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坦诚道:“皇上,臣有一些事未同皇上说……”
他表情认真,以臣子自称,说明下面要说的话很正式。
姬昊空没有打断对方,只是趁机握过来的手在缓缓收紧。
黎昕斜睨过去一眼,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他抽回自己的手无奈道:“皇上——”
都什么时候了,对方满脑子还想着不正经的事!
黎昕媚长的双眼中,敛着潋滟波光,只一眼就让姬昊空半截身子都酥了,险些晃神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他只得故作严肃,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身子,才能继续淡定自若的与对方相处。
心中所想的是朕的黎昕太诱人了!其实黎昕要对他坦白的事,姬昊空已经猜到是什么。
黎昕平静叙述道:“未进宫之前,沉好打抱不平,有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不敌行凶者,与人一起狼狈逃离,双双被江白容给救了。”
姬昊空颌首道:“这件事朕听你提过,朕记得呢。不过原来还有一人,为何以前没提呢,是被你们刻意弱化了?”
“皇上真是一针见血,说到了点子上。”黎昕微笑道,不过这笑容很快收敛,因为不是说笑的场合,他继续道,“其实我救的那个人,皇上也认识,只是当时他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让我提及这件事的时候,不要说到他。”
他说着望向皇上,眼神彼此对视道:“皇上这么聪明,想来已经猜到了吧?这个人就是贤王姬子骞。在进宫前一年,我就与他结识。就因为帮他挡了刺客一刀两掌,我才落下了雨天胸闷的病根。”
姬昊空没有说话,只是又来握住他的手,这次黎昕没有甩开,任由对方握着。把这段天真的过去向姬昊空坦露,就好似已经结疤的伤口又被撕裂,血淋淋的,因为往日的恩情都是一场可笑的骗局。
什么救命之恩?不管是他救了贤王,还是江白容救了他。他在其中都扮演着一个碍事的反角。
江白容能正巧路过,机智勇敢的救下他们,还没被刺客的追杀牵连。这场戏中贤王是主演,江白容是倾情演出,而他只是一个突然闯入戏场镜头中,险些坏事的路人。
就算没有他,贤王也能平安无事,因为江白容根本不会杀对方,而是向当初在大晋围场奋力救皇上时一样,救下贤王,博取对方的好感罢了。
怪不得他身受重伤,贤王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凭着他们两跌跌撞撞,就能一路逃过刺客的追杀,直到遇上江白容。
现在想来,是刺客将他们一路驱赶过去,完成了剧本上的演出,才促成了他们与江白容的见面,让对方施恩。
黎昕喟叹道:“那次相遇,以为我的拼死相救,与贤王成为了朋友。不过他当时所用的名字是姜子骞,直到入宫后,我才知道他是贤王殿下。我的伤病需要条理,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派人送补药给我,从未间断过。”
姬昊空道:“朕知道。朕还知道那次贤王遇刺下了封口令,他怕是将刺客当作朕派去的。”
黎昕笑道:“我当时也当作是大家族的倾轧,只是见到皇上,就知道不是,那件事应该是江白容手下的刺客所为。皇上不怪臣瞒着您?”
姬昊空回以同样的笑容:“每个人都有一些*,不便说给别人听。朕虽然知道,但黎昕不说,朕就不问。”
黎昕道:“皇上到底知道多少?”
姬昊空故作沉思,片刻后才道:“黎昕刚才说得两件事,朕都知道。一件是遇刺的事,一件是贤王送补药的事。”
黎昕道:“皇上知道我跟贤王的交情,所以臣说贤王会来找我,皇上一点都不感到惊讶。皇上刚才思考了许久,说明还知道许多。看来臣与皇上需要开诚布公的坦白彼此知道的事,才不至于让关键线索跑掉。”
姬昊空道:“朕不知道从何说起。”
黎昕白了对方一眼,看来对方真知道不少事,都不知道先说哪条了。
他抛砖引玉道:“皇上知道我的旧疾,还知道只有天地灵药才能延续我的性命,没有那药,我命不久矣。”
姬昊空一愣,眼中闪过一抹名为心疼的痕迹。
“原来你都知道呀。”
黎昕点点头。
姬昊空将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他没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姿势徐徐道:“实际上天地灵药已经现世。我派白鹏海去取,却被人抢去,这药如果不在贤王手里,就是被江白容得到,只有他们两。”
“难怪……”黎昕惊异,这下明白白鹏海办砸的那件重要差事是什么,想不到是为了自己。
他轻轻道:“原本臣还在纳闷,贤王为何在送我的补药里,下让我身体虚弱的药,这下全理清了。”
“什么,他居然敢这么做!”姬昊空一听对方敢对黎昕下手,顿时怒不可遏。
黎昕笑道:“皇上息怒。没什么的,我及时发现了。”
姬昊空这才收起了怒气冲冲要跟人干架的气势。
他这样让黎昕更想笑了,对方多大的人了?这么变得和小孩子一样幼稚,难道是跟小皇子天天玩闹的缘故?不过刚才姬昊空刚才那副暴起想要痛揍贤王的模样,让他心中有一丝丝甜蜜。因为他知道对方很在乎他。
黎昕道:“臣本来只是猜测贤王会找臣办这件事,现在更加确定了。他在补品中放让人虚弱的药,我本以为他会以解药为诱饵,现在多了这一味天地灵药,费这么大功夫,必有所图,这件事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姬昊空道:“这就是彼此交流的好处,看来朕要和黎昕经常清流,彼此坦诚。”
黎昕的手已经被对方摸了许久,这才再没有犹豫,直接抽了回来。
他道:“臣有预感,贤王回来找我的。皇上说不坐以待毙,却可以守株待兔,请君入瓮。”
姬昊空目光深沉,沉下脸道:“这么危险的事,朕不能让你去做。”
黎昕微微笑道:“皇上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
黎昕见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说不出更合适的人选,主动请缨道:“皇上,男儿建功立业,这么好的机会,皇上难道要阻止我。”
“好,好——”姬昊空重重赞赏,复而问道,“黎昕当真是这么想的?除了建功立业,就没一点别的,比如朕?”
“……”臭美什么!不要脸——
黎昕指着窗户道:“皇上,夜已深,臣要休息了。”
姬昊空面露悲伤道:“黎昕,你有没有真把朕当作一个皇上?”
“皇上何处此言?难道大晋还有第二个皇上?”黎昕坚定地指着窗户,丝毫没有动摇,另一只手举起了枕头。
“皇上,请!”
“又让朕翻窗户,朕不服!”
“别闹,你想要把人都招来吗?快走!”黎昕的枕头已经调整好角度,射程完美。
“……朕去了。”姬昊空语气忧伤道,“朕知道黎昕不是真要让朕走,是因为害羞。”
一个枕头重重砸了过去,姬昊空已熟练的姿势翻窗而出。
喵呜——
踏霜有气无力的叫道,它趴在窗户下睡得好好的,愚蠢的主人自己走就好,为何要把它也捎带上?扰喵清梦呀!
另一头,全身被阻挡严实的女人,将一包慢性□□交给了贤王姬子骞。
她连脸都没露,隐藏在兜帽下,一如她现在见不得光的身份,她正是从宫里逃出来的江白容。
明明在宫里要死不承认跟名叫悦儿的宫女刺客有关,哪怕受一点苦,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靠猜疑是不会被姬昊空治罪。她却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暴露了她做贼心虚,身份上的疑点。
这女人留在宫中,对贤王的作用更大,所以在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已经被赵虎偷听到的情况下,江白容的选择让姬子骞很恼火。
“这就是连太医也检测不出来的□□?”他耐着性子问道。从对方将他绑上了一条如今看似破损的战船,爱情没能水到渠成,江白容江国公主身份曝光,让他没有原来那么觉得对方诱人了。
但是彼此间的利益牵扯,让他们还能走在一起,彼此相互利用的成分却更多一些。
江白容用温柔的声音道:“子骞,你若不放心,可以找可信的太医检测一遍,为避免夜长梦多,要尽快动手。”
姬子骞以前觉得从对方口中说出的话,最是舒心体贴。可是心中有了芥蒂,一想到对方与他商量谋杀当今天子,依旧能与他平日耳鬓厮磨时,同样的温柔语气,不免心中泛出莫名的烦躁。
他杀了表妹姜婉容,对方怎么能如此温柔地与他讨论下一个动手目标?虽然除掉那个人,他就能坐上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皇位。
看着对方温柔的语气,平静的表情,姬子骞心中顿生恶意。他道:“你知道今天江府被抄,江家所有人都被关押了吗?”
江白容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些起伏,只是很快的,她的面孔又恢复了冷静和平淡。
见姬子骞顶着她看,江白容的神情转而变得哀伤,楚楚动人道:“王爷,只要您当上皇帝,放了他们还不是一句话?事不迟疑,先下手为强啊——”
姬子骞道:“下手?小海子那没用的东西,还没下毒就露了怯,当差不得力,被撵出了大晋宫。这药就算现在给本王,本王也没空有□□,拿皇位上做的那人没办法。”
江白容娇柔的手攀上贤王的背,轻抚道:“王爷是有大本事的人,妾将药交给王爷了,祝王爷运筹帷幄,早日马到成功。”
还有小海子,不是还有黎昕吗?她的人去为对方抢回了天地灵药,贤王有什么后手,她清楚得很。只是这种教唆的话,不能由她口中说出。
“唉——”姬子骞长长叹了口气,徐徐道,“本王心中有个人选,倒是很适合。只是……非到万不得已,本王实在不想动用到他。”
江白容柔声道:“王爷,大局为重!”
“罢了罢了。容本王仔细想想。”姬子骞揉了揉太阳穴。心中默念一个人的名字。
黎昕——
这名字在他心中百转千回,再看江白容时,他微微皱眉,只觉得对方俗不可耐。若不是看中她背后的势力和财富,他何苦跟对方纠缠?
不过快了,等到他登上皇位的时候,这个碍眼的女人,还是赶紧除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