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囡脸上泪痕未干,小脸红红的,却不得不规规矩矩站好,鼻子还一吸一吸地抽气。

“向右看齐!稍息!”宁震谦严肃地如同在士兵面前。

小囡对这样的爸爸是崇拜的,可是心中也充满了敬畏。立即学着士兵叔叔的样子小胸脯挺得笔直。

私下里,小囡不知道多羡慕那些操练的叔叔,可是,怎么也没想过第一次被爸爸训是在自己受罚的时候,尽管这样,她还是很认真尽。

向右看齐的时候她看着哥哥的腿,觉得哥哥比自己站得标准多了,到底是跟着爸爸练过的,于是,小脖子仰得更高了。

小囡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陶子再次想笑,可是不想拆老公的台,赶紧转过身,假装做别的事,可是,笑容却已经忍俊不禁。

“小囡!”宁震谦严厉地喊道。

“到!”小囡第一次被爸爸这样点名,虽然害怕,可是也很兴奋,答应得响亮又清脆丰。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宁震谦也被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得心中直乐,绷着脸憋足了劲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小囡的唇嘟得更高了,眼睛里却闪过不服,“知道!小囡本领不够高,不像爸爸那么厉害,不然一定能打赢聂钧琛!”

“……”陶子差点笑出声来,宁黑炭啊宁黑炭,你女儿的回答真精彩!

原以为宁震谦会发怒,没想到,他却只是冷静地看着小囡,问,“是吗?你看看哥哥的手!”

小囡早就已经看见莫忘的手心被爸爸打得又红又肿,眼圈一红,不说话了。

“哥哥疼不疼?”宁震谦看着小囡问。

小囡小嘴扁了扁,“疼。”赌气说出来的一个字,仍然怨爸爸为什么打哥哥。

宁震谦也不动声色,继续平静地问,“既然知道疼,那明知打不过还送上去打,你傻吗?”

小囡眼圈儿更红了,表情委屈极了,“那他骂哥哥!”

宁震谦看着她,缓缓道,“小囡,世界上有很多人你都打不过。就算是最厉害的将军也有打不过的人,那怎么办?打不过就不要傻乎乎送上去打,要想办法!”

小囡已经忘了责罚这件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爸爸,恍然的样子,“爸爸,这就是……策略吗?”

她忽闪着发亮的眼睛,满是好奇,常常听爸爸和爷爷说这个词,她可费劲了才记住。

宁震谦和陶子显然对小囡说出这两个字来颇为惊讶,宁震谦甚至有些自得地点点头。

“那爸爸,什么是策略?”小囡的眼睛里转瞬又满是迷惑。

“……”原来还是不懂这个词……宁震谦不由好笑,“策略就是开动脑筋想办法,让许多有难度的事情变得容易。比如说三国的时候有个人叫诸葛亮……”

要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解释什么是策略还真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宁震谦稍做简单的解释,而后给她讲了赤壁之战的故事。

本以为小囡作为女孩,年龄又小,必然不喜欢听,没想到她竟然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父子说者投入,听者入神,就连莫忘也静静地陪着小囡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地听宁震谦讲故事,不知道究竟听懂了没有。

陶子看着这一切,没有打扰她们,和一边一直看着的严庄相视一笑,忙她们自己的去了。

晚上,熄灯之前,把小囡和莫忘都送入了睡梦里,陶子和宁震谦才回到自己房间。

这个月起,以小囡长大上幼儿园为由,开始让小囡自己一个人睡,而小囡真是省心的孩子,只要给她讲睡前故事,她就能乖乖地睡着。

平日里,陶子总是给她讲一些童话,而今天,宁震谦却讲的金戈铁马,不知道小囡的梦里是否有战火连天?

“过来!”宁震谦斜靠在床上,对依然在电脑前忙碌的她道。

“马上就好……”陶子在打着最后几百字。

“要我过来抓你吗?”某人开始威胁,“你已经连续请了三天假了!”

陶子头大……

这本书快要完稿了,她希望这几天就把稿子交出去,然后就可以专心看一看庄美的业务。

严庄年纪渐大,有意无意曾透露口风,想要陶子接管公司,可都被宁震谦把话给挡了。

陶子知道宁震谦是怕自己太辛苦,可是,庄美总是要人接的。

“囡囡……”身后的呼唤又响起,好像在给她下最后通碟。

她讨好地回头一笑,“就好了!今天不用请假!马上就好!真的!”

“囡囡……”某人的声音越听越像个怨妇……

陶子干脆不理,只手指飞舞,把字打得飞快,希望快点完成。

终于,最后一个字打完,她舒了口气,回头一看,某人侧身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

陶子去浴室洗漱,而后轻手轻脚躺到了他身后,本不想吵醒他,可是

平躺了一阵,怎么睡都觉得不舒服,最终还是贴了上去,脸颊贴着他的肩胛骨,手臂轻轻缠住了他的腰。

可是,仅仅这么一缠,陶子便感觉到身体一僵。

原来竟是醒着的……

给她装睡?这是在闹别扭呢?

她暗暗好笑,他刚才教训莫忘和小囡时威风凛凛的样子分明还在眼前,转瞬便和小囡一般大了吗?

“宁黑炭,你今天跟小囡说的那些,她能懂吗?”什么策略之类的东西,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太高深。

提到小囡,他才理她,眼里浮出点点忧虑,“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感觉到他的忧虑,她的睡意也减少了些,抬头,在黑暗中寻找他的目光。

“担心小囡,担心莫忘……”黑暗中,他微锁了眉,“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强大的,强大到足可以保护我们的小囡,保护莫忘。所以,我可以纵容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一切,可是,今天小囡被推倒在地上的一刻,我觉得这里很痛。”

他拉着陶子的手,放在自己心窝的位置。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囡吃亏,本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明白小孩之间有争有吵实属正常,可是心中就是觉得很悬。

“莫忘一直在我们的庇护下成长,最多的伤害不过是一些闲言碎语,可是没有关系,他自己并不懂,听懂的只是我们,而我们自己听多了也就习惯了。至于小囡,则更幸福了,我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在我们的爱护下没有任何风浪,可是,那只是我的愿望,小囡总有一天要自己飞翔,她如果性子始终这么鲁莽,不知进退,我怕她会吃亏。至于莫忘,我其实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我不能陪伴他到最后,什么活到比他多一天,都是我自己自欺欺人的想法,如果我不在了,他怎么办?”

陶子听着他的话语,响想自己从前对他的评语——沉默的男人往往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而他,沉默的外表下,也有着一颗敏感而细腻的心。

他这番担忧不无道理,可是未免有些过了,小囡固然会长大,也会遇到每个人在成长和成熟的过程中会遇到的困难,可是这也是成熟的必经阶段,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呢?他这父亲当的,过于举轻若重了,说重了,就是小题大做,而且,现在就开始教小囡怎么做人的策略,未免太早了。

倒是他说的莫忘,才是她最担心的。只不过,看着他的忧心,她不忍心再增添他的烦恼,只贴着他的胸膛安慰他,“不用担心了,小囡是个勇敢聪明的孩子,你看她今天听你训话的模样,一定能被你教好,不再鲁莽行事。至于莫忘,你没看见吗,他和小囡感情极好,如果我们真的不在了,小囡会照顾他的。”

宁震谦摇摇头,“不想让小囡照顾他,这对小囡不公平。”

陶子理解他的想法,黑暗中握住了他的手,指间相扣,“宁黑炭,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陪着莫忘一直走下去。前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可是未来并不会因为我们在担忧而有所改变啊!”

宁震谦摩挲着她的手指,黑暗中一笑。也是,他今天怎么魔障了,竟会有这些个奇怪的想法……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心里就会安定。”他松开了她的手指,双臂将她环绕,温软在怀,所有的迷惘仿似都不再是迷惘。

“那……现在就该安定下来啊……”她被他抱得紧紧的,头压在他胸口,想起了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忙道,“宁黑炭,要在小囡也幼儿园了,我在家基本清闲,我想从下周开始去庄美,跟着妈妈学习。”

“什么?下周?怎么都不跟我说?我不答应!”他居然一口就给回绝掉了。

“为什么?妈妈辛苦了一辈子,该我们为她分忧了!”

宁震谦却道,“没错,该我们分忧,该我分忧,你不必去公司,就在家里,我准备转业了。”

“什么?!”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陶子几乎从他怀里弹了出来,睡意全无。“不行!你不能离开部队,你那么热爱部队!”

他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全部献给了部队,那方领域里,有他无法割舍的情怀,而且,以宁家的基础,等着他的是大好前途,不是金钱所能衡量的,就这么转业,太可惜!

“就这么决定了!”他摸摸她的头发,算是安抚。

庄美必然要人继承,而陶子并不喜欢从商,他不希望她跟了他之后总是牺牲,放弃她所喜欢的事业已经让他愧疚了,还要逼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他不忍心!那么唯一的途径只有一条,就是他转业。

陶子明白他的苦心,换了个方法说服他,一半撒娇一半玩笑,“宁震谦,你是什么意思?想不到你也是这种人!”

“哪种人?”他疑惑地问。

她哼道,“都说财产是检验爱情的唯一标准,你是舍不得你们家钱吧?不相信我,唯恐我把你家的财产据为己有是吗?宁震谦。你隐藏得真够深的!”

宁震谦急了,他这可是比窦娥还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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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希望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陶子横他一眼,“那你就可以吗”

宁震谦微怔,“囡囡,我是宁家的儿子……”

“那我还是宁家的儿媳妇呢!”陶子不甘示弱,神气地顶了回去。

“囡囡……”陶子的脾气他知道,倔起来谁都拿她没辙,看来她下了决心,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

“宁震谦,我知道你是怕委屈了我,我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你说过要我在家休息就可以,赚钱什么的不用我管,可是宁震谦,到现在,你给我的感受是你依然把我当外人,唯恐累了我委屈了我,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不是客人,是宁家的一份子,宁家的兴衰荣辱我都有责任承担,你这样我可真是会生气的,因为那是你不信任我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