸引。”

这一刻苏之微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轻轻地“嗯”了一声。

王旭认真地说:“今天能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We’ve been...(宝贝,我们……)

Too strong for too long(能在一起很久)

And I’ll be waiting up until you get home(我会一直等着直到你回来)

Anybody who’s ever loved,ya know just what I feel(所有爱过的人都会理解我现在的感受)

Too hard to fake it,nothing can replace it(难以伪装,无可替代)

…………

音乐缓缓流淌在潮湿的空气里,苏之微突然觉得空气有点儿凝滞,有一股暖流从心头轻轻滑过。王旭不再说话,只是合着音乐轻轻哼唱: “I wanna be with you,gotta be with you,need to be with you...(我想和你在一起,准备和你在一起,需要和你在一起……)”

如催眠般,在轻不可闻的歌声中,苏之微靠在王旭的背上,默默地想着刚才他说的话,在王旭的心里,也像自己一样,住着一个人吗?

苏之微有些心动,又有些好奇,不禁问道:“说说你的故事。”

王旭毫不掩饰:“很简单的故事,在澳大利亚读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美国女孩。处了一年,她说她觉得生活很单调,要去周游世界。我就一路跟着她,她辍学,我也辍学。家里不同意,我在英国,他们就让我在英国读书。她回美国,我也跟着去美国。我太傻了,爱得太执着,也许文化差异太大,美国人那么爱自由,一个没有自由毋宁死的国家。我回国过年,她从此消失,

再也没有见过。 ”

简单吗?没有任何一段爱情是简单的。复杂吗?再复杂的爱情故事,也可以用三言两语就交代完。即使都那么不完美,而爱的人却已经尽了全力,然后带着累累的伤痕艰难地活着。

这一刻,苏之微感同身受,不仅因为爱情的艰难,也为美国人那固执到底的自由和那不可逾越的巨大的文化差异。

“我想错你了,对不起。”苏之微转过身,轻轻把手搭在王旭的胳膊上。

王旭顺势握住她的手,转过身,眼神诚恳地说:“给我一个机会。”

苏之微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地说:“我也刚被美国人伤了,还没好利索呢。 ”

王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我知道,我查过了。”

苏之微腾地起身。“你调查我?! ”

王旭又恢复了那种懒懒的劲儿:“Julia查的。 ”

“Julia是谁? ”

“我秘书,灌倒你的那个窈窕女。她已经职业习惯了,我们每个客户都被她查到了八辈祖宗。”

苏之微柳眉倒竖:“我的八辈祖宗也被她查了?! ”

王旭笑了笑,不说话。

苏之微觉得自己是个透明人,在王旭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也好,什么都不用瞒他,想瞒也瞒不住。

想明白了这点,她叹了口气,说:“你不过是因为在三亚待得太闷了,所以看到我才会脑袋转不动。等你回了北京,你开着法拉利到街上那么一转,得多少妙龄少女生扑啊!”

王旭咧嘴一笑,开心得不得了,“你说得对,我可以试试看,不过北京那辆是黑色的,没有这辆好看。”

苏之微一噎。

又沉默了一会儿,苏之微开口道:“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