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无人受伤,坐在架子上的陌桑和宫悯同时长长松了一口气,面色也同时微微有些凝重,对方可是来者不善。

远远看着那支雄赳赳,气昂昂的骑兵,陌桑有些好奇地问:“宫大人,这是八国哪一国的骑兵代表团,以前大比的资料中好像没有他们的记载。”

宫悯淡淡道:“托你的福,萧月相参加今年的九国大比的消息传开后,其余七国全部派出最精英的骑兵队伍,看那铠甲的颜色,应该是北冥国定国公府的骑兵。”

“照这么说,领兵的人就是定国公次子琴剑将军霍徵羽。”

陌桑淡淡说出队伍最前面,骑在战马上着黄金色铠甲,神情中却透着几分文人的清逸出尘,年龄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将军的名号。

定国公府拥有北冥国三分之一的兵权,盘踞在风擎大陆的北方,傲视着北堑国,也一直对大鸿虎视眈眈,同时也提防着烈火国。

这次竟然参加九国大比,想必也是冲着烈火国的箫月相的大名而来。

看着浑身散着江湖剑客气质的霍徵羽,陌桑一边画画一边问:“据闻这位琴剑将军,自命风流多情,陛下这次派了那位将军前来迎接他入城。”

“石家石沐风。”

宫悯毫无感情地说出一名字。

石沐风,石霜霜的同胞哥哥。

想起这个人的另一外号——银笛公子,陌桑不由流汗,陛下还真会安排,银笛对琴剑。

陌桑正想问问宫悯这场较量双方的胜败比时,突然就听到霍徵羽惊讶的声音:“长宁公主,你就是那个跟容华郡主文比输了,几番赖账不成后,不得不去和亲的瑞王府的轩辕清平。”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不由一囧。

接着就听到霍徵羽十分不满道:“大鸿陛下也太不把我们北冥国骑兵当回事,居然派一个蠢货来迎接迎接本将军。”

言语间充满讥讽,丝毫不因为对方是女子而有所收敛,陌桑的嘴角抽了抽。

现在都不用去看轩辕清平的脸,就知道她的面色一定是又红又黑,甚至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出门。

霍徵羽似乎还欠不够,继续道:“不过,迎接本将军的女子若是换成是容华郡主,本将军就另当别论。”

轩辕清平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咬咬牙道:“容华郡主是我大鸿皇朝的好女儿,本宫自知不及,不知霍将军见到容华郡主,会如何对待?”

只闻霍徵羽朗声一笑道:“本将军定然卸甲解剑,御琴一曲来相见,毕竟容华郡主轻轻打败风擎大陆才女榜第五名云汐语,敢跟云中君文比的女子,至于你……”

霍徵羽不屑地摇头不语,意思言而喻,就是你轩辕清平不佩迎接他。

轩辕清平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没想到陌桑的影响力这么大,不仅大鸿有无数人支持,就连九国也有不少支持,看来她得从长计议才行。

“看来郡主很受欢迎啊。”

看着城门前的画面,宫悯忍不住调侃一句。

陌桑的嘴角抽了抽,刚想回话,就听到轩辕清平故意提高音量的声音:“容华郡主,霍将军的话你也应该听到了,霍将军可是专门为你而来,怎么着也应该下来见上一面吧。”

闻言,霍徵羽马上顺着轩辕清平指的方向极目一看。

只见离地面近二十米高的城墙上,坐着两道白色的,正在忙碌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楚他们是谁,不过能看得出是一男一女,皱着眉头道:“长宁公主的意思是,坐在那上面的女子,就是容华郡主?”

“正是。”

轩辕清平再度看向陌桑,高声命令道:“容华郡主,本宫的话你没有听到吗?还不快点下来,见过霍将军。”

闻言,围观的百姓面色一沉。

轩辕清平说是什么话,就算是要为难容华郡主,也不能让堂堂正一品郡主来见一名将军。

自己不要脸就算,还要拉上容华郡主,真是太可恶,恨不得上前把她轰走,简直就是丢尽大鸿皇朝的脸面。

陌桑听到后,头也不回道:“长宁公主多虑了,迎接霍将军的人选,陛下早有安排,还轮不到陌桑多管闲事。”

“容华郡主说得是,石沐风奉我朝君主圣旨,前来迎接北冥国霍将军,闲杂人等一律退避三舍。”她的声音刚落,一道英气十足的声音就响起。

众人猛地回过头。

就看到石沐风骑着白马,一身戎装,率一支人数相等的骑兵,缓缓自城内开来。

队伍将要靠近时,石沐风瞟一眼轩辕清平道:“长宁公主,刀剑无眼,您的凤驾最好也移到旁边。”

这话一出,轩辕清平顿时涨红,此时她才明白,石沐风口中的闲杂人原来指的是她自己,因为除她以外,所有人都在三舍之外。

看看眼前的阵势,再看看头也不回的陌桑,轩辕清平咬咬唇道:“本宫谢石将军提醒。”对队伍前面的护卫道:“调转方向,本宫要到城墙下面,最后一次拜祭亡母。”

闻言,在场的人纷纷皱起眉头。

自从陈氏出事后,轩辕清平越发连礼义廉耻都不知。

陌桑听后也不由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弥生,通知轩辕彻,让他把轩辕清平带走。”

“清风,拦下她,别让她靠近城墙,顺便把小公子带回来。”

宫悯也无奈地出动自己的护卫,眼眸深处飞快地闪过一抹神秘感。

看向陌桑道:“郡主觉得,长宁公主今日之举,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有人从中挑唆,抑或是有人故意纵容。”

“都有。”

陌桑不假思索地回答。

瑞王就算再不济,也不会拦不下自己的女儿。

陈氏家教再差,也应该教过女儿什么是礼义廉耻,刚刚丧母,又出嫁在即,轩辕清平不可能乱跑。

这不仅家法、礼法,更是国法。

国法绝不允许轩辕清平这么做,除非是她不要命了,故意作出这样的举动,主动引火烧身。

根以往的规矩,轩辕清平既然已经封为公主,又定为和亲的人选,宫里就该派出有经验的太监、宫女来打理轩辕清平的一切事宜,再派上一两名上年纪的嬷嬷,教导轩辕清平公主的礼仪,可是这一切目前都没有出现。

想到此,陌桑心里猛地一震,不敢相信地看向宫悯。

过了好半晌后才继续动笔道:“看来是本郡主低估了柳丞相和瑞王,他们为保住地位在背后真的做了不少事情。”

轩辕清平走下辇车,带着丫环婆子,提着一篮篮元宝、蜡烛、线香和黍稷梗,以及各式供品准备在陈氏被钉死地方拜祭。

刚要摆上供品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面无表情道:“长宁公主,我家大人说今天不宜行拜祭之礼,请公主回府,改日再前来拜祭。”

看着来人,轩辕清平心里一惊,黑着脸道:“本宫要是不回呢?”

清风不以为然道:“清风只好强行请公主回府,并禀报陛下,由陛下来治你的罪。”

“本宫还是要留下呢。”轩辕清平自然认得面前的男子是谁,也知道他的主子是谁。

“大人说,公主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多为彻世子想一想,他可是公主日后唯一的依靠。”清风不卑不亢地提醒轩辕清平。

这些话自然不是宫悯教的,清风不过是摸准轩辕清平会无所顾忌的原因,随意那么一说,用最简的方法解决主子交给自己的事情。

轩辕清平听到清风的话后,果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不甘心地看一眼陌桑:“回去告诉你家大人,本宫多谢他的提醒,改天定会登门道谢,但是这幅沾着我母亲鲜血的画,本公主一定要毁掉。”

“回公主,此画乃吴学政奉旨而作,公主还是回府静心待嫁,别再多生枝节。”

清风的话说得很明白,想要毁掉这副画,必须得到陛下的许可,不然她休想再靠近画作一步。

轩辕清平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也就是说无论如何,在出嫁之前她都无法凭身份教训陌桑一回,可是她不甘啊!

越想越气,轩辕清平本能地想找一个出气对象,目光不停地寻找,突然看到陌桑的马车旁边坐着一名,从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子,心中一动。

再看一眼他身下的轮椅,原来是个残废的,见他一直仰头看着陌桑的目光,想都没想就提着裙摆,以最快的速度飞快地朝拾月冲过去,一边跑一边拔下头上的发簪。

“轩辕清平,你敢。”

察觉到轩辕清平的意图,陌桑马上怒喝一声。

陌桑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轩辕清平更加确认,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对陌桑很重要,更是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速度竟不是一般的快。

清风愣住了。

弥月愣住了。

宫锐愣住了。

弥生此刻不在场,根本没有人来得及制止轩辕清平。

拾月依然微微抬头,面带微笑看着陌桑,浑然不觉危险正在靠近自己。

陌桑想都没想就真气一提,从架子以最快的速度身而下,在发簪落之前,毫不犹豫地抬起手臂拦在拾月前面。

轩辕清平一阵发狠,发簪无不迟疑地插在陌桑的手臂上,再猛一下拔出发簪,鲜血瞬间染红陌桑雪白的衣袖。

突然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都惊住,陌桑却顾不了那么多,忍着强用内力带来的噬骨之痛,抬起没有受伤的手,一掌重重拍在轩辕清平胸口上。

轩辕清平的身体砰一直飞出一边,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当她看到陌桑的手臂在流血,却放声大笑道:“陌桑,你终于也有今天,你终于有今天,我终于赢你一回,死也值得,哈哈……”

宫悯一跃来到陌桑面前,只见陌桑看着自捂着受伤的手臂一言不发,面色苍白如雪,额头上直冒冷汗,鲜血正慢慢渗出嘴角。

看到这一幕,宫悯也顾不了那么多,伸手想抱过陌桑。

陌桑却微微一闪往后倒,拾月本能地抬起双手抱着她,面色同样苍白,轻轻唤着:“桑儿,桑儿……”

拾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轻轻唤了一声弥月。

弥月早就从架子下面扑过来,听到拾月唤她马上抬起一双泪眼看着他。

“快,快把上官公子的药拿出来,给桑儿服下,快。”拾月不停地催促着弥月。

“药……”

弥月愣了一下,马上把手伸入陌桑的领口内,从里衣内取出一个枚小小的荷包。

宫悯面上露出一丝讶然,就看到弥月从里面倒出一枚龙眼大小的蜜蜡,捏破外面的蜡层后,把一枚鲜红的丸药喂到陌桑口里面。

完成这一切后,弥月回过头道:“宫大人,上官公子说过这药能护住郡主的心脏,请你像上回一样用内力,引导郡主体内的凌乱的内力,再把药力引导到郡主的经脉内。”

“我知道了。”

宫悯上前一步,从拾月怀里抱起陌桑。

刚走出两步,就听到陌桑极小声道:“宫大人,让清风看着拾月,看着拾月。”没有受伤的手紧紧抓住宫悯的衣领。

宫悯犹豫了一下,看一眼坐在轮椅中,神情十分复杂的拾月,淡淡道:“清风,你留下,跟弥月一起照顾拾月先生。”

闻言,陌桑崩紧的身体终于放松,紧抓住衣领的手也松开,口中飘出一声极其虚弱的,小得几乎听不到的谢谢,尽管声音很小却是费尽陌桑全部力气,说完后便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