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灵识才穿过去,魏谦眼前都觉得一阵轻松。那是一个二三十平方的水池子,里面飘浮着东西。灵识似乎很不情愿地靠过去,陈雨瑶和魏谦“看”
得更清楚了,那是些人体残肢,也有肚子里失去内脏的人体躯壳。
魏谦下意识的闭了闭眼,可是那些破碎的东西仍在他眼前,那是他借助陈雨瑶的灵识“看”
到的东西,不是自己闭上眼就能躲开的。
魏谦心里难受极了,又生出愤怒。那些科学家们,他们的心冷到这种程度,还算是人吗!而他,魏谦,他要为那些屈死的灵魂申冤,也要把那些丧失人性的东西消灭,就像消灭外面的那些丧尸一样。
“再近一点,看看那些肢体有什么异常。”
魏谦低声说。
陈雨瑶的灵识靠近水面。魏谦看不到陈雨瑶的脸,不知道陈雨瑶的眉头皱起来,但他自己忽然心里难受起来。两人的灵识都有些波动。
“怎么?”
“那水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很恶心啊。”
陈雨瑶嫌恶地说。灵识在三十层“看”
到的光斑估计就是水里的药剂造成的。
“对灵识应该不会有影响,”
毕竟灵识是无形的东西。“忍着点恶心,看看吧!”
魏谦声音里带上点请求的味道,让陈雨瑶无法拒绝。
陈雨瑶的灵识投身到水里,几乎贴到那些残肢上去了。这下两人都看清楚了,那些残肢泡在加了药剂的水里,保持着刚投入时的品相。有的像无毛猫一样皮肤簿而松弛,有的在肢体外侧毛孙粗大的部位生出鳞片。
有一个空了的人体躯壳半沉在水里,皮肤看起来倒是正常的,灵识靠近后才发现,那皮肤上竟然满是隐隐的裂纹,就像要爆裂一样。而那张脸上,眼睛微张着,嘴唇没有闭严,从里面伸出两个獠牙尖儿。那张脸魏谦还记得,那是他一次外出打丧尸时救回来的一个年轻人。那一战里那个年轻人还身手敏捷地帮过他。
可是如今,他却毫无尊严地躺在这污脏的水里,如果不是他们发现了他,他很快也会变得残破不堪。
灵识继续向水池底部沉了沉,水低有些沉淀物。地下三十层的水池,目前这里又没有人,水池里的水是死一般的静。可是灵识忽然发现,那些沉淀物,是人体渣滓。
陈雨瑶晃了一下,灵识一下子跳起来,飞快地跳回水面,离开水池上空,就像避开恶臭的白莲花一样避开池面,停在水池边的角落里。
墙角立着一架小型操作机,陈雨瑶先还没看懂是什么,魏谦已经意识到那是一个中型绞肉机。魏谦一明白,陈雨瑶也就立刻明白了。机器的下面还有个下水道,一根管子从机器下面直通到下水道去了。
灵识在水池边转了一圈,再无别的发现。
魏谦心里想,“就在这里等下去,一直等到有人来。”
陈雨瑶知道了。灵识就静静地停在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里。
在等待的时间里,魏谦默颂炎黄震天诀,催动内力在自己的体内和陈雨瑶体内各转动了一周天,好象给两人的筋肉骨髓洗了个澡。两人都舒服通透了许多,陈雨瑶的灵识也不再燥动难安。
这时,两人“听”
到脚步声隐隐传来。有人来了。
陈雨瑶的灵识安静地呆在一个角落里。不一会儿,绞肉机后面的墙面上打开一扇小门,一个人弯着腰走进来,手里拖着个袋子。那个人是陆所长的副手,宣晓宁。
魏谦心下暗道:“果然”
。他在上一次潜出研究所细查监控录像时,就发现这个宣晓宁不对劲,他在研究所各部门之间比较频繁的出入,而且显得有些神出鬼没的。当时魏谦就对这人留了心,没想到问题果然出在他身上。
这个宣晓宁获得美国哈渥大学博士学位后,在里维斯大学生物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做了两年研究,取得了业内受人瞩目的成绩,之后直接受聘为里维斯大学生物所副教授一职。期间,他本可以拿到绿卡,但他没有。十年后,他拥有了骄人的专业成绩,成为业内数得着的专家,又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之后毅然回到祖国,为帝都大学建起华夏第一所人体生物学研究中心。
丧尸潮暴发后,他被国家最高防务部门征调至阳明市基地,协助陆所长主持针对丧尸的科研工作。
之前以魏谦对这个人的认识,这是一个在专业领域毫不含糊的学术牛人,生活中则是个中规中矩恪守操行的学术精英。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会出问题。也难怪,整个研究所,除了陆所长,就是他最大,能接触到最新研究成果,最高端的研究设备,最机密的研究动向。
陈雨瑶感受到魏谦的沉默,也不作声,灵识仍然静静地呆在那个角落里。
宣晓宁走到绞肉机旁边,拎起袋子的低端一提,袋子里的东西呼啦一下都摊到了地上。
陈雨瑶发动灵识往那边靠了靠,那是一堆内脏。灵识停在不远处不动了。
见魏谦没有反应,灵识又往后退了退。
宣晓宁两手抓起地上那堆东西,拖拖拉拉往绞肉机里塞,把地上的东西都捡干净了,最后把那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袋子也塞了进去。然后在绞肉机上摸了摸,绞肉机轻轻震动起来。不一会儿,宣晓宁停下机器,探头看了看绞肉机的漏斗,然后把手伸进去拨了拨,转身弯下腰,空着手从那扇小门走了。
灵识跟了上去。
小门外面是个很狭小的竖井,沿墙放着个竖梯。陈雨瑶和魏谦“看”
着宣晓宁费劲地顺着梯子爬上去,一个窄小的出口上面,是负三十层的一间储藏室里的一个大储物柜。
宣晓宁走出储物柜,把柜门上的锁锁上,拿着钥匙绕过储藏室里一道又一道的大柜子大架子。靠近门口的位置,摆着一张办公桌,桌后面坐着个管理员,向宣虐晓宁讨好地微笑,“宣所长,东西放好啦!”
宣晓宁礼貌地对那人笑了一下,“请叫我宣副所长。”
管理员笑得更讨好了,“一样的一样的。”
说着站起来。
宣晓宁拈着手里的钥匙,“我存放的东西很重要,这把钥匙我回去交给陆所长保管吧。”
“好的好的。”
管理员把腰弯了弯,做出送客的姿势,看着宣晓宁把钥匙装进口袋,出门走了。
灵识一路跟着宣晓宁,他走进电梯,上到负二十二楼,那里是他的办公室。可是宣晓宁去没进自己的办公室,他走进另一间实验室,里面只有七八个人,穿着白大褂,站在各自的实验台前,专注地忙活着,谁都没有注意进来的人。
宣晓宁走进实验室最里面,那里有个隔间。他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一进去就把门反锁上了。室内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仿真风景画,看着好象浴着阳光的窗外,湖边风景如画,还能听到几声鸟叫。画旁边放着一把舒适的单人沙发,沙发里坐着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杯子,脸对着那幅画,好象正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你怎么又来了?”
宣晓宁的脸沉下来。
“我想来就来了。”
那个人懒洋洋地说,转过脸来,是一张很漂亮的又充满刚毅之气的脸。“我很想你呀。”
“哼,实验报告都会按时发到你的邮箱,你大可不必特地走这一趟。”
“都说了,我是想你了。”
那个人懒洋洋的笑一直挂在嘴角,举了举手上的杯子,“你磨的咖啡还是那么香,这个味道,别的地方可喝不到。”
宣晓宁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走到一旁的实验台旁,很忙碌的样子。
“我难得来一趟,你就不陪我说说话么?”
宣晓宁沉默。
那人轻轻笑出了声,起身走到宣晓宁身边看着他手里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姓陆的那个老头子,竟然把研究做到了这一步,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之前我没听说过?”
“你以为你们美国人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了?哼,井底之蛙!”
“那么,宣教授,你能指导指导我么?告诉我这个陆老头,啊不,陆专家的来历?”
宣晓宁本不想搭理他,无奈他对陆所长充满钦佩,对于这个愚昧无知者对陆所长的轻视,他是不能容忍的,“陆所长是古生物学研究专家,是我们本国培养出来的专家。没有出国留过学,只参加过国际学术交流。因为他在学生时代,就研究出古生物的细胞演变过程,以及所受外来生物的基因改造,国家对这些涉及本国基因史的成果保密,所以,外面大多没听过他的名字。”
“哦,原来他还是我们国家的国宝。”
“哼,谁是你们国家!”
宣晓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轻蔑,还有些恨恨的。“威廉?戴维,你可别忘了你的国籍啊!”
威廉?戴维,中国裔美国人,中文名字叫戴绍锋,与宣晓宁是同一个专业的师兄。这是魏谦注意到宣晓宁后,查宣晓宁的人际关系时查到的信息。
当年宣晓宁在哈渥大学读书时,就是与这个人同租一套房子,算是同居者。据魏谦的调查,当初这两人关系非常好,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程度。宣晓宁做研究,也是与这个人合伙,后来还联名发了不少专业文章。
这个人能得到绿卡,就跟他所取得的专业成果密不可分。可是后来两人分道扬镳了。通过刚才他们的对话,魏谦觉得可是能因为他们在国籍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呵呵呵,”
那人笑得比刚才厉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晓宁,你都不肯叫我的名字了么?”
宣晓宁没回应。
威廉?戴维呵呵笑了一阵,又说,“国籍只不过是手段而已,我的一颗心,还是属于祖国的。你看,有些人坚持着自己的国籍,做的却是卖国的事儿。”
宣晓宁脸冷下来,低下头,又不再做声了。
“我可不是说你啊,你是被逼无奈么。”
“那个人是谁?”
宣晓宁转过头来盯着威廉?戴维,“那个人倒底是谁?”
他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
威廉?戴维看着宣晓宁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指指头顶,“反正是你没办法的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转过脸,看着实验台上的器皿,冷冷地说,“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