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三兄弟与言官
摸准了申念行的脉门,房遗爱拱手应声,“多谢叔父信任,房俊记下了。”
二人你来我往话茬不断,听得关木通十分尴尬,这位老先生对于医术是一百个自信,但官场之道他却是一窍不通。
趁着二人暂歇口舌的空档,关木通举杯道:“学生恭祝驸马喜得贵子。”
见关木通开口,房遗爱朗笑一声,举杯道:“关先生连是男是女都能号的出来?”
“哈哈,老朽姑妄言之,姑妄言之。”关木通被说的老脸一红,连连辩解道。
申念行趁势举杯,笑语晏晏的道:“贤侄,此番房家有后,房丞相可曾知道?”
“唔……”房遗爱讪讪一笑,回道:“喜事来的仓促,还未曾上告父亲。”
“贤侄少年才俊、允文允武,想来此番诞下麟儿必定青出于蓝。”申念行常坐礼部大堂,对于这些个“套话儿……”如数家珍,说起来脸不红气不喘,一气呵成宛若天然造就的一般。
“承蒙叔父吉言。”房遗爱举杯喝下酒水,看向关木通细心询问道:“关先生,但不知这十月怀胎有何需要注意的?”
“嗯?”关木通被问得一愣,看向房遗爱,心中狐疑道:“何榜首医术胜我十倍,此番莫非是故意考教?”
关木通误下结论,误以为房遗爱此举是在考教自己的他,打足了十二分精神道:“一忌操心劳累,二忌喧哗嘈杂,三忌饮酒焚香,四忌房事过多。”
房遗爱将这“四忌……”记在心中,点头拱手道:“多谢关先生提点,这十月内学生一定尽心侍奉。”
“贤侄莫要过谦,谁人不知你们房家爱妻的传统?”
“噗。”
申念行无伤大雅的打趣,听得房遗爱和关木通捧腹大笑,三人笑语晏晏,反倒叫房遗爱忘记了门口摆着的棺材。
正当三人有说有笑,品酒饮茶时,耳畔忽的传来了一阵声振屋瓦的嚎啕声。
听到嚎啕声,房遗爱脸色骤变,不用说这一定是门外长孙家干的好事。
耳听哀嚎之声,申念行放下酒盏,轻捋花白胡须皱眉道:“这是谁家出殡?为何敢在状元府门前逗留?”
见申念行询问,房遗爱索性“苦主先告状……”,苦笑着回道:“叔父有所不知,这是长孙府将灵柩摆在小侄府门前了。”
“什么!”申念行吃了一惊,起身朝着府门打量,怎奈视线被两堵影壁遮盖,一时间只能听见其声,不能观见“其人……”
房遗爱、关木通跟随起身,走到正厅门前,三人侧耳细听,只听哭声越来越响,其中还伴随着阵阵叫骂,大有闯进府邸的趋势。
“叔父,关先生。”房遗爱向两人拱手道:“今天这席酒宴怕是吃不成了。”
说完,房遗爱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小侄引叔父与关先生从后门离开。”
房遗爱本想叫二人先行离去,可没成想原本出了名的老好人,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不可!”申念行眉头微蹙,正色道:“老夫奉东宫之名,前来彻查贤侄纳妾一事。虽然事情已然查明,但眼下公主怀有六甲,若是长孙府中的人冲进府门,岂不是要惊扰到高阳公主?”
见状,关木通接茬道:“是啊,眼下高阳公主刚刚有喜,襄城公主大病未愈,若是叫这帮人冲撞了公主的凤驾,岂不是要有悖君臣大礼?”
“玉儿病体未愈?”房遗爱向关木通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目光,随即问道:“但不知叔父和关先生意下如何?”
“哼!老夫就坐在正厅看着,看谁敢大摇大摆闯进状元府邸!”申念行不知是喝多了“蒸馏酒……”,还是早晨忘了吃药,眼下一改往常得过且过的态度,样子倒颇有几分兵部尚书杨波的味道。
见堂堂吏部尚书都没有离去的意思,关木通拱手道:“老朽在此陪伴申老先生,顺便照料高阳公主的玉体。”
说到这里,关木通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连忙对房遗爱道:“驸马,公主眼下刚刚有喜,切不可被这号丧之声惊吓到啊!”
“这个……”被关木通提醒,房遗爱随即想到了他之前所说的“四忌……”,“眼下长孙府众人来者不善,若是惊吓到漱儿……大官儿岂不是……”
想到利害之处,房遗爱心急如焚,对申念行和关木通拱手说:“叔父、关先生,请在正厅品酒饮茶,小侄去府门外看看。”
说完,房遗爱疾步走出正厅,绕过两堵影壁,只见范进以及一众家丁小厮正守在门后,透过门缝朝门外打量,脸上俱都是惊慌、焦急之类的神色。
“范师爷,打开府门!”房遗爱两步登上台阶,示意范进等人打开大门,想要出门一睹长孙冲灵柩的风采。
“明公!此门开不得!”范进挡在房遗爱面前,连连摆手道:“长孙府众人群情激奋,况且又有言官、御史等人在外旁观,明公此去定会变成众矢之的!”
“公主已然有喜,难道叫这些人在此大哭嚎啕?吓到本官的妻儿那个担待?!”
房遗爱拨开范进,正要亲手拨开府门,却从门缝中望见长孙府一众家丁手持圆木大棒,一个个怒目而视,颇有上门找碴的意思。
“范师爷,你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去到程府、陈府寻三弟、四弟来!”见长孙府家丁来势不善,房遗爱虽然自负武功高强,但还不至于傻到当着御史言官的面儿,与人动武授人以柄的程度。
遣走范进后,房遗爱正了正衣冠,深吸一口气,对两厢小厮道:“开门!”
随着状元府门渐渐被打开,房遗爱只见长孙津、长孙澹、长孙润三兄弟站在长孙冲灵柩之后,而在他们身后则站立着一帮身着蓝色官衣的言官御史,这些人见到房遗爱一个个怒目圆睁,大有一拥而上将其乱拳打死的架势。
房遗爱撩袍走出府门,细细朝着棺椁打量,但见棺椁上不曾钉钉,悬着的心随即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