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平间的人几乎不会变老，初晓的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件事。之前初晓猜测那个姐姐和予嬗是一类人，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那个姐姐应该也是平间的人。所以这样想下去的话，那个姐姐的面容极有可能和十六年前一样是没有改变的。

不过知道这点似乎也没有用，因为初晓实在是记不得那个姐姐的模样了，所以就算见到了，初晓也不太可能会认识。

“但是，要是能在这里见到那个姐姐，她一定会记得自己的！”

初晓思忖着，她想到了胸前挂着的玉坠。也许这个玉坠不会像书里写的那样具有什么神奇的功能，但至少它是贵重的。那个姐姐既然把它送给我，那肯定是有什么用意的，所以她一定会记得我的。

关于这个玉坠的事，初晓本以为只能试着从妈妈那里打听一些消息，但是现在想来要是能在这里见到那个姐姐，那一切的疑虑不就可以直接问当事人了吗？一想到妈妈，初晓的心里又有了些沉重。

“走，就在这儿。”铭启领初晓进到他之前指的那间屋子里。

“一定会记得吗？不一定吧……”初晓也不知怎么地就默默泄了气，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这么自信的好。与此同时，初晓抬眼随意地扫了扫门头，她发现门头上写着“善内院”。

“善内院是什么地方？妥善，内务，院子，妥善处理内务的院子？”

初晓仿佛做文言文阅读题般，将这三个字拆分开来解读，然后得到了这个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的答案。

“墨竹姐姐！”铭启有些俏皮的唤了一声。

视线沿着铭启的后脖颈转到了一张书桌，初晓看见在那檀木色的书桌前，一位女子恰停住手中的毛笔。那女子半扎半散的长发自肩膀滑挨到了胸前，随着她优雅地抬起下巴，她那双细长的睡凤眼，由于眼尾微微地上翘而自带有笑意，不消她开口，就能让人感觉出她的随和。

那女子的模样看上去大略二十三、四岁，她正是铭启口中的墨竹姐姐。墨竹笑着看了一眼铭启之后，视线就落到了初晓身上。她看见初晓后，脸上的微笑先是驻回了唇角，同时眼神里表露出了片刻的思考，顷刻后她那微笑又继续扩散回脸颊，并且笑意较之前更深了。墨竹把笔搁到笔山上，她缓缓地起身离开了座椅。

墨竹穿着的也是一件白色直裾裙，在她的腰间系着一条黄色的束带，从束带里头垂挂下来的依然是一块红绶木雕。

初晓一看见墨竹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和墨竹长得像的人。不过在初晓还没细想墨竹看起来眼熟的原因之前，她倒是先暗暗地得意了一下：“哈，果然是工作服！她们都穿着差不多的白衣，看来这位墨竹姐姐必然也是灵女了。”

“墨竹姐，这位是嬗姨带来的朋友，嬗姨让你给她安排个休息的地方。”铭启和墨竹说话时的模样看起来比之前活泼多了，这才符合他少年的脸庞。

“哦，阳间来的朋友。”墨竹望着初晓淡淡地自语般，随即她对初晓温婉一笑：“你好啊，小姑娘。”

“哈……你，啊……您好！”一个明明看起来完全就是可以勾肩搭背的同辈姐姐，却叫自己小姑娘，这让初晓一下子还习惯不过来。

“不用拘束，既然是长灵女的朋友，那就是濯灵阈所有人的朋友。”墨竹见初晓有些拘谨的模样，便笑着提醒着，说完她又偏头笑着对铭启说：“铭启，你先去忙你的吧。”

“长灵女？”初晓几乎没发出声音地嘀咕着。

长灵女是在说予嬗吗？初晓感觉予嬗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小小的模样却已经是阿姨辈的人了，现在又突然听人称她是长灵女，这称呼听起来就能让人感觉出予嬗的地位是不一般的。“看不出来予嬗的级别还挺高啊！”初晓暗想。

从灵女们穿的“工作服”上来讲，最大的区别就是腰间束带的颜色。这个束带的颜色应该不是根据个人喜好来定的，也许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等级，就类似跆拳道的段带颜色代表着练习者的水平一样。之前的复晴和曲业的腰带都是橙黄色的，说明她们俩应该是一个级别的，予嬗作为长灵女有可能就像队长之类的领头人一样，所以她那橘红色的腰带应该是高级别的象征。

墨竹偏头和铭启说话的时候，初晓看见她的一半头发是由一条白缎绣有浅蓝色花朵的手绢扎着的，初晓不禁感慨这些灵女的穿着打扮真是简单中透露着精致，那些现实中已难寻觅的娴静温婉之美此刻正在她眼前动态地呈现着。

墨竹会是那个姐姐吗？初晓望着墨竹的笑容不觉想到了那个姐姐，但是她再仔细感觉一下，又觉得墨竹有哪里不太像那个姐姐。毕竟时隔多年，仅凭感觉去识别一个人实在困难。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铭启就扬扬嘴角出门去了。

眼见铭启出门而去，初晓心想才刚熟悉一点的人又丢下自己走了，不过因为铭启和墨竹对初晓来讲都一样还是陌生的，所以初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只是脑里复忆着墨竹刚刚的话时，之前忘了问铭启的问题又弹了出来。

“请问……”初晓觉得自己和这里的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他们怎么一眼就都看出来自己是阳间人了呢？她试着问墨竹，“你、您是怎么看出来我是阳间人的？”

说完初晓用手微掩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其实先前和铭启闲聊的时候，初晓就感觉头有些轻微的阵发性疼痛，不过那并没有什么影响。现在初晓感觉那头痛加重了些，双眼也有些倦乏。当然这些小不舒服初晓还是能忍的，她暗暗地抖擞着精神，期待着墨竹的回答。

“哦，”墨竹会意一笑，“这个很简单。你身上的阳气比我们的都要重些，虽然阳气看不见，但它总有自己的表现方式。”

说着墨竹向初晓走近了几步，她顿了一下，又认真地看了初晓一眼，即刻的微笑像是为了掩饰严肃的表情般，她接着说：“比如阳间人的体温一般都比平间人的要略高一些，再比如平间人的声音一般会比阳间人的显得气虚一些，还有可能会有别的方面的差别，毕竟不同空间的人总还是有些细微的区别的。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判定方法，最重要的还是靠感觉，而正确的感觉源于经验的积累，”说到这里，墨竹微低下巴，黑眼珠向上眼眶隐藏了些，语气也压低了一点，仿佛接下来她要说什么悄悄话似的，她面露微笑：“濯灵阈选择的人，对于阴阳之气，大都感觉灵敏，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初晓很喜欢墨竹身上的亲和感，她把墨竹的话记在了心里，然后笑了笑：“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如果这里的人对我身上的阴阳之气不敏感，那他们会不会就不知道我是阳间来的呢？那这样的话，单看模样，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有七八十岁了呢？那会不会有六七十来岁的人叫我姐姐或阿姨呢？”初晓偷想要是他们都感觉不出来自己是阳间来的那就有意思了。

“没事，你也不用一直用敬称，礼貌之于心就足矣，”墨竹的微笑里有一种长辈哄孩子似的慈爱和浅浅的逗趣感，“我可不希望咱们有了代沟，你肯定也不习惯把我看成长者，对吗？”

初晓笑得像个乖小孩：“嗯，好！”但其实这下初晓反倒是没法再觉得墨竹是同辈人了，她总感觉墨竹有种妈妈般的气场，她越来越怀疑墨竹就是那个姐姐。

“来，跟我来。”墨竹说完就转身往屋子的后门走去，她见初晓一时没动，便又回转身来用手掌朝初晓轻招了两下。

“噢。”初晓立刻会意地跟了上去。

“是要带我去休息了吗？我还真是要好好睡一觉了。”初晓边想边用手揉了揉发疼的脑袋。