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听墨墨的。”王怜花还能怎么选,这次的求吻失败错不在他的魅力不足, 而是没选对好时候。谁让两人不是重逢于花前月下, 何况大门处还站着一位看起来半傻的人。

楼京墨只得先将此事轻轻揭过,眼下后有追兵, 那些沙虫似是不敢靠近白沙遗城,但说不准它们会在城门口围守多久。

她先给王怜花与花满楼做了简单介绍, 没有再做什么客套的寒暄, 先一起弄清目前处境最为重要, 这就简要概括了进入西域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外面是沙漠。”王怜花走到石头宫大门处,迎面而来的风全是沙漠的味道。他看了一眼楼京墨暗道庆幸,此次他能盼来石门开启, 极力怂恿楼京墨前来西域的陆小凤功不可没。

有的事不必点破,王怜花明白那年大漠的六月飞雪是楼京墨不想再触碰的回忆, 她甚至都不想再涉足西域。

龟兹王宫内, 死去的石观音被钉子刺透天灵盖,钉子上的神秘刻文极有可能与让死者魂飞魄散的诅咒相关。

魂魄之学太过玄奥, 曾经所在世界里无人说透其究竟。偏偏, 无花得到了魔相门的一本残卷, 而楼京墨也不知那里面究竟记载了何种功夫。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世间事有得必有失。

如果诅咒真的奏效,那么施咒者也必会付出代价。

李泊枫死在了六月飞霜的大漠夜色中, 至今也不知他是否也付出了魂飞魄散的代价。他没有再留只言片语, 唯有怀中藏着装有一缕残发的香囊。

“看我干嘛?”楼京墨轻推了一把王怜花的脸, 让他别多想那些有的没的。“说说, 你怎么进入石殿的?”

“看你,自是因为你好看。”王怜花也没再开玩笑,说起他被困此地已有十天。

王怜花在来此之前遭遇了惊雷,那时天幕被劈开了一道大口子,他也无法确定为何会被惊雷送到此地。从浪漫的角度说,是花花与墨墨有缘千里来相会,但那份缘必有前因。

“不过我现在有了一些头绪,这个地方很可能与你们听过的独孤剑魔有关,这里当属剑痕最多。”

石殿四壁上可谓是满布剑痕,每一道都饱含剑气,正由特殊的石材保留住了剑客挥剑而落的剑意。

花满楼实则有一肚子的问题,比如说王怜花怎么挨了雷劈,又为何刷一下地来到这人迹罕至的石殿里,他与楼京墨又是从何相识。

不过,这些问题都可以容后八卦。花满楼轻轻抚过那些石壁上的剑痕,有的杀意凌冽,有的暗藏生机,很难断定它们是否都出自一人之剑。

“这座残破的城池很可能就是王佩提到的避难地,而戚无认定古城里存在剑魔所留遗址,当前这满室的剑意足以如他所愿。”

五百年前,独孤溯在大漠里失踪。后来在黑沙与白沙交织的诡异古城,古城里矗立着一座从外部封印的剑意石殿。

两百多年前,虞泓习得高深武功却又疑似走火入魔,临终前吞下佛珠又设计机关阵法使得掘墓人来到沙漠深处,此地还有诡奇的死亡沙虫。

两者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只有先读一读从虞泓体内取出的十二颗佛珠。

佛珠表面只简单地刻了卍字,但以内力探入珠子穿绳孔洞处,竟是密密麻麻的微雕。这等微雕手段早超出了高超的刀刻技艺,唯有人做到外放内力并以气为刀,精准至可怕地运行内功方能刻成如此十二珠。

前人雕得不易,后人读得更不易,三人必须用内力一点一点去细微感知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若非三人有着非同寻常的敏锐感知,绝对无法一个晚上读完十二颗珠子的所载故事。

试论当今江湖,能读通这串佛珠者恐怕屈指可数。这绝不是凭运气就能知晓的内情,而虞泓死前所做的一切布置需以刁钻古怪去形容。

佛珠正记载了虞泓为何行事古怪,应了他在棺内的留声——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最难为是徘徊于佛魔之间不得解脱。

虞泓所生活的时代,当时的中原王朝洛朝由盛转衰,而西域也非常不太平。

他从小在寺庙长大,一直都活得普普通通,直到十五岁时寺庙遇上了沙漠强盗的洗劫。

在一场杀人抢财过后,寺庙里只剩躲在水井里的虞泓生还。

面对一地尸体与一庙的狼藉,他却发现了砸烂佛像里的一卷羊皮,上面写得是白云会的秘密。

一群穿着白袜子的问道人相聚去探寻天地至理,是因为受到了独孤剑魔的影响。白袜子们认为独孤溯找到了更高的道,民间称之为白日飞升,而独孤溯最后消失在西域大漠不是死了正是破天进阶了。

从五代十国建立的白云会,在几百年之中分分合合,其中有的人为了寻得更多的秘密而走入庙堂,有的人不断在大漠中寻找希望能找到剑魔遗迹。

当虞泓发现那张羊皮时,世间几乎没剩下几人还知晓白云会与剑魔的存在。可是他不甘于平凡,更不想如师父师兄们一样随意任人宰杀,所以毅然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中踏上了寻秘险途。

虞泓经历了九死一生,被一片神秘海子误打误撞带入白沙古城。小城中住着为数不多的守石人,而此地正是许多人遍寻不得的剑魔消失之地。

原来,独孤溯深入沙漠寻找突破自身的方法,某日发现白沙之中有一处特别的石殿,构造它的石头蕴藏非同一般的元气。于是,他召集了一群衷心部下在此建了一座小城,而日日夜夜都会在石殿中练剑悟道。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三五年后白沙地的边缘不知怎么渐渐变成黑色,黑沙的范围逐日缓慢扩大,更是惊现了可怕的血红大虫不停攻城。

剑魔当然出手杀了一波出世的沙虫,但他发现了这是治标不治本。只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不会无缘由地对某个人特别好。石殿元气能让剑魔悟道,也就会滋养出可怕的沙虫等物。

原本白沙环绕石殿阻挡了沙虫直入石殿汲取元气,但是因为剑魔日夜在殿内练剑,石壁吸收了剑气而变得更为特殊。此气看不到摸不着却会四散出去,沙虫吸收了特殊元气后成长更快,它们分泌的毒液形成黑沙则以此侵蚀白沙。

无人知晓沙虫、白沙、石殿到底从何而来,只能确定想要根除沙虫就要毁石殿。

且不说剑魔是否舍得悟道之殿,石殿本身水火不侵,即便被剑招攻击也只留表面痕迹,它根本就是坚不可摧。

如此仿佛形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

独孤溯在一番思量后拟定了三种解决方法。最好他能突破天道引来雷劫,倘若雷劫能直接劈灭了石殿就好。但又隐约察觉石殿非此界之物,也许雷劫也拿它没办法,那就只能针对沙虫下手。

世间之物相生相克,既然白沙能克制沙虫,那就从中找到关键去培养其他更多动植物来对付沙虫。假如这一招某天失败了,最后所有人不得已只能从小城撤离。

虞泓来到白沙城时,距离独孤溯破天而去已经过了三百年。

守石人告诉虞泓剑魔破天确实引来雷劫,但惊雷并未毁去石殿,雷光只是大幅削弱了石殿的特别力量。

独孤溯秉着相生相克的道理,从沙虫排泄物之侧寻得一些不起眼的植株。经过白沙城改良培育弄出了一种特别的植物称之为赤霞红,只要让沙虫吃了赤霞红就会大大减弱它体内的元气。

虞泓为了练得高深的武功答应守石人会一同对抗沙虫,他被教以武功并获得了进入石殿一观剑意的机会。

等到虞泓学有所成后就出城与沙虫对战,并且建立了瀚海国获得更多的财力物力去培植赤霞红,是与白沙城守望相助灭杀沙虫。

变故发生在最后一场灭虫之战。

虞泓没有在佛珠内详细记录事情的始末,只说手下出了叛徒想要借此机会取他性命。虽然他侥幸扑灭了那一波沙虫,但因他在重伤时又中了沙虫毒液,无法肯定是否有漏网之虫。

后来,守石人传来消息说几年间没有再见沙虫,残存者决定封闭石殿离开白沙城,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虞泓却是不幸的再也无法如常生活,是因他在那一次生死徘徊间种下心魔,或也因为从未根治沙虫残毒。人到中年,他再度拿起放下多年的佛经,企图以此来对抗走火入魔。

这一念佛就又念了几十年,虞泓不断在佛魔之间徘徊,则在临终前布置下了一个古怪的局。他不知是否该让石殿再度显世,也不知道白云会的其余分支如何演变,更不知是否完全杀灭了沙虫。

后人想要去查明这些事情,非当世绝顶高手不可为。来人必须要能破解他层层暗语,外加有常人不及的狗/屎/运,所以虞泓就不按照正常方式交代遗嘱了。

楼京墨读完这一串佛珠所记往事,此前的疑惑有半数都得到了解答,包括她前来的西域的动因弄懂铁鞋使得人丧失内力的毒草从何而来。

“独孤前辈也真敢想敢为,寻根制草、引雷劈石都被他做一一成了,那计划里没能做成的也就是饲养凶猛大鸟去杀虫。”

王怜花听着顿了顿把玩佛珠的手,他还没说怎么会经受第二道雷劈。

当下读了虞泓的故事却能确定一件事,他在前一世界里听说过的独孤求败恐怕正是独孤溯,因为独孤求败据说养过一只通人性的神雕,那恐怕是剑魔心有挂碍而为此了却执念。

楼京墨看着王怜花光明正大地走神了,“你想什么美事?笑得如此古怪。”

王怜花没打算在花满楼面前爆出他从另外一个世界来没几天,有的话不便交浅言深,更何况吊人胃口的感觉非常好。

“没什么大事。只是发现我猜错了一件事,原来某人不是大型宠物饲养爱好者。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安全离开,虞泓也是挖坑高手,压根没提回程的路线。”

花满楼却忽而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王公子此前一直以罡气击打石殿试图出殿吧?”

为何要说这一句?只因王怜花所为可不正是当年独孤溯所为。五百年前,独孤溯加速了沙虫的变异,而今又会是何种局面?

‘沙沙沙——’,远处传来的沙地动静,此时更像是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